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石階之下

喚我為“雪兒”,說明他并非是移情,而是……對我動情了?

這一世從頭至尾他對我僅是利用和背叛,即便一時片刻對我好,不是有所圖,便是出于補償于我的心态,他竟會對我動情?

我蹙緊了眉,狐疑地打量雲奚,實在難以置信。

雲奚似乎并不想同我在鑱石後耽擱太久,已擡步要重回雲裳蓉身旁。

我身體先于思考地一把勾住了他的手指,而他也出人意料地停住了,并不看我,卻也不抽手,目光定定落在石面之上,好似那溝壑起伏別有一番趣味。

“何事?”他平淡道。

“……”我微微眯眼盯着他看,忽而墊起腳軟軟親在了他唇角,一觸即離,手也松開了。

他驀然間回首看我,目光同僅我相接一剎便移開了,比回首還要匆匆,聲音也冷下了,“雪師弟此乃何意?”

雖然僅一瞬間,但我已清楚地窺見,那雙素來不透光的黑瞳,于須臾之間——亮得灼人。

我恍然确認了自己的猜測——

他竟真的傾心于我……

我默然思索一番,心中有了定數,眼睫便悄然垂下,“師兄不知我是何意?”

我等了一陣,卻僅聞水聲汩汩,他并不應聲。

我自嘲地笑了笑,低聲道:“沒什麽意思,我走了,師兄自便罷。”

直到我步出鑱石,他也未曾出手阻攔。

我于是并不停留,沖不遠處正望着這邊的雲裳蓉颔首後徑直上前走下了石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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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奚提過石階前方有氣息而我打不過,雖不知真假,我仍提前用上了障眼法,腳下也以法力作墊,沒發出任何聲響。

石穴甬道狹窄逼仄,在黑暗中延伸而去,好似沒有盡頭。走了近一個時辰,我忽而在前方不遠處感知到諸多氣息,其中有強有弱,分布密集,像是——妖獸的巢穴。

我極輕地深呼吸了一回,将指尖用來照明的微光熄了。

悄無聲息地向前摸了幾丈,甬道便豁然開闊,我躲在一處礦岩後無聲無息觀察起情況——

此乃一巨魔蜘蛛的巢穴,成年蜘蛛有三只,剩下便是小蜘蛛。此類蜘蛛的母蛛有劇毒,因而極難對付。此刻大多蜘蛛在沉睡,活躍性不強,如果我足夠小心,應能不被覺察地通過此處。

我如此想着便靜靜禦劍而起,地面之上布滿了孵化中的蛛卵,實在不好下腳,我只得尋隙在空中穿行,然而空中蛛網四處可見,也同樣不易。

我屏住呼吸,繞過礦岩緩慢朝前飛去,仔細注意着避開層出不窮的雪色蛛絲,一路行去,幾次差點同挂在蛛網上沉睡的巨魔蜘蛛擦面而過,還好有驚無險。

就在即将徹底通過此處時,我感知到前方我即将通過的蛛網縫隙的正下方有一蜘蛛,但因為在下方,應該并無大礙。我于是小心翼翼繼續向前,在穿過兩張蛛網邊緣的空隙時,我感應到腳下的劍尖似乎割斷了一不可見之物,似乎是一根細絲。就在我覺察到此事時,下方傳來了重物墜地聲,我垂頭一看,一只沉睡之中的幼年母蛛翻倒着摔在了一顆卵上,将那顆卵砸得碎裂開來,噴濺出了螢綠色的黏液。

我心中暗道不好,顧不上再掩藏自身,當即快速禦劍朝出口沖去。

與此同時,先前還寂靜無聲的洞穴,一瞬間從四面八方、各個角落,發出了窸窣的動靜,好似這黑漆的洞穴剎那間活了過來。

千萬種細微的聲音彙在一處傳入我耳中,便好似洪流海嘯的前兆一般。我心中不安至極,放棄了障眼法,全部心神用在禦劍,以最快速度向前沖去——

誰料僅飛出兩丈距離便被一群幼年蜘蛛攔住去路,高高低低倒吊在我面前,一齊向我噴射出了泛着黏液的蛛絲。

我當即後退躲過,一邊掐訣準備術法,一邊快速躲避緊跟着噴濺而來的毒液。

我抽出了一柄不常用的劍,試圖砍斷周圍愈發密集的蛛絲,然而劍刃能輕松斬斷一根蛛絲,卻無法斬斷數根聚集起來的蛛網,很快便陷在其中,眼看着粘性極強的蛛絲即将纏到我手,只得當機立斷放棄這柄劍。還好法訣已準備就緒,我擡手揮去,法力便如滔天巨浪般由上而下傾瀉而出,将眼前的層層瑩白蛛網沖擊得破裂開來,露出了一條黑漆的縫隙。

我見着縫隙便立刻禦劍鑽去,可還未靠近便透過縫隙看見了一只接近九尺高的成年巨魔母蛛,僅一瞬間便将蛛網補好,甚至封上了一層泛着可怖螢綠的毒液,順着蛛網向下低落,徹底斷絕了我從這一方向離開的可能。

我乃是水屬性靈根,術法皆為水系,對付蛛網實在不占優勢,如今法力僅剩一半,大型術法只怕僅能再用一回,需妥善選擇才可。

我轉而準備起另一術法,在蛛網收緊之前,狂亂的法力回旋而出,宛如無形巨力在翻江倒海,剎那間将周圍蛛網形成的蛹撕扯得碎裂開來,而周圍團團包裹的幼蛛也被沖散擊暈,我心中一喜,禦劍便要再次逃離——

我前方法術的餘波幻雨般淅瀝滴落,在這片幽藍色中,一道黑影驟然閃過,我小腿內側狠狠一痛,法力當即滞住,轉瞬間我便從半空中跌落下去……

我心知我該禦劍,可大腦不知怎麽地,渾噩得難以運作,就在即将摔落在地之際,洞穴之內驟然間寒意彌漫,我仿佛聽見有人在遠處輕念了一句,“萬法均裂。”

登時,我視線內所及所有挂在洞穴頂部、懸墜于空中的蛛網便凍結成冰,緊接着鋪天蓋地的碎裂聲相繼爆發開來,在如此壯觀之景中,我被一雙手穩穩接住了。

雲奚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我耳,“速速離開此處。”

話音落下他便将我放回地面,我默不作聲地站住了,在他手從我身上離開的瞬間向一旁栽倒而去,他眼疾手快地将我又撈了回來,垂眸看着我喚道:“雪見?”

我沒有應聲,只知道目光發怔地盯着他看。

他蹙眉定視着我片時,手在我側腰收緊了,忽而拔劍斬向一側——

與此同時,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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