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做個決斷
這回抽簽我沒了昨日的“好運氣”,甚至背到了家——我和杜若抽到了同組。
杜若一副不當回事的模樣,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頭發,“愁眉苦臉做甚,這代表你我二人必有一人進入前三。”
我當下不動聲色地應了聲,待正午一上場便擡手示意認輸——
我狀态不佳,心思也早就不在賽事上了,不如将機會讓給他。
杜若當下表情十分難看,走上前來似乎想将我罵個狗血淋頭,我當即捂胸表示傷勢未愈,實在無力應戰,很是裝了一番柔弱此事才算完。
我陪着杜若看完了另一場對決,辛夷對陣白鹿面具,辛夷獲勝。
如此一來,明日我便無需抽簽,只需同白鹿面具決出四、五名,而辛夷、杜若和今日輪空的雲裳蓉則要再以兩天時間決出頭三名。
杜若比起其他二人并不占優勢,早早便回了石窟修煉,以定心神,我也同他說好好準備,晚上不必來陪我。
我回到蘭草閣,第一件事便是內視識海,檢視那顆魔種。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魔種的底部似乎多了一個不明顯的凸起,仿佛即将長出根須似的。
我心中不安愈勝,盯着魔種看了許久——
究竟如何才能将這魔種排出識海?
識海是修道者最為脆弱之處,平常被內力重重保護起來,但一旦保護被突破、識海被外物侵入了,那便會極為棘手。
我嘗試了種種辦法,差點搞得自己氣血逆行,卻依然束手無策。
識海正中,那顆魔種依然不徐不疾地兀自旋轉,好似在耀武揚威,嘲諷着我的無用功。
無心睡眠,我在床上輾轉反側不下,最終修煉一夜,令人意外的是,次日并無困頓之感,反而覺得神清氣爽。
Advertisement
原來修真者真的不需要睡眠……
結束修煉後,我下意識再次檢視識海,發現昨日見到那凸起竟真的化作了根須,分出三支叉,淺淺紮進了我識海之內。
我登時不寒而栗——
識海乃是我的精神力源泉,是我的意識本身,它如今紮根在了我的意識之上,那我會如何?
我惶惶不安地原地呆坐了近一刻鐘,猛然起身,連衣物也顧不得換,徑直出門沖去了石窟。
我去找了玄清子,站在他的洞窟內,手心發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看着我,鼓勵道:“雪見,有事直言便是。”
我不知自己沉默了多久,也許僅是片許,但于我而言,卻漫長到仿若隔日。
最終我還是什麽也沒說。
玄清子以為我是昨日向杜若認輸後心中有疙瘩,安撫了我一番才放我走。
離開後我便陷入了迷惘,漫無目的地在岚雲宗禦劍散心,不經意間竟來到了一座似曾相識的青翠山峰,其上遍布綠竹,清風拂過,青青又槭槭,我一向喜竹,回過神來便已落于竹林中。
我心不在焉地聽着風吟葉動朝前走去,走着走着,竟看到了一條林間小路,再順路向前,便見到了一座格外眼熟的竹屋。
我凝神定視,片晌後意識到——
這不是……那時雲奚躲開我調理心魔之處嗎?
也就是說……雲奚可能在裏面?!
我心下一緊,連忙轉身,準備趕緊躲回竹林之中再禦劍離開。
不曾想,剛走出幾步,竹屋內便傳來了雲奚的聲音,清淡得聽不出情緒,“既然來了,為何一句話不說便走?”
我心裏咯噔一聲,轉過身面對着竹屋,低聲道:“……走錯了,抱歉,你繼續閉關罷。”
我此話一出,竹屋內之人便許久不發一言。
我默然垂下了頭,這便是謝客的意思了罷。
也是,我都這麽說了,他該不想理會我了才是。
我幹巴地清了下嗓子,沖着竹屋道:“那我走了。”
依然沒有回應。
僅聞風吹過竹葉,聲聲瑟瑟作響。
我看着地面略顯潮濕的泥土,極輕地吐了口氣,搞不懂自己在期待些什麽。
我不再磨蹭,踏劍而去。
飛的時候有些走神,差些撞到一人,正垂頭道歉之時,被捏住了下巴将臉擡了起來。
我方才發現是杜若。
他蹙眉看着我,“你怎麽了,為何魂不守舍?”
我搖了下頭,裝作不解,“有嗎?沒有啊。”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可是昨夜沒睡好?還是又去給雲奚做事了?”
我依然搖頭,努力提振精神,“沒有,我昨晚修煉了來着!今早精神頭可好了,所以出去轉了一圈!”
杜若定視着我,少焉,下巴上的手指落下了……
他也看不出來,他們都信了我的話,沒有人能看出來我不好。
忽然間無助至極——
我眼眶發熱,卻連流淚都不敢。
一個無形的罩子将我困住了,奪走了我求救的能力,無論皮肉下的靈魂再如何哭喊,便都是徒勞。
“我回去換個藥就去賽場,差不多到時間了罷。”我垂着眼,揚着嘴角道。
剎那間,我的頭臉被按進了一個散發着花香的懷抱,杜若單手環抱着我的腰,另一手一下下撫摸着我的發絲,嘆息中帶着溫柔,“若若,無論什麽事,你都可以同我說,知道嗎?”
眼淚潤濕了他的衣襟。
我更深地将臉埋進了他的頸窩,吸着鼻子悶悶點頭。
杜若抱了我許久,直到我勉強整理好情緒,主動推開了他,笑道:“小師兄,我好想你啊,等你賽事都結束了,我們一起抱着睡罷。”
杜若表情柔和下來,玩笑道:“好,你少咬我兩口就行。”
因為哭得頭疼,我回去悶頭睡了一覺,連續做了數個噩夢,夢見自己的意識被魔種控制,醒來出了一身冷汗,花了些時間調整狀态,直到臨近比賽我方才趕往賽場。
周圍并沒有許多人觀看,敗者的排名無人在意。
“雪見對陣望舒,二位請上場。”
聽見這清泠如泉的聲音我愣住了,擡首望去,裁判臺上一身霁色仙袍、風骨難拓之人并非是雲琪,而是先前還在竹林中閉關的雲奚。
我看過去之時,恰巧對上了他看我的視線,只一剎便交錯開來。
本來好不容易調整好的狀态,見到雲奚時便散了,賽場上我心不在焉,而望舒也莫名敷衍,我倆你來我往,交鋒數次,好似都在應付差事。
直到過去一刻鐘,我終于将術法準備好,一招放出,他便輕松被我擊飛,片刻後從地上爬起,拱手道:“我輸了。”
“……承讓。”我心情複雜地回了個禮。
眼前之人的白鹿面具遮住了他的樣貌和情緒,陸離的話在我腦海中回旋,這是雲奚為自己留的名額,也許是他不想過于顯眼,交待望舒排名第五,他才會如此同我表演一場罷。
這場結束,今日的比賽便告一段落,杜若惜敗雲裳蓉,明日還需同辛夷對戰,若是敗了便是第三,若是勝了便是第二。
決賽是明日下午,這也就意味着,明日便是最後一日——
沒有時間了。
我快速閉眼內視,那魔種之前還短淺的根須已是分支重重,短短一下午的功夫便已深深紮入識海,紫黑色的枝芽已萌發而出,仿佛在此惬然安家。
此物如此不詳,且生長速度之快,令我骨寒毛豎,若是任其發展,日後不知會如何影響我的識海。
我連想都不敢想......
得盡快擺脫它!
必須做個決斷了。
陸離,只有他能為我除去此物。
但這一交易的前提是……
我心中怳然失意,下意識擡手望向了一旁裁判臺上的雲奚。
茕然而立,不知所想,他見我看過去,便神色淡淡同我對上了視線。
我心中發冷,頂着他的視線,幹澀道:“雲奚師兄留步,我有話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