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臨近中午,時零才回到時家。
剛一進門,就聽見餐廳傳來一家人笑語連連的聲音,好一個父慈母愛、子女孝順的場景,完全沒有人在乎一個離家幾天的女兒。
倘若在這裏的是原身,怕是又要傷心一場,可惜在這裏的是一個嶄新又陌生的靈魂。
時零徑直路過,連眼角都沒給一個。
還是時清蕊狀似無意發現了路過的時零,“驚訝”地喊出了聲。
“妹妹,你怎麽現在才回來,你這幾天去了哪裏,爸爸媽媽和哥哥都很擔心你。”時清蕊擺出一副擔憂的表情,配上秀麗的面孔,看上去就是一個擔心家人的形象。
飯桌上的笑聲立刻消失,很顯然被呼喊的人在這個家中并不受歡迎。
一家四口同時沉着一張臉看向她,哦,不對,應該是三個人沉着臉,還有個養姐一臉擔憂。
時零停下腳步,随意瞥去一眼,眉宇間帶着幾分不經意的散漫,“擔心?我看你們吃飯不是吃得挺開心的嗎,反而我一回來,就不開心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們希望我永遠不回來。”
時清蕊的臉上露出了被誤解一般的難過表情,“不是的,我們只是擔心你。”
時父火氣立刻上頭,狠狠一拍桌子,大聲呵斥:“清蕊只是擔心你,你看看你說得是什麽話,你就是這樣對自己的姐姐!”
“一個女孩子幾天不回家,就知道在外面鬼混,我們時家的臉都被你丢完了,回來連招呼都不打,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時文曜在一旁神色冰冷,俊朗的面孔滿是厭惡,對這個讓清蕊傷心的人,沒有絲毫好感。
時零哂笑,這就是時玲的親身父親和兄長,縱使流着相同的血脈,她在他們眼裏依舊是一文不值。
看見幾天沒回家的女兒和妹妹,沒有問她為什麽會離開好幾天,也沒有問這幾天她到底遇到了什麽,更沒有問她有沒有受傷。
其實在剛回時家的時候,除了時文曜的态度惡劣之外,時父時母都是對時玲抱有愧疚之心的,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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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零看了眼時清蕊。
“可我在外面好幾天,一個電話都沒收到呢,我還以為大家不想看到我,畢竟我是個讓時家丢臉的人。”時零一臉神态自若地扯下衆人的臉皮。
不是說擔心我嗎?那為什麽我離開的時間段,沒有一個人聯系我。
難道都沒有我的聯系方式?
說擔心未免太可笑了。
時父一下子噎住,這要怎麽說,總不能說大家下意識忽略了她。
時父的臉皮有些挂不住,這個女兒怎麽回事,以往這種情況,都是低着頭不說話的,現在竟然還敢反駁他,簡直是沒大沒小。
“不是的,這幾天公司有點忙,爸爸和哥哥都沒什麽時間。”時清蕊咬了咬唇,清秀的面龐帶着幾分難過,似乎對時零的說法極為痛心,“我們真的是擔心你。”
時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即善解人意的說:“沒關系,我能理解,公司的事當然比我這個剛找回來的人重要。”
“大老板嘛,我懂的。”
時清蕊:……
怎麽回事,這人怎麽感覺變了好多?說話這麽陰陽怪氣。
時父的臉色越發難看,“看來你這幾天确實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連長幼尊卑不都知道了。”
時清蕊嘆了口氣,湊到時父旁邊,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搖了搖他的胳膊,“爸爸哥哥,你們不要這樣,妹妹只是剛回到家不久,還沒有适應,等時間久了,我們就會像一家人一樣。”
她又期待似地轉向時零,“妹妹,是不是?”
時零淡然地看着時清蕊的表演,一雙眼睛洞徹明亮,仿佛山間最清澈的湖水倒映着整個世界,一切都在她眼中無所遁形。
“大概吧。”還沒等時清蕊回話,時零又補了一句,“有夢想是好事。”
得到這樣的回答,時清蕊有些挂不住微笑,失落似的低下頭。
時文曜皺起眉頭,冷漠又厭惡地看了時零一眼,連話都懶的說,轉頭低聲安慰時清蕊,話語中盡是呵護與寵溺。
“蕊蕊,不要傷心,她不值得,我知道你好心,但是有些人并不值得你浪費這一份好心。”
“更何況她還傷害過你。”
時母也在一旁輕聲安慰。
時玲對時清蕊的嫉妒陷害,也是時家人對她冷漠以待的原因之一。
至于真相如何,時零在記憶中看得一清二楚。
此時正是陽光鼎盛的時間,光線将餐廳內外一分為二,裏面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門外是不合時宜的破壞者,她在時家人心中大概像個張牙舞爪的入侵者,注定要為時家帶來災難與羞辱。
時零随意靠在門邊,心想難怪時玲對親情徹底失望,在這種環境下生活,普通人都會被打擊得失去平常心,何況本來就有些自卑的小姑娘。
二十多年的生活早已在人的前半生中刻上不可磨滅的印記,天生強大的人終究只是少數,被貧困家庭收養的時零,在陡然進入豪門生活中,自然會帶上一些無所适從的自卑之情。
時玲是一個善良的小姑娘,如果時家人能夠用寬容的心态來對待她,那麽她必定不會走上自我放棄之路,只可惜這世上從沒有如果。
善良的小姑娘已經離開了,而她名義上的家人依然無所覺地經營着美滿的家庭,精心呵護着沒有關系的養女。
諷刺嗎?這是現實。
時零的目光落在前面的一家人身上,忽然覺得有些無趣,時玲在留在記憶中的意願告訴她,她不希望報複家人,但也不想有什麽關系。
是否脫離時家,全憑時零自己的意願。
時零轉身離開,已經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她不是沒有感覺到來自時母沉默的目光,只是懶得回頭。
或許時母是時家人中對時玲态度最好的那一個,但那也只是對比出來的而已。
她和時母的母女情,早在時母以為她要傷害時清蕊,而給她一巴掌的時候,就已經了斷了。
悲傷的記憶中,氣極的時母不分青紅皂白地甩了時玲的右臉頰,口口聲聲地質問她為什麽要針對自己的姐姐,而不被信任的時玲小姑娘只能悲哀地看着自己的生母與自己漸漸遠行。
那一顆柔軟的心徹底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