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魔之故

上岸後我便不再恐懼,更是沒想到他會有如此舉動,我無法拒絕恢複法力的誘惑,靠在他懷裏沒有動作,一直等到丹田內金丹重新散發着充盈的法力波動,我方才掙紮道:“夠了,放開我。”

他當即便松了手,但依然隔着層層仙袍虛虛擁着我,即便隔着很多層,但這樣坐在他腿上、稍微擡首便呼吸都交纏在一處,實在令我別扭非常——

我跟他之間不是我恨他,便是他厭惡我,即便如今并未兵戎相見,也僅是勉強配合,從來就同親密無甚關系。

我推開他站了起來,在他身旁隔了些空間落了座,偏頭同他讨論道:“閉氣雖不可行,但有了法力,我可嘗試龜息術,許能堅持一會。”

雲奚依然垂着眼,并未轉過來看我,聲音有些淡地回應道:“若仍是不行,便再溺一回水?”

好好的他忽然諷刺我一句,我是不想忍,登時冷下了臉,“我自有分寸,再說我又沒要你救。”

雲奚聞言許久沒作聲。

在他沉默的時間裏,他周身水汽逐漸凝結成冰晶,再碎裂泯滅,我不知他在想什麽,竟會焦躁到法力外洩而出,又專注到毫無所覺。

最終他不見喜怒地說了句,“你不陷入絕境,我自不必相救。”

陷入絕境也不要你救!

我忍住了沒說出口,沒必要逞口舌之快。

我冷淡道:“這便試試罷,不要再耽誤時間。”

雲奚一言不發,好似心情同樣糟糕,起身便朝寒潭走去,我同他身上還連着繩子,趕緊起身跟随,這才沒被他帶個跟頭。

到了潭邊,我道:“我先用龜息術,你再将我推下去。”

他不帶情緒道:“好。”

我便用起龜息之術,五感便失了兩感,嗅覺、視覺皆已封閉,呼吸也停止了,進入了內息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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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準備好了被推下水的沖擊,可取而代之的卻是再次被抱起。入水的速度緩慢,法力順着他的雙手源源不斷渡入我體內,水中的刺骨寒意被紛紛化解,甚至有泡在溫泉之中的錯覺。

完全入水後,他将姿勢換為了單手擁着我,帶着我向下快速沉去。

靜谧水聲充盈入耳,時間變得緩慢,而我的感知也逐漸淡去,不再能分辨方向,亦不知我們是否已開始上升。

眼前的黑暗令焦慮逐漸累積,龜息術我本就用得不熟練,心思稍一分差,術法當即中斷,我心中一緊,想趕緊重新運用法訣,想法雖好,實際卻是還未來得及重新凝神便恐慌到掙紮起來……

一張口潭水便倒灌而入,窒息的恐懼變本加厲地向我襲來,正當即将再次陷入應激時,腰間的力道忽然加大,緊接着一雙唇便貼了過來,空氣從唇齒間徐徐渡入。

我下意識勾緊了他的脖頸,急不可耐地從他口中汲取空氣,他不見任何抗拒,由着我掠奪,與此同時加快了速度。

某刻忽然脫水而出,身體的重量驟然回歸,腰間虛按着的手臂同時收緊,我被他抱着落回了地面。直到腳踩在石面上,我的一顆心才落回腹中,放松下來便發現我的手臂依舊牢牢勾纏着雲奚的脖頸,下颌擡高,好似在獻吻,而他不知為何,居然也順從地垂首不動。此時不在水中,我同他此番形态同擁吻有甚區別?

我觸電般松開了手,順便用力推搡了他一把,撇清自身道:“你抱着我做甚!”

我推他時,他的手臂便從我腰際落開了,指尖微弱的力道滑蹭過我側腰,竟像下意識的挽留。

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聲音不含半分感情,淡諷道:“我該任你溺亡?”

我大抵是迷了心,才會有如此錯覺,正要反刺他一二,忽而不遠處傳來了帶着一聲呼喚,“是……師兄嗎?!”

那聲音似驚又喜,嬌柔中含着委屈,雲奚當即擡手掐訣,一白色光球便瑩瑩亮起飄高,眨眼間點亮了此窟。我尋聲望去,洞穴深處,潺潺暗河畔,雲裳蓉正端坐于一石臺之上,不錯眼地凝望着雲奚。她身披貂裘,搭落的腿腳上打了石板,好似受了傷。

雲奚目露吃驚,低喃道:“蓉蓉……”

我以為他會趕忙過去抱住雲裳蓉細細安慰,可他當下卻站着沒動,不明其意地看了我一眼,僅一瞬便像是對自己反應不滿似的蹙了眉,朝雲裳蓉快步走去,低聲關心道:“腿怎麽了?”

雲奚為雲裳蓉重新上藥包紮,兩人一直低聲說話,互相訴說着這一路經歷。我探過周圍,一直等到他們對話告一段落時,方才走過去,垂首道:“雲師兄、雲師姐,前方路有分叉,一條沿河而行,一條拾階而下,我便不打擾兩位,先擇其一繼續前行了。”

如今入秘境已是七日,雲裳蓉又受了傷,只怕又要耽擱幾日,他們十日之內必然無法出去,如此一來我也不必非得搶先拿到雲裳蓉所求之物,不如盡早分開,各覓機緣。

雲奚本坐在雲裳蓉身側的石臺之上,聞言便起身朝我走來,溫聲道:“師弟可否借一步說話?”

他這般情态,溫柔知禮,好似本就是此間中人,不由令我恍惚不已——

自那日翻臉後,他再面對我時便不再僞裝,整個人同“溫柔”二字毫無關系,冷則冷矣,好歹真實,如今重見他這幅作态,我一時格外不适,差點沒忍住譏諷于他。

我按捺着嘲意,同他移步至一鑱石背後,學他一般柔聲道:“暗河或許還需閉氣,我便傾向于選石階,但師兄若想先選也未嘗不可。”

雲奚目光都沒往那兩處通道瞅,直勾勾盯着我看,語氣已截然不同,“先前不是說好與我同行?”

我應道:“師兄已足夠照顧我了,連法力都為我補滿了,我已無甚所求。更何況你已同裳蓉師姐彙合,我也不便再打擾你們二人,便先行一步了,也許之後還會重遇,倒時再結伴不遲。”

我話畢便要走,他卻側步擋住了我,“石階前方有不少氣息,你境界不足以應對,而暗河如你所言,還會再有需下水的路段。”

我咬緊牙關,冷漠道:“你什麽意思,我離開你便走不下去?”

他靜靜看我片時,忽然垂首靠近,直到那雙瞳中深沉的墨色占據我大半視野,呼吸輕撲在我臉上,他方才停住,長睫垂下,僅頓了一剎複又掀起,宛如春雷驚蟄。那目光重新凝在我眼中,專注至極,好似要吻我,卻遲遲沒有進一步動作。

我沒有移開視線,以氣音問他,“你幹嘛?”

“雪兒,我怕你出事……”

他聲音極低,又很輕,卻像驚雷似的炸響在我耳中。

“你說什麽?”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靜了一瞬,明明話是他說的,他卻比我還難以接受,當即退開了,眉間隐有郁色,聲音也很淡,“抱歉,是心魔之故,你随意選擇便是,我不會幹涉。”

我默然打量着他,直到此刻才把他口中的“心魔”二字聽進去了,其實我心中清楚是怎麽回事,大抵是封印松動,破碎的記憶流落而出,對他識海産生了沖擊,引發了心魔。

我沒想到的是,過去這些于他而言可有可無的片段如今竟會對他産生這般影響……

難道真是因為我老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才會使得他心魔愈發嚴重?

若真是如此,他痛恨于我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

如若他将我同心魔混淆,難道不該喚我為“文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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