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侍寝路阻且長

1、

禦書房裏,小鹦鹉跳到禦桌上,說着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簡單句子,試圖吸引皇帝的主意:“唉!”

皇帝沒反應。

小鹦鹉呼呼翅膀:“唉!!”

皇帝低頭看着小東西,問道:“你是不是想薛潮了?”

小鹦鹉垂着小腦袋,憂心忡忡地蹲在他手邊,也不知道這個黃衣服怎麽還不給自己喂飯?

過了會兒,小鹦鹉不放棄地繼續讨吃的,仰起臉:“薛潮走的第七——啾!”

空氣中劃過一道抛物線,小鹦鹉帥氣訓練有素地向前飛躍,準确叼住空氣中的牛肉幹。

2、

半夜,皇帝驚醒,察覺到熟悉的氣息,沒有睜眼。

臉上一冰,那氣息近了一些,輕聲道:“手冷,讓臣暖暖。”

皇帝:“......”

“回來了。”那聲音在他耳朵道。

每次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偷偷摸進寝宮,拿手冰冰他的臉,很有儀式感。皇帝裝睡,在心裏把薛潮剮了一百遍。

薛潮蹲在床邊,幫他輕輕整理好額前的碎發,靜靜地看着他。

次日傳來消息,大軍傍晚抵達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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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心道,他本人昨晚就到了。

3、

散朝時,皇帝照例道:“薛卿留一下。”

一回來就要被留下來單獨談話。滿朝文武都在心裏同情他。

蕭靈綿和淩琢很有默契地對了一下眼神,你看,是不是?

是這樣的。

每次一有什麽事,薛潮表現得都特別積極,傷胳膊斷腿在所不惜,仿佛另有所圖,但哪有人另有所圖表現得這麽明顯?

皇帝很納悶,最後得出結論,這孩子傻。

之後看他的眼神都憐愛了起來。

因此散朝後留下他,請他喝補腦湯。

任何人被點名留下都會心裏一蹬,只有薛潮覺得自己受到特殊待遇。

皇上看向他的眼神更加憐愛,有時候批完奏折,休息時,還會順便慈愛地給薛潮剝核桃補腦。

皇帝扪心自問,還是非常疼愛他的。

4、

半餘月沒見,皇帝覺得薛潮瘦了些。

“皇上怎麽瘦了這麽多?”薛潮率先道。

皇帝一下子陷入了被動局面。

“臣知道,”薛潮深深地看着他,“國事繁忙,再加上思念過度——”

皇帝:“......”思誰過度?

薛潮輕聲道:“好在臣已經回來了。”

“......,”皇帝懶得理他,冷靜道,“薛卿真幽默,這個喝了。”

薛潮心裏一暖,問道:“補身體的?”

皇帝面無表情:“補腦的。”

薛潮哦了一聲,坐在皇帝對面,問道:“貴麽?不貴不喝。”

皇帝冷靜地指了指門的方向,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薛潮見好就收,給了他一個面子,淡淡道:“那下次要用精致的小金碗。”

......皇帝有些想打人。

薛潮很有原則道:“不然便拒不侍寝。”

皇帝懶得理他,擡頭看房梁,過了會兒,嫌棄地看了薛潮一會兒,目光往下,落在他垂着的右手上,皺起眉:“手怎麽了?”

薛潮:“嗯?”

皇帝直接去碰他的右手。

薛潮側身躲過,将手裏的碗放下,起身道:“若沒有其它事,臣就告退了。”

皇帝冷着臉:“薛潮。”

薛潮:“在。”

“胳膊怎麽了?”皇上問道。

薛潮晃了晃兩只胳膊,裝傻:“什麽怎麽了,沒什麽,最近習慣用左手拿碗。”

皇上看着他:“要朕親自看?”

薛潮:“......”

僵持許久,薛潮終于認輸一般,實話實說:“破了個小口子。”

若是破了個小口子,他一定會演戲,嚷嚷自己受了重傷,趁機投懷送抱。如此輕描淡寫,還想着跑,一定不正常。

皇帝冷着臉:“衣服脫了。”

薛潮愣了愣:“現在?”

皇帝:“嗯。”

薛潮不好意思地抱緊嬌滴滴的自己:“現在不好吧,光天化日的。”

皇帝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擡手。

薛潮側身閃過,離他好幾尺遠,妥協道:“等等,臣自己來。”

薛潮開始磨磨蹭蹭地脫衣服,一邊脫一邊感嘆,“皇上怎麽連這種細節都能發現,眼裏除了臣能不能有些別的東西?”

皇上緊抿唇,臉色很不好看。

“這樣好了吧,”薛潮露出白白的手腕,炫耀道,“是不是特別白?”

皇帝板着臉:“繼續脫。”

薛潮不幹了:“不行,有些害羞。”

皇帝直接去扯他衣裳,薛潮忙道:“好好,臣自己來,但只給看一眼,臣還沒成親呢。”

說着小氣地讓他看了眼自己胸前的裏衣。

皇帝的臉色愈發不好,不知道這人在這種時候為何還能這般插科打诨。

薛潮磨磨唧唧:“還要看?那看了要負責——”

話還沒說完,皇帝便把他外袍全部扯開,露出右胳膊處裹得嚴嚴實實的繃帶,有些地方已經滲了血。

薛潮嘆道:“皇上真狂野。”

皇帝冷着臉:“薛潮!”

5、

“皇上是要親自幫臣包紮麽?”薛潮得了便宜還賣乖,“這怎麽好意思,使不得,讓太醫來就是——嘶——”

皇上撒上藥粉。

“這是什麽藥?”薛潮跟他搭話。

皇帝冷冷道:“不知道。”

......薛潮立刻想抽胳膊。

皇帝按住他,挑眉道:“拖着廢胳膊滿世界跑時怎麽就不想着怕?”

還有,身體受傷了,回來第一件事卻是半夜潛入寝宮摸他的臉,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騷。

空氣安靜得仿佛凝固一般,蕭靈祤一言不發,小心地給他胳膊上的傷口上藥,害怕弄疼了他。

薛潮看着他認真的側臉,心裏一動:“靈祤——”

禦書房傳出一聲慘叫。

6、

蕭靈祤:“安靜。”

薛潮安靜了一下,看着他垂着的眼睫毛心癢癢的,又得寸進尺道:“別人包傷口時都會黏黏膩膩地問一問疼不疼。”

蕭靈祤眼皮都沒擡:“那你疼不疼?”

薛潮立刻道:“疼。”

蕭靈祤:“活該。”

記一個狠心的心上人。

蕭靈祤不自覺放輕了手上的力度:“這樣呢?”

薛潮可憐兮兮道:“自然也是疼的。”

蕭靈祤沒好氣:“疼便忍着。”

薛潮自覺将手送到他嘴邊。

蕭靈祤:“......”

蕭靈祤呼了一下,又兇又很嫌棄。

薛潮輕笑道:“現在不疼了。”

蕭靈祤面無表情地給他包好,過了會兒,眉頭皺了皺,想把他胳膊包好看些。

薛潮含蓄道:“皇上可以稍微輕點。”

蕭靈祤:“.....”

薛潮贊嘆道:“當然這種力度就可以,剛剛好——嘶——”

“安靜點。”蕭靈祤黑着臉。

廢話怎麽這般多?

薛潮欣慰地摸摸他腦袋,發自內心地鼓勵道:“其實比上次已經進步很多了。”

蕭靈祤冷冷道:“你可以多受傷幾次,還有,髒手拿開。”

薛潮肆無忌憚地揉了揉。

蕭靈祤忍了忍,沒和殘障人士一般計較,過了會兒,用毫不在意的口吻問:“上次真的很疼?”

薛潮想了想,嚴謹道:“起初不疼。”

“起初不疼,”蕭靈祤淡淡道,“那後來你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薛潮不該說的話說得太多了,一時間想不起來他指的是哪句。

“上次的話,”蕭靈祤捏着布條,思考如何打個漂亮的節,“自己想想說了什麽。”

薛潮若無其事地往後靠了靠,擡頭看着房梁:“那麽久了怎麽可能記得?”

但是皇帝記得。

皇帝沒說話,面色如常。

薛潮上次說自己整個人是他的,命也是他的,為他做什麽都願意。

薛潮突然捉住他的手。

蕭靈祤:“......”

蕭靈祤手指頭動了動,冷靜道:“薛潮。”

薛潮并未松開,面色如常:“臣在。”

蕭靈祤淡淡道:“朕在換藥。”

薛潮:“無妨——嘶疼——”

蕭靈祤冷漠臉,毫無誠意:“不是故意的。”

薛潮:“......”

蕭靈祤把他的整只胳膊裏裏外外包了好幾層,滿意地拍拍手:“好了。”

薛潮舉起臃腫得有些滑稽的胳膊。

“這一個月都不要出去,”蕭靈祤吩咐道,末了加了一句,“太醫說的。”

薛潮笑,看着他認真的臉,開口道:“皇上為何待臣這麽好?”

蕭靈祤随口扯了一個:“愛民如子。”

“是麽?”薛潮慢悠悠地反問。

蕭靈祤面不改色道:“那便是收買人心。”

薛潮:“臣的心已經在皇上那兒了嘶——疼!”

蕭靈祤面無表情,讓你受傷了還不好好說話。

7、

薛潮幸福地鼓着胳膊離開了。

去禦書房之前好好的,出來後胳膊就這樣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薛潮又雙叒叕受罰了。

被單獨留下果然沒什麽好事。

皇上果然很不喜歡薛潮。

8、

薛潮嘗到了甜頭,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每天的奏折都寫得又長又優美,末尾照例贊美一遍自己的敬業和文筆。

皇帝嫌棄地把他的奏折推得老遠。

小王爺不務正業地哼着小曲兒四處晃蕩,看人吃飯沒意思了,又來他皇兄的禦書房搜刮寶貝。

蕭靈祤任他在一旁蹦蹦跳跳,随意地翻開奏折,一張小紙條飄落掉了下來。

蕭靈綿:“!!!”

皇帝冷靜地把紙條攥在掌心。

蕭靈綿驚道:“那是什麽?”

皇帝:“沒什麽,你看錯了。”

蕭靈綿不敢接受這個現實,半天消化不了,小心髒砰砰跳,刺激得要瘋了:“是情信吧!”

皇帝當時便想把薛潮宰了。

“你不是要好玩的小物件?”皇帝淡定地将禦桌旁的一堆東西推過去,“這些随便選。”

蕭靈綿嚴肅道:“別轉移話題,我不吃這一套——哇,這是什麽?好可愛。”

前段時間外邦使節來訪,送了一套精致的小娃娃,只有半掌大,各個醜萌醜萌的,皇帝閑暇時間觀察了一會兒,覺得有一只特別像薛潮。

蕭靈綿的手直接奔那個“薛潮”而去:“這個最可愛!我要這個!它是我的了!”

皇帝快速收到袖子裏。

蕭靈綿:“......”

皇帝淡淡道:“剩下的随便選,都是你的。”

蕭靈綿皺着臉:“我要那個。”

皇帝推過去另一個:“這個看上去更貴。”

“我就要那個,”蕭靈綿一個勁兒地撒嬌,“皇兄~”

皇帝不為所動。

蕭靈綿指着他,腮幫子氣呼呼地鼓起:“你一定是有人了!給別人留的。”

皇帝:“嗯。”

蕭靈綿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竟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愣了愣,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真有人了?”

皇帝沒有否認,拿筆頭敲他沒大沒小指向自己的手指。

蕭靈綿深呼吸一口氣,安靜下來,神色認真地問:“誰?”

皇帝挑眉:“是不是想讓朕差人把你送走?”

蕭靈綿:“......”

“我也不想知道太多,”蕭靈綿不死心道,“你就告訴我好看嗎?叫什麽名字?家住哪兒?我認識嗎?瘦不瘦!!!”

皇帝起身,去開門。

至于護這麽緊嗎!一點兒也不透露,又不是什麽絕世大寶貝!蕭靈綿在心裏酸了一下素未謀面的皇嫂。

不過很好,後宮總算不空了。

有了一個,離三千個還遠嗎?

蕭靈綿嚴肅道:“等等,我可以自己走。”臨走時,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他皇兄道:“對了,薛潮這兩天可慘了,一直虛弱地躺在床上。”

不提還好,一提皇帝就黑了臉。他可不慘,奏折如此聲情并茂的人能有多慘?

皇帝淡淡道:“一直躺在床上?”

小王爺點點頭:“是啊。”

皇帝:“很虛弱?”

“嗯嗯!可慘了,”蕭靈綿趁機提議,“皇兄要不要派人看看他?”他是發自內心希望他皇兄和薛潮關系緩和一些,畢竟他和薛潮是一起長大的,薛潮小時候經常找他玩,還做過他一段時間的伴讀。

皇帝:“不用,皮糙肉厚的。”

太絕情了!果然絕情不過帝王。綿綿捂住胸口,有些心疼他未來那三千多個皇嫂。

待小王爺走後,皇帝将攥在掌心的小紙條打開,鋪平看了看。

皺巴巴的小紙條上畫了一個簡陋的小人兒,平躺在床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個腦袋,腦袋上寫着黑色粗體的美貌二字,一看就是薛潮的自畫像。

皇帝:“......”

薛潮躺在床上東等西等,終于等到了皇宮送來的東西,心裏一動,打開精致的盒子一看,只見裏頭包着紅棗花生桂圓蓮子。

薛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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