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蘇窈這一覺睡得極其不舒服, 她揉着迷糊的眼睛睜開, 猝不及防和夢裏的那雙眼睛四目相對，她吓得頓時從許繁年撤出了好遠, 瞬間頭腦也變得清醒。

她的動作太快, 出乎意料。許繁年盯着她蒼白的臉色, 緩聲問她：

“做噩夢了？”

蘇窈定了定神, 看清跟前的人後勉強的笑了笑, 道歉到：

“抱歉。”

枕着他的肩膀在他懷裏睡了一個小時，也不知道有沒有流口水。

思及此處，蘇窈毫不避諱的向許繁年的肩膀看過去。

“睡象很好，沒有流口水。”

蘇窈更窘迫了, 這人好像能看穿她的心事, 而且還直接說了出來。她氣鼓鼓的鼓着腮幫子扭過去了頭，剛才的陰霾也一掃而過。

許繁年只是時不時靜靜地打量着她, 也不說話, 一直持續到飛機落地。她跟在他身後去取行李, 一小步一小步挪着，兩人全程沒有說話，等她取完行李想要和許繁年道別的時候，他卻幽幽的說道：

“走吧, 我送你。”許繁年去帝都之前把車停在了機場的長期停車區, 方便回來的時候開。

蘇窈這次回來沒有告訴家裏, 機票是宮笑黛她買的, 她知道的也很突然。雖然家裏沒有車子接她, 但她潛意識裏不想讓許繁年送，所以毫不猶豫拒絕了他。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就好。”

許繁年被她這句話氣的不輕，定定的瞅了蘇窈兩眼，伸手拉過她的行李箱轉身向外走去。蘇窈被他的眼神刺得渾身發麻，眼看許繁年就要走遠了，她一個哆嗦小跑着跟了上去。許繁年聽着身後亦步亦趨的腳步聲，索性停下了。蘇窈低着頭始終跟着許繁年的腳步走，忽然發現他停了下來，她擡頭困惑着看着許繁年。

“蘇窈，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蘇窈一時沒弄明白他說的究竟指什麽意思，但有一點她很清楚，如果她現在搖頭，許繁年會更生氣，可是當她讷讷的點了頭後，反而，許繁年臉色更冷了。

“就知道你不懂。”

蘇窈疑惑不已，她都點頭了，這樣也不行嗎？雖然她是真的沒懂。

蘇窈站在車前想起上次“副駕駛”的梗，她這次毫不猶豫的去拉後排的車門，只是一只手伸過來抵住了微開的車門，然後許繁年替她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她微頓了一下，然後走過去坐進去，同時，嘴裏嘀咕着：

“也不知道是誰說這位置最不安全的。”

她實在搞不懂許繁年的行為，這讓她有點摸不清頭腦，雖然她的聲音很小，但是，許繁年還是一字不落的聽到了。

“這次不走高速，況且，我有事問你，副駕駛方便溝通。”

“……哦。”

不過，要問什麽事情？

蘇窈靠在副駕駛，時不時看向安靜開着車的許繁年。可能是他察覺到了她飄過來的目光，開口問道：

“當初，為什麽沒去冰城大學？”語氣像是經過猶豫後才開口問出來的，有那麽一絲遲疑。

蘇窈剛想回答，又聽他接着說：

“分數不理想，這種借口就不要用了。”

蘇窈心裏咯噔了一下，他好像知道接下來她會說什麽似的，一下子把話堵死了。

“……就是，冰城的冬天太冷了，我怕冷。”蘇窈也不知道這個理由有沒有說服力。

許繁年知道她沒說實話，如果她是因為怕冷，就不會把冰城當第一志願填上去，況且，她說過她想去的城市是冰城。這些就連他都記得，何況是她，既然她不想說他也不勉強。

許繁年看着她手指緊緊交握在一起的緊張模樣，淡聲問到：

“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蘇窈見他不再追問冰大的事情，長籲一口氣。“挺好的呀，只是偶爾有點想家。”

這是她的實話，從大學到現在，六年多的時間，她回家的次數十根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

或是感覺到她低落的心情，許繁年說道：

“蘇窈，回杏城吧。”

至少他能和她呼吸着同一片空氣。

蘇窈在他的話中晃了神，這句話由許繁年說出來後她不由得開始動搖了。蘇窈覺得她真不是個好女兒，同樣的話，爸媽跟她說過很多次，可她都沒有考慮過，今天卻因為這個人開始猶豫了。

“為什麽啊？我在那邊習慣了。”

“我女朋友離我那麽遠，見一面都難。”

她覺得她有必要澄清一下，出租車上，飛機上對“女朋友”這個身份的不反駁，她都是受他脅迫，她還沒答應做他女朋友。而且，她心裏是猶豫的，好不容易說服自己要放下他了，他又來撩她。

雖然她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但是，她怕，怕這一切再回到當初的模樣，而她已沒有勇氣用下一個七年來遺忘。

她寧願沒有過希望，也不願再失望。

“許繁年，給我點時間。”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充分表明了立場。

說完，空氣靜止了般，沉默橫亘在兩人中間。蘇窈不曾注意到他緊握方向盤的手，青筋微凸，眉心擰起了弧度，就連嘴角也緊緊抿成一條唇線。

突如其來的靜谧，讓她的心跟着漏了一拍，顫顫的開口說：

“我在那邊有工作，我挺喜歡的。”她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許繁年又說：

“而且還沒畢業呢，年底畢業之前學校事情多，在那邊方便。”

前面的紅綠燈正好變紅，許繁年輕輕踩了剎車，車子滑行了一段距離停在了停止線前，他側目，眼裏已經恢複了一貫的平靜：

“好，我給你時間。”

這麽多年他已有足夠的耐心。

許繁年的車子停在蘇家門外的時候，剛好碰到開車出來的蘇恒，蘇窈心裏一緊，她還沒有做好準備把許繁年介紹給家裏，現在讓三哥看到了肯定會大作文章。

陌生的車子讓蘇恒多看了兩眼，他意外的看到車裏有自家小妹的身影。蘇恒也不着急離開，一會的功夫，果然看到小妹和一個穿着得體的男人從車裏下來，男人紳士的替她從後備箱拿下行李。蘇恒毫不猶豫，打開車門後走上前，語氣充滿驚訝：

“慢慢，你回來怎麽也不說一聲？”

三哥都抓現行了，她只好乖乖回答：

“突然決定的，就沒有告訴你們。”

蘇恒點了點頭，目光悠悠的看向旁邊的許繁年，“這位是……？”

“哦，這是我高中同學，許繁年。”

這樣的介紹，許繁年抿緊了嘴角。

她又看向許繁年，開口說：

“我三哥，蘇恒。”

蘇恒和許繁年相互打過招呼說：

“辛苦了，來家裏坐坐？”

蘇窈暗暗和三哥眨巴着眼睛，蘇恒好似沒看到一般接着說：

“怎麽說也是慢慢同學，喝杯茶再走也不遲。”

許繁年把蘇窈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他對蘇恒笑了笑，拒絕道：

“不了，一會有事情要處理，改天一定登門拜訪。”

蘇窈聽着這話耳根不覺一熱，潛意識裏覺得他的意思是指以男朋友身份登門。她不安的催促許繁年趕緊去忙，如果一會再讓老媽看見，他就是想走也晚了。

許繁年坐在車裏慢悠悠的開着，想起剛才蘇窈緊張的模樣又氣又想笑，他們又不是在偷情，搞得他仿佛見不得人一樣。

蘇恒看着蘇窈坦然的進了家門，她完全沒有一絲要解釋的意思，索性他也跟着返了回去，蘇母看着一前一後進來的兄妹倆驚呆了。

“小三兒，你從哪裏把慢慢撿回來的？”

一句話飄進兄妹倆耳朵裏後，兩人皆是嘴角一抽。蘇窈覺得老媽對她還是偏愛的，現在她覺得“慢慢”這個名字相對好聽多了。

蘇恒也懶得再去糾正了，他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叮囑過母親，請不要叫他“小三兒”，有這麽一個小名以後談女朋友都沒臉了，他以為把他的人生大事搬出來說事，肯定能說服老媽，後來卻換來一句：

“好像不叫你小三兒，你就能尋到媳婦兒似的。”

後來蘇恒幹脆放棄了掙紮，現在聽着這個名字雖然百般不願，但也沒出聲糾正，只是別有深意的回了一句：

“其他男人撿回來的。”

蘇窈：“……”

蘇母：“誰？”劉歌倩一雙探究的眼睛在蘇窈身上來來回回打量。

“您別聽我哥亂說，機場碰到的同學而已。”

“這麽有緣啊……”蘇母知道從她嘴裏套不出有用的信息，轉身看着蘇恒說：

“是個什麽樣的男人？”

蘇恒想了一下剛才蘇窈做的介紹，然後說：

“好像叫許繁年。”

蘇母：“文蘭風投的許家？”

“這個就要問慢慢了。”蘇恒是真的不知道許繁年是哪家公子，他對着母親聳聳肩，表示無可奉告。

“……好像是吧。”蘇窈聽同學提過，她也無意中記下了。

“你和他什麽關系？”

蘇母确定好對方的身份後，臉色明顯冷了下來。

蘇窈看着臉色不太好的母親，很想告訴她，她和紀家凱“分手”和許繁年沒關系，不要牽連無辜啊，但她還是硬生生的壓下了已到嘴邊的話。

好像，這件事情，确實是因為許繁年。

面對蘇母的盤問，蘇窈結結巴巴的回了一句：

“就……就一般同學啊。”然後她又輕輕的問了一句：

“您不喜歡他嗎？見過嗎？”

“聽說過。”

蘇母聽她解釋後臉色好了些，但也不忘提醒她：

“慢慢啊，你可別犯傻，他和城北劉家閨女這些年關系不一般，劉家和許家有意做親家……”

蘇恒看着眼神漸漸暗下去的蘇窈，出聲打斷了蘇母：

“您就別操心了，慢慢已經長大了。”

蘇窈在蘇母和蘇恒的聲音裏，心思沉重的悄悄上了樓，耳邊全是母親剛才那句“劉家和許家有意做親家”。蘇窈的思緒亂得很，他不知道許繁年對劉欣宜究竟是個什麽态度，得不到答案，她整個人有點煩悶，只要是到有關他的事情，她就很難像以前一樣沉得住氣。

她回來的事情還沒有告訴楊喬墨，此時煩躁的想找人傾述，蘇窈拿起手機，發現有一條短信。

許繁年：不要讓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