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珀元閣選拔

翌日我是杜若推醒的。

我翻了個身背對着他,“讓我再睡會。”

杜若将我錦衾無情地掀開,捉着我的亵衣後襟,把我拖到了他旁邊。

我困頓地翻身趴到了他腿上,抱怨道:“小師兄,你可知我昨晚做噩夢了?寅初醒了卯初才睡去。算起來我只睡了三個時辰都不到。你還有沒有同理心?”

沒有人性的杜若把我從他腿上抓了起來,“已經辰正了。今日門內選拔,你不去看?”

我擰起眉,“選拔什麽,什麽選拔?有秘境要開了?”

杜若抓着我的肩膀猛晃,語氣微微嚴厲,“你每日都在做什麽,沒看告示?此賽事貼在告示牌上足有月餘了!”

我徹底被他攪和醒了,不虞道:“什麽?”

杜若盯着我看了片刻,搖頭嘆息道:“罷了,閣主許是為你安排好了。”

對上我越發不爽的眼神他終于解釋道:“位于岚雲宗和珀元閣屬地交界處之玄天老祖秘境距離開啓僅剩月餘。先前岚雲宗同我們僵持不下數日,不接受五五入內。最後決定在岚雲宗舉辦元嬰境界之下選拔交流會,由前十名按照排名先後入內。”

去岚雲宗就意味着會遇到那個人。

他是岚雲宗的首席,修為早已元嬰之上,大概無法參加交流會。但跟他訂婚的小師妹是岚雲宗宗主的女兒,肯定會出場。到時候他怎麽會不去觀戰……

我心中猛地一跳,怪不得我昨夜夢到了他,原是一場警示。

我上一世栽在他身上,一生苦于離情。

曾整夜枯等,由三更至天明。疲憊不堪,卻又不得解脫。不及而立之年便已鬓發染雪,瞳仁渾濁。不人不鬼之相,連自己都分外厭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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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了閉眼,都過去了。

孟婆湯雖是沒起作用,但我已經是不同之人,無須執着于前塵往事。

如今我是珀元閣閣主之子雪見。珀元閣同岚雲宗在雲界分庭抗禮,而我也已是金丹修為,壽命漫長,前程光明無兩。

雖然長相同前世近乎完全一致,僅左眼睑多了一枚赤紅淚痣,但種種凄苦斷腸早已同我毫無關系。我如今身邊有了許多人,再也不會像曾經那般癡傻地苦等某一人了。

話雖如此,我也實在不願見他。

這還沒見到我便開始做噩夢,見到還不定多影響我的道心。

我搖頭道:“我不去,名額送你了。一會我去同閣主說。”

杜若一副“說什麽胡話,你還沒睡醒罷”的模樣,拖着我起床洗漱,将我硬拽去了選拔場。

珀元閣坐落于數座浮于半空的雲島之上,雲島之間以雲橋相連。雲橋是專程為還未學習禦劍的外門弟子設置,我們不常走,大多禦劍飛行在島嶼之中穿梭。

選拔場位于主島的中心廣場,主島兩側皆是挂流三百尺的瀑布。水霧噴壑,灑落雲天。猶如河漢墜落驚起白虹,甚是壯觀。

中心廣場四周坐席已是坐滿了人,半空中也有不少弟子禦劍定于某處,由高及下地觀戰。

杜若領着我高高飛起,越過衆人落在了主觀戰臺上,位于正中的珀元閣閣主劍眉星目,相貌年輕卻不怒自威,我一落下他那一雙黑眸立刻嚴厲地掃了過來。

我垂着頭蹭到了他旁邊,小聲道:“阿耶,我昨晚沒睡好,如今頭還在疼呢。”

閣主陌桐朝我淡淡瞥了一眼,不見喜怒道:“喚我什麽?”

我忙換了說辭,正色道:“閣主,我一會有話跟您說。”

陌桐目光落在場上的打鬥中,平淡道:“選拔結束後來我書房。”

我欣喜道:“多謝閣主。”

跟陌桐說完話我便回到杜若旁邊,湊近了小聲道:“小師兄,我們也上去看啊。”

他的視線從臺上偏移過來,跟我對了下視線。轉眼拉着我騰空而起,尋了個位置淩空坐在劍身上,将腿随意搭落下去。

我跟他一起坐在他的雲天劍上。我的位置比較靠劍尖,坐着不舒服,便往他身旁蹭。我低聲抱怨,“我要坐劍柄,不要坐劍尖。”

杜若正在專心看比拼,聞言頗不耐地偏過身,将我随意抱起,囫囵挪到了他另一側的劍柄上。

我有點高興地撞了他一下,“謝謝小師兄。”

他看也不看我地說道:“你能不能安靜些,你看周圍可有人話說個沒完?”

我默不作聲地盯着他看,目光幽怨。

杜若求饒地轉過來看我,“......是我失言。看比賽可好?”

我大度容人地轉了回去,凝神看起了賽事——

此刻正在比拼的是珀元閣的新起之秀辛夷和我的六師兄墨蘭。他們二人皆是金丹後期的修為,在珀元閣元嬰之下算得上是前十了。

杜若曾同辛夷交手過,過了百招方才險勝。也難怪他看得如此認真,若是辛夷贏了,之後他便極有可能對上辛夷。

墨蘭擅長術法,以水龍同主攻劍法的辛夷來回糾纏,消磨他的精力。這麽下去大概墨蘭會贏。

我悄悄瞄了眼杜若。

他瞳仁跟着場內的辛夷轉,嘴上卻回了聲,“說。”

我笑了下,湊過去跟他說悄悄話,“你說誰會贏,你希望誰贏?”

“辛夷會贏,但我自然希望墨師兄贏,畢竟我們師出同門。”

“我看六師兄會贏,辛夷一直都無法近他的身。”

杜若随口道:“要賭嗎?”

我挑眉,“賭什麽?”

他道:“倘若我贏,你便下島去為我買荷葉雞。”

我閣不許弟子随意下島,倘若被發現會被罰跪禁地。更何況修仙之人本就不該重口腹之欲。我鄙夷道:“你真是沒救。那倘若我贏,你便給我打掃一個月房間。”

“行。”

我房間可不小,且我搞亂能力驚人,他居然這般輕易應下?

我頓時對自己的判斷有些吃不準了,凝神望向場中,細細觀察起局勢。

墨蘭的水龍不知何時顯得有些氣力不足,水龍的尾端漸漸有些潰散,像是法力快要無法支撐,而他對面一直在躲閃的辛夷卻依然步伐靈活,似是游刃有餘。

某刻水龍驟然崩潰,而一身潑墨玄袍的辛夷也驀地騰起,劍指天地,劍光帶着凜凜森寒劍意當空劈下——

周圍傳出了吸氣聲,那一劍毫無破綻,根本躲無可躲。

我也不由得坐直了,這連我也無法躲開。

在劍芒即将劈到墨蘭身上時,一道柔和的光圈從主觀戰臺上掠出,同氣勢驚人的劍芒相互抵消、化為烏有。

陌桐平淡的聲音響徹整個廣場,“辛夷獲勝,一刻鐘後開始下一場,藍雪對璃翠。”

我目送辛夷面無表情地行禮離場,用手肘搗了下杜若,“……你對上他可還能贏?”

劍意已經到了這般程度,辛夷在元嬰之下恐有敵手。

杜若表情嚴肅,沒回答我的話,片刻後道:“明日我可否看見荷葉雞?”

“今晚我便去給你買,行了罷。”

杜若笑了下,揉了把我的頭發,“若若乖。”

“若若”乃是我的乳名。陌桐給我起的。但我不喜歡這個乳名,總讓我想起前世。

我雖不喜此名,但杜若倒是喜歡得緊。

杜若年長我十歲左右,同我一樣,師從空島文心尊者。其乃是雲界法修排得上名號的幾人之一,已是半仙之體。空島除了我和杜若還有其他幾位師兄弟。而其他師兄弟最小的也比我倆大好幾百歲,因而我從小都是同杜若在一處,除了跟随尊者學習術法,基本是他一手帶大。

杜若此人向來心眼多,明明我們一道做的壞事,最後總是我一個人領罰。

當我領完罰怒氣沖沖地回去找他算帳,他便會将我抱起,揉我的腦袋,“若若乖,明日帶你下島玩。”

他一邊用各種方式轉移我的注意力,一邊拿蜜餞糕點往我嘴裏塞。我明明根本不是真的小孩,卻每回莫名其妙地被他哄好,沒有一回收拾得了他。

乳名之所以叫乳名便是只有小時候才可以喚的名字。我如今都幾百歲了,他能不能适當地喚我“雪見”?

我一把扯下他的手,“別這麽喚我!”

孽緣,這就是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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