第40章 ☆、4040海原祭風波（十）
——我不準你和她在一起。
從來沒有想過沙耶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所以仁王雅治覺得自己難掩愕然。可是又因為沙耶用了這種語氣跟他講話，所以他無法拒絕。
因為,她提到了從前。
八歲的仁王雅治因為自己的年幼無知連累了九歲的林原沙耶……因為救他林原沙耶弄傷了腿，導致她錯過了那一年全國小學生的舞蹈比賽。
在此之前,她是實至名歸的歷年冠軍。
他對她心懷愧疚,他的悔恨曾因躲起來偷偷哭泣的女孩的淚水而暈染進每一條記憶的脈絡之中。
——這是仁王雅治對林原沙耶的虧欠。
他沒想過不還，卻也沒想過沙耶會以這樣的語氣要求他還。
喜歡的心情和必須償還的人情，他要如何選？
“沙耶你……”仁王雅治第一次覺得開口很艱難，“為什麽……”
他們是青梅是竹馬,可也僅限于此。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和她都明白，這種感情是親情是友情，卻唯獨不會是愛情。不以愛情之名,卻要幹涉他的愛情之路，其中的理由，即使是仁王雅治也想不明白。
“雅治，我知道喜歡一個人的心情不會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就可以收回，我也知道你會難受……”渀佛明白那種愛不得的感覺，林原沙耶眼中有一閃而逝的痛苦之意，“但是我更不想你受到傷害。”
“雨宮希望她盤旋在幾個男生之間，她自己的感情狀況都是一團亂，這樣的她怎麽可能會給你同等的回報？！”不光是不能給雅治感情上的回報，還有月……
想起今晚的染月那不同以為的樣子，林原沙耶心裏一痛。那麽溫柔美好的月，居然會因為雨宮希望而變得如此冷酷暴戾，她實在難以想象在那個少年身上發生過什麽才會導致這樣，但是……
她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多年前她可以保護他們，那麽這一次，她也同樣可以！林原沙耶信誓旦旦。
仁王動了動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他想說其實……感情這種事，如人飲水吧，而且小經理也未必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憑他的觀察力，這一點仁王雅治可以百分百确定。然而……腦子裏突然想起了幾個星期前他去小經理的家裏給她送遺失的手機時，她家裏突然出現的那個男生，以及剛剛讓他守在這裏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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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王雅治突然覺得嘴角開始隐隐作痛起來……
※
結束與伊藤夜的那一場交談，天上清流去了美術室一趟然後便直接出了校園。校門外，專門負責接送他的車子，早已經等在那裏。
“回家。”淡淡的對着司機吩咐了一聲，天上清流将身體的重心後移，直接靠到了座位上面開始閉目養神。他對接下來的晚會沒有一點兒興趣，每年海原祭都是如此的套路早就讓他心生厭煩。這一次如果不是想看看雨宮希望最後那一幕的表情，他才不會親自出面參加什麽海原祭。
不過現在也算是值了。他的未婚妻小姐帶給他的驚喜足夠他轉回票價了，也不枉費他專門為了她讓左森澤設計這麽一出舞臺劇了。
說起來，他的未婚妻小姐怎麽吓都吓不壞，真是讓他越來越覺得好玩了。如果這一次她醒來後又像個沒事人一樣可以活蹦亂跳的話，那麽他就承認了這個未婚妻算了吧，擁有這樣一個怎麽都玩不壞的未婚妻，他以後的日子肯定不會無聊了。
正這麽想着的天上清流突然覺得纏在腰上的小金開始暴躁起來，它似乎想從他身上下來。天上清流皺了皺眉，伸手拍了拍這家夥的腦袋，終于讓他又消停了一會兒。
難道是餓了？天上清流疑惑的想着，上一次不是才給它喂過東西吃麽？算了等回家去讓醫生檢查一下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可是……總覺得它越纏越緊了。直到腰被勒得生疼，天上清流終于意識到小金的不對勁，想要開口喝止它時卻發現已經晚了。盤踞在他腰上的蟒蛇越圈越緊，強勁有力的肌肉不斷收縮着他的腰際，蟒蛇身上每一塊肌肉都是力量的爆發，呼吸間的空隙使得它越發用力。
天上清流開始覺得頭暈，呼吸也開始困難，“小、小金！”
沒想到熟悉的聲音反而更加的刺激了這條蟒蛇，它用一種想把他骨頭碾碎的力道急劇圈緊自己的身體。血液的斷流讓天上清流手腳發麻，想要叫住前面的司機，可是被擋板擋住的空間，隔音效果該死的太好了！
最後當他意識到如果不想辦法自己可能就會死在車上的時候，天上清流終于毫無形象的掙紮起來，手腳并用，試圖抓住一切能抓的東西到處亂丢。混亂中，他的腳似乎在碰到了擋板，強烈的碰撞終于引起了司機的注意。
“少爺？”
沒有回應，然後隐隐約約聽到從後座上傳來的磕磕碰碰聲。司機猶豫了一秒，最後忍着被開除的危險擅自打開了擋板，從後視鏡裏看到的畫面差點讓他吓破了膽兒。
“吱——”車子緊急剎車。
“我的天照大神啊，少爺……”司機亂滾帶爬的從前座跑下，連拉帶扯的打開了後座的大門，臉色快變成豬肝色的少年馬上從裏面栽倒出來。
“救、救命啊！少爺……”
突兀的剎車吸引了大部分路人的注意，在看到少年身上纏着的那條金色的蟒蛇時齊刷刷往後退了一大步。
“求你們了，快來幫我救人啊！！！”顧不得害怕正在扯那條蟒蛇的司機崩潰的看向四周的路人，然而卻沒幾個人敢上前。
“喂！都在幹什麽！誰準你們在大馬路上停車的！！！”圍觀的人群和驟然堵住的交通引來了交警的視察。
“警官！快來救命！！！！”聽到這個聲音的司機大喜過望，忙請求他過來幫忙。幸運的是，交警終于沒被吓跑，他在看清楚當前的情況時，立馬跑過來幫忙。
而此時的天上清流，嘴裏正源源不斷的往外噴着血，臉上再也看不出平時的尊貴氣質，他的意識早就陷入未知的黑暗中去了，唯有最後一點薄弱的心跳起伏證明他還活着。
※
伊藤夜是笑着回去找希望的。
如果希望知道那條曾經幾次把她吓的要死的蟒蛇這回終于向他的主人露出了獠牙，她應該會覺得很解氣吧……不過，他不打算告訴希望這些。
雖然很想讓她高興一下，但其實他更不想讓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分擔少女的注意力。他的希，雙眼只要注視着他就可以了，其他那些無所謂的心意和感情，總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淡忘的，不是麽？
想到這裏的伊藤夜，心裏已經有了某種決意。
好想快點見到她。心裏的聲音在此刻突然前所未有的強烈起來，于是伊藤夜加快了步伐，幾乎健步如飛。當校醫室的輪廓逐漸顯現在眼中時，他卻因為正前方某個等候在校醫室幾十米開外的女生而停下了腳步。
看到林原沙耶的那一刻，伊藤夜條件反射的皺眉。因為他能感受到身體內某種東西試圖覺醒的情緒波動。
“月……”林原沙耶深深凝視着他，眼中情緒翻湧。
“滾開，別擋路。”伊藤夜相當不耐煩，這個女人有完沒完？
“月，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是沙子啊。”終于被他的語氣刺激到，一而再的叫她滾，林原沙耶像是再也受不了的崩潰大喊，“我是沙子啊月！！！”
當情緒到達一定的臨界點勢必會有一個爆發，現在的林原沙耶就是這樣。
“我們不是都說了嗎？我說我會為你變得強大，而你會為我變得勇敢……為什麽等八年後我們再相見，你卻像是把這一切都忘記了？！你知不知道再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心裏有多激動？？？”
當知道成為了她的助理的人有可能是月時，她幾乎難以自抑心裏那猛然噴發的感情。畢竟已經八年了，她以為他們早就已經丢失了彼此，可是時光的輪軸又一次讓他們相遇，而他卻僅僅對她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哈哈哈，好久不見？多麽的淡定……又是多麽的諷刺。林原沙耶淚流滿面。
她太激動以至于完全忘記了自己等在這裏的目的，反而一個勁訴說自己的委屈和難過。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與你的約定，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努力變得優秀，努力讓自己沒有弱點，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可是你卻說話不算數！！！”
她迄今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履行與他的約定，這其中多少辛酸，多少汗水她都忍了。父母都對她說可以不用這麽努力，可是她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她舀過的冠軍獎杯獎狀已經塞滿了整整一間房。
“你怎麽可以忘記這個約定？你怎麽可以忘記！！你怎麽能夠忘記！！”如果他都不記得了，那麽自己至今為止所有的努力不都是一個笑話嗎？！
“你啰嗦完了沒有？啰嗦完了就快滾！”伊藤夜對她聲淚俱下的訴控完全不為所動，可是他無動于衷，不代表另外一個也沒有反應。伊藤夜不着痕跡的捏緊了拳頭，他的腦神經像是正在被人撕裂成兩半，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也因此對眼前的女生更加沒有好臉色起來。
“該死的！”他咬牙咒罵了一聲，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
【混蛋，再給我一點兒時間！我還沒有見到希……】
伊藤夜知道這種對話毫無意義，因為伊藤染月聽不見。可是他現在還不能回去，他要去見希，他有很重要的話想對她說。
“你說……我啰嗦？我……該死？”然而林原沙耶顯然是誤會了伊藤夜說那句話的意思，她雙眼瞪的老大，像是遇到了世界末日一般難以置信的看着伊藤夜。
“對！你該死！！”伊藤夜捂着腦袋，面容因為難以忍受的疼痛而變得扭曲，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來自地獄的惡鬼。
【你該死你該死你該死你該死你該死……】
林原沙耶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是……面如死灰。對她來說，最殘酷的刑罰不外乎如此。八年來她心心念念的人居然說她該死……
砰——
這一刻，林原沙耶聽見了自己的世界坍塌的聲音。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劃破了校園一角靜谧的空間，但是相對于喧嚣不停的校門口那邊，也許不夠撼動主場的氣氛，但卻足以讓某個暈睡中的少女感受到。
“夜！！！”希望滿頭大汗的從床上彈跳起來。
“小經理你怎麽了？”仁王雅治被吓了一跳，但是當看到臉色蒼白的希望，頓時又擔憂起來，“是不是做惡夢了？”
“夜出事了……夜他出事了！”希望手忙腳亂的下地，“我聽見了他的聲音……”
希望整個人都慌了，她強烈到感覺夜正在遭受着痛苦，會讓夜這樣崩潰，她難以想象那種痛苦。可是越慌就越亂，剛穿好鞋還沒站穩的少女就急急忙忙的往外沖，卻又因為拌到了床腳而往前一撲。
“小經理你冷靜點！”勉強接住了少女的仁王沉聲安慰她。
“我要去找夜，他在叫我……”希望崩潰的抓住仁王的衣領，“雅治，你帶我去好不好qaq？
仁王雅治靜靜的看着她，墨玉般的眼眸裏是一片濃墨色。
“好，我帶你去。”
見到伊藤夜的那一瞬間，希望差點哭出來。
他正蹒跚着撐着沿途的樹幹向校醫室的方向走來，可是沒走幾步他卻像是無法忍受什麽痛苦一樣用頭狠狠的去撞擊樹幹，猩紅的血液不斷從鼻子、嘴裏冒出來……
“夜……”希望唯有緊緊的咬住自己的嘴才不至于讓自己發出崩潰的聲音。見到這個情形，仁王雅治原本扶着希望，此時自覺退到了一邊。
希望知道這是什麽情況，可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她開始憎恨自己。
伊藤夜是伊藤染月的另一種人格，是與染月完全相反的一個存在，是染月在絕望萬分中因為強烈的渴望而誕生出的另一種救贖。
所以，他比染月強。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認染月是主人格這一個事實。他蘀代不了染月，也無法占據主導的地位。他可以在染月沒有防備的時候讓染月陷入睡眠從而自己暫時獲得這具身體的主動權，但這也是有時限的。如果在主人格的意識已經覺醒的情況下而強行占據他的身體，就容易造成對身體的重度損傷。
就像他現在的樣子。
希望曾經與他約定過，不能幹擾染月的生活，不能強行占據他的身體。
沒想到他現在……
“希……”熟悉的氣息讓伊藤夜緊繃的身體有所放松，可是眉頭依然緊縮。
“是我。”希望用自己的身體去支撐伊藤夜搖搖欲墜的身體，她幾乎是懇求地對他說，“夜你回去好不好？”這樣強行的留下來不管是對他還是對染月都是沒有好處的。
“希，我、我有很重要的話想對你說……”伊藤夜氣息不穩的說着，他靠在希望的肩膀上，聲音近乎呢喃，這次回去他會有一段時間都出不來了，所以他一定要這次就說清楚，不然可能就來不及了。
“好你說。”希望紅着眼點了點頭。“我聽着呢。”
“……你一定不要讓、染月和她在一起，不然我不會放過她的！”聲音中的狠戾讓人心裏一緊。
伊藤夜知道一定是因為這個女人說了那些話，所以染月才會從沉睡中覺醒過來。該死的女人，就那麽想和伊藤染月在一起嗎？偏不讓你如意……
他原本想說的話并不是這些，可是就因為那個發瘋的女人，又一次打亂了他對這具身體的掌控權。
一切都亂了套。
希望雖然不清楚他嘴裏的‘她’是誰，但是她知道那一定是和染月有關的人，而和染月有關……少女想到了那個故事，于是心猛然沉了下去。
那個她聽了不下百遍的故事裏的女孩對染月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這個希望從染月每次講故事的他的眼神裏就可以看的出來。可是如果夜不喜歡那個女生，那就意味着他會用染月的身體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這就是伊藤夜，他霸道，他蠻橫不講理，可是他卻深愛着希望。
而她即使明白……卻也不得不對此有所顧慮。
希望突然覺得很難受。她們一直在虧欠染月，不管是過去發生的事情還是以後可能會發生的，在這一連串的事情裏，只有染月是最無辜的。
——可是她能為他做的，卻是親手斬斷他幸福的可能嗎？
“……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對于雙重人格的設置和描寫，肯定會有不對的地方，如果有存在很嚴重的bug，歡迎大家指出來，但如果無關痛癢的話，就請大家不要太考究我qaq……謝謝【鞠躬
4040海原祭風波（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