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車子劇烈的颠簸中,仇野醒了過來。

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仇野試圖動一下身子,卻感到身子被緊緊捆縛住了。

捆縛仇野的麻繩十分結實,如今的仇野渾身無力,像是因為特殊的藥物的作用,完全無法自行掙脫束縛。

藥物……是巫晨讓自己喝的飲品?仇野回想起失去意識前的情形,隐約意識到處境的不妙。

此時,仇野身處車子前排座位之後空蕩蕩的儲物空間中,黑鐵制成的車內地面并不整潔,砂礫和垃圾的碎屑摩擦着仇野的面頰。在無力的昏眩中,仇野緩緩擡頭往前邊座位上看去,只見前邊的車座上坐着兩個人。

似乎是察覺到動靜,副駕駛座上,一個仇野所熟悉的臉孔往後邊看了看。

“他醒了。”此人看着駕駛座方向說道,動聽的男性聲音中有幾分警覺。

“捆成這樣了,不怕他能跑。”另一個無所謂的男聲響起,比前者粗犷不少,是仇野完全陌生的聲音。

這人說得沒錯,雖然已被下了藥,渾身無力、四肢沉重,但趴在地上的仇野還是被捆得嚴嚴實實,粗糙麻繩上的纖維刺着仇野深色的肌膚,勒出血痕。

這是哪裏?老式的面包車?将要開往何處?随着車子一直颠簸行進,仇野心中湧現疑問。

仇野知道,副駕駛座上有着動聽聲音的男子,就是自己的愛人巫晨。

但現在,很顯然“愛人”這個身份和不存在毫無區別,從剛才巫晨的話語中,仇野能聽出,巫晨便是造成自己此番處境的主謀之一。

從車輛的颠簸中,仇野感知到走的不是普通的馬路,車子似乎是向上開去,像是登上高處。

後排的車窗是開着的,仇野能聞到雨後泥土與樹木的味道,混雜着野花古怪的香氣,侵染着濃重的不祥。

仇野在昏迷之前,仍在與巫晨一同享用晚餐,二人彼此說的情話猶在耳畔,和那時相對比,愈顯得眼前的一切像是夢境而非現實。

待目的地到了,那二人下了車,将仇野拖下車子,将仇野身子狠狠砸在潮濕的岩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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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繩子取下來,他不會反抗吧。”這是巫晨的聲音。

為了不讓發現遺體的人懷疑,需要取下捆在仇野身上的繩索,至于身上捆縛的傷痕,待屍體腐爛後,自然不會被發現——事實上,在被扔下懸崖後,屍體能不能被發現都成謎。

“都這副樣子了,諒他逃不出手掌心。”和巫晨一起的男子踢了仇野一腳,然後蹲下身抽解繩索。

“快快,要趕緊回去,不然就被發現了。”巫晨催道。

巫晨着急的聲音似乎讓仇野清醒了,仇野勉力睜開眼,用盡身體中僅存的力氣,扯住那未完全解開的繩索,看向眼前陌生的男子。

見仇野仍有力氣,巫晨顯得有點慌張,後退了一步。

這慌張的神色落在仇野眼中,化作深深的心寒,但這樣的覺悟為時已晚,巫晨身邊的男人對仇野的垂死掙紮不以為意,一把扯住仇野頭發,往堅硬的岩地砸去。

若是在平時,仇野和此人搏鬥未必占居下風,但此時的仇野已無反抗之力,血和疼痛的味道流入仇野的口鼻。

在自己死後,這灘血,或許能幫警方找到一點線索。

臨死之際,仇野腦中閃過這個念頭,模糊的視野中,除了黑褐色的泥土與石頭,就是野草和灌叢,傳入耳中的,也只有掉落崖際的山風。

雨夜,一處樹蔭籠蓋的街道上,道旁榕樹深綠的葉中不斷落下透明的雨珠,濡濕的黑色地面散布着落葉,閃着雨的微光。

仇野走到街道口,褐色的發絲完全被雨水打濕,緊緊貼在額邊,眼睫與下巴上滴落雨水,路燈的光和被雨緊緊黏在身上的衣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仇野身形完美的輪廓。

不知是否是重生的副作用,好像前世受的傷今世也有感應,仇野的頭腦中疼痛和眩暈交織,令仇野只能勉強行走,只要略一放松便會昏倒。

盡管如此,仇野還是離開了和巫晨共住的居處,在夜雨中漫無目的地行走。

被愛人及其同謀推下懸崖死去,這事對如今的仇野而言,似乎就發生在幾個小時之前。

是走了六個小時、還是七個小時?

忍耐着不适在雨中走了半夜,每日裏習慣考慮的工作事務,此刻都被抛在一邊無暇顧及。在漸弱的雨中,仇野能感覺到濕透的衣服在釋放寒意,令頭部的不适愈發嚴重。

這條街道很好看,濕漉漉的路面上,滿是被雨打下的樹葉,隐匿在榕樹陰影下的店鋪招牌雖然黯淡,但也顯出輪廓來。

感覺到自己的腳步已經不穩,仇野就近找到一處店鋪,在玻璃窗下方的牆腳坐下,手臂擱在膝上,垂着頭歇息,感受着濕衣的冰冷,很快陷入昏睡。

這場淋漓的夜雨終于停息,淩晨的街道仍然在沉睡之中,在街道的某處,一個高大得過分的身影打開了咖啡屋的燈光。

這名高大的男子透過玻璃門窗看向店外,雨後的淩晨清涼舒爽,令人安心。

這兒是一處普通的小街,但白日裏不至于過于寂寞,人流足以讓街道上的店鋪生存。

看一看這淩晨的街道,預備着一日的工作,對關佑來說,是一種平和的日常。

關佑是這一間咖啡屋的老板兼員工,獨自一人打理着這間咖啡屋,一人操持所有瑣碎事務,每一日的工作,都是從淩晨時分開始,今日也不例外。

關佑原本正預備做開門前的準備工作,但透過玻璃窗瞥向外邊街道之時,意外發現牆角似乎有一片黑影。

關佑走出櫃臺,打開咖啡屋的格子玻璃門,雨後濕潤清爽的氣息撲入店門,淩晨的涼風吹過,葉上的殘雨紛紛灑落,發出細微的簌簌之響。

牆角真的坐着一個人,雖不及關佑,但身形已十分高大,看着似乎是生病了,神志不清,渾身濕透。

關佑蹲下身來想看一看對方狀态,但此人深深垂着頭,被雨水濡濕的褐色發絲擋住了面孔,看不清表情。

關佑呼喚眼前的男子,并沒有得到回應,見對方已處于昏睡的狀态,關佑便将對方打橫抱起,帶回咖啡屋中。

走入一樓咖啡屋後,關佑在燈光下看清了這名男子的面孔。

此時仇野的面容失了些血色,濕透的黑色T恤與長褲緊緊包裹着身軀,漂亮的身形一覽無遺,即便在昏睡中,也依舊顯得迷人。

為懷中人的外形感到驚訝,關佑抱仇野登上咖啡屋二樓。

咖啡屋二樓就是關佑的住處,自從養父母過世後,關佑便獨自居住。

關佑将仇野放在自己的大床上,下邊墊了厚實的浴巾,以免床鋪被濡濕。

對方昏睡中也皺着眉頭,呼吸不穩,似乎很是不适。

為了不讓對方感冒,關佑為仇野褪去濕透的外衣褲,又拿過自己超大的浴袍為對方裹上。

在為仇野穿衣之時,關佑見到仇野色澤微深的肌膚,肌肉分明的胸腹,仇野的雙腿修長且強健,肌理勻稱,明顯是久經鍛煉的人。

這樣一個人明顯不是普通的流浪漢,關佑為仇野擦幹滴水的褐發,讓仇野在柔軟的大床上安心休息。

做完這一切之後,關佑試探了一下眼前人的額頭,發現只有輕微的低燒,想來沒有什麽大礙。

關佑把仇野濕透的衣服放進洗衣機清洗,然後找出幾件自己的衣物、備用生活用品和一些退燒藥,将其整理好放在床頭。

樓下咖啡屋的準備工作還要繼續,關佑不能一直留在樓上,關佑拿過一個線圈便箋本,在上邊寫下提示,告知床上的人可自由使用房中設施。

普普通通的筆在關佑的大手中顯得很小,關佑提筆寫畢,将便箋本放在床頭,最後看了一眼昏睡的仇野,便下樓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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