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事态失控
雲奚沒有拒絕,走下裁判臺,一步步來到我面前,對我說道:“此處不便說話,去蘭草閣罷。”
寬袖中,我悄然攥緊了拳,颔首輕聲道:“好。”
看臺上的杜若見狀便沖我道:“去罷,我回石窟修煉了。”
我點頭後他便禦劍離去,而我則跟着雲奚前往他位于蘭草閣內的書房。
先前比賽之時還是晴日,可不多時便彤雲低垂,待進入書房之時,天色便已然暗下,西風吹雨,紛紛亂亂砸落窗棂,惱得人心亂如麻。
雲奚将紙窗扃緊,衣袍揮過,屋內的燈火便幽幽然亮起,映亮了他的臉。
他掀起眼簾,目光滑過我依然纏着紗布的脖頸,睫毛微不可察地顫了下,又落向了一旁,情緒缺失道:“說罷,何事?”
“……”
說罷!
此事同珀元閣無關,說了我便可全身而退。
我身為雲界正道大派的弟子,雖說內心自有名門正派的道德标準,不想成為奸細,也不想珀元閣唇亡齒寒,但我已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什麽道德不道德,也得先活下來才有得品評。
我已經死過一回了,好不容易再活一回,這是第二次機會了,不能再蠢傻了,許多東西沒必要的便舍去罷,再來一回的人就該不擇手段的。
我說服了自己,靜聲道:“我發現——”
我停住了,并沒有說完。
我心裏清楚,說出口便意味着背叛了他,待他日後發現了真相,便會恨我了。
因為言而又止,雲奚的目光已緩緩回轉,停在了我臉上,此時反倒是我,燙到般猛地垂下了眼。
Advertisement
我不敢看他,不敢看着他的眼睛給他下套,可即便沒有看他,他如墨畫般的眉眼卻早已镌刻在了我眼中。
我跟他之間是筆算不清的賬,他并非我的仇人,我卻因他而死。
說到底還是他欠我。
我這回背叛他,也不算過分。
他是被謀害,而我是被威脅,我們的仇人是共同的,他總不至于殺了我報仇。
恨我又如何,我跟他早就完了,早就沒未來了。
即便沒有這事也是錯誤一場,露水情緣,做不得真。
他這性子,我這性子,一個冷,一個熱,本就不合适,別說伴侶了,就連朋友也做不好的。
從此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如此便好。
我定了定心,再次開口道:“我發現——”
過了片晌,房間內卻只有從窗縫門角洩入的風雨聲。
我怔愣地發現自己又停住了。
怎麽會?
我已經理清楚了。
“……”
火燭噼啪,雨聲蕭蕭。
潮氣在眼中聚集,我臉皮發燙,難堪且狼狽。
最終還是說不出口。
明知不可能,卻還是死死抓着那點希望不放。
固執得可悲。
雲奚原先站得距離我半長遠,倏忽間朝我走近了一步,遲疑道:“你……”
我別過了臉,半側着身快速抹了把臉,回過身去快速道:“……抱歉,沒別的事,我只想感謝你給我送藥膏,那字,雖然換了筆法,但走勢風骨卻改不了,一看便是你寫的。我傷勢已好得差不多了,勞你破費了。”
雲奚當即沒有開口,我也沒有等他開口,快速扯了下嘴角,眼皮也不敢擡起地說道:“那我便不打擾了,告辭。”
快步走至門前,身後卻傳來一道聲音,“外面雨勢太大,待雨小些了再走罷。”
我此刻根本無顏面對他,想說不必了,可這一刻卻異變突生——
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轉過身面對着他,低低道了聲,“好。”
這不是我想說的!
我心神大恫,大腦有片時是空白的——
眼睜睜看着自己往回走,來到距離他半丈處仍未曾停下,還在靠近,直至距離他只剩下不到一寸,朝他揚起了頭。
雲奚沒有動作,垂眸靜視着我片刻,擡起手,曲起指節,微涼的溫度貼上了我的眼睑,輕慢地拭去了其上的水痕,問我道:“你有何話想同我說?你說,我會認真聽。”
他距離我很近,态度也前所未有得好,可我卻惶惑不安,心一沉到底。
我沒有任何話想說!
我只想走,離他越遠越好!
可我卻抿了抿唇,開口道:“有一事,昨晚我察覺到了魔氣,便尋着去了……”
我在識海內大喊:不要!住嘴!
可我的聲音還在繼續,“是……陸離,他在同一魔道密謀,要将裳蓉師姐于秘境中除去。”
雲奚聽了前半句便面色凝重起來,聽到後句眉心微微蹙起,問我道:“另一魔道是誰,身上有何特征?”
我大腦發懵,回不過神地聽着自己鎮定回應道:“不似岚雲宗中人,他一身玄衣,并無明顯特征。”
雲奚定視我片刻,“你今早來竹林便是要說此事?”
我點了下頭,“正是。”
雲奚又道:“為何要三番兩次欲言又止?”
我已是心如死灰,木然聽見自己以一種撒嬌似的綿軟語氣答道:“我怕你不信我,而且你還在生我氣。”
這好似調情的口吻該是出乎了雲奚的意料,他頓了下,慢慢別開了眼,視線落在一旁,靜了片時方道:“我并未生你氣,雪兒多慮了。”
雲奚話音落下,我忽地向後連退了幾步,發現自己又能掌控身體。
胸膛起伏不停,我怔忡地望着雲奚,大腦一片混亂,不知現今該如何是好。
他因我驟變的狀态再次看了過來,對上他的眼,我驚惶垂下了頭,“雨好像小了,我先走了!”
不等他答話,我便扭頭走向門口,悶頭沖入了茫茫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