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像切蛋糕那樣在小碗內劃了下,将明顯小于另一半的半月形蛋羹劃在他那裏。

蛋羹質感極為細膩,覆在白飯上,顫了顫。

莊曼侬發現,姜池對待蛋羹細致到舀它時睫毛都不會扇一下。

他應她時不假思索地點了頭,卻又跟他接受章魚燒的邀約時不那麽一樣,他剛剛更……

更像是整個人都在發光。

周身似乎泛出和蛋羹相似的嫩黃色光芒。

就這麽喜歡蛋羹嗎?她想着低眉笑笑。

桌上其餘人不時便會用一種自認為隐蔽的眼神看向他們這邊,總之樂意八卦吃瓜的群衆無處不在。

莊曼侬總有些別扭,慢吞吞吃着飯和蛋糕,另一位當事人則還繼續發着光,絲毫沒察覺。

到下午,木匠班便開啓了教學任務的第二個環節——帶領衆人學習使用框鋸。

早上的課只能幹坐着聽理論看線型,頂多動手畫畫線,下午便能人手一把框鋸,過會兒還會在木工房內或院外練習鋸木頭,這對一群木工小白而言倒很新鮮。

鄭勳仍舊坐在賀彥西這桌,只是這次沒再枕着椅背看莊曼侬,而是只手撐着下把哈欠,幾番哈欠後中午那位坐在莊曼侬旁邊戴眼鏡的姑娘戳了戳他胳膊。

“對不起,或許你需要去趟洗手間?”

“……”

哈欠總是極易傳染的,無怪風流倜傥的鄭小少爺也會遭人嫌棄,許是教這姑娘的直率窘到,他還真尋去洗手間澆了把臉。

莊曼侬在多方授課聲中聽見動靜,探了探脖頸,見那位姑娘深藏功與名地推了推眼鏡,幾許好笑,自然也聽見身後何桃幾人的偷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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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不止她一個人不專心聽。

她垂眸看回手機,姜池的消息已經回複過來。他人雖然在辦公間畫着圖紙,卻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聊着。

他問她:「吃石榴嗎?剛剛買的。」

「不是畫圖麽,怎麽突然買了石榴?」她笑吟吟回他。

姜池:「附近經常有果農開着貨車來賣,聽見喇叭聲才去的。」

好多年沒見過路邊的水果貨車了,這麽一想姜池竟是越發的接地氣,她眼角眉梢的笑意愈深,回他:「那我待會兒不客氣了?」

小院另一邊的屋子裏,收到她消息的姜池彎了彎唇角,從手邊裝石榴的袋子裏取出全部的石榴,挨個兒比較,挑出色澤最均勻、果皮最薄的一個。

然後又打開那個專程放小木玩的抽屜,裏頭最高的數一頭長頸鹿,其次是長着犄角的梅花鹿,最矮的則是一只短腿兔子。

不止是光禿禿的抽屜,他還借抽屜之勢圍了圈小栅欄,裏頭有兩只小羊,還有樹木花草與一盞穿着木質外套路燈。

那盞燈是可以亮的,就像他睡覺時會亮着一盞小燈那樣,他也會在離開前給它們打開燈,還會不定期換電池維修路燈……

這一看似奇怪的舉動原本只有同個辦公室裏坐着的兩人知道,今天中午卻又多了一個人,她大約沒有好奇?

***

安靜的作坊小院裏忽然嘈雜起來,姜池透過那排窗看見有人出來,幾個人還伸了伸懶腰,他站起身,手夠去石榴上。

莊曼侬提着框鋸出現在木工房門口,姜池這邊也帶着石榴出現在小院裏。

正當她看向他手上紅通通的石榴呆呆兒眨眼時,何桃突然在她耳邊啧啧兩聲,然後留給她一個高傲的背影往角落人群處去。

這人今天簡直興奮過頭,她懶得搭理,回眸看姜池過來。

她想,他隐隐約約是有點殷勤的。

最近應該不用朝她抱歉什麽吧?

仿若是眼前罩着層月光一般的薄紗,兩人看彼此時總是朦朦胧胧的。

姜池沒來由地嗤笑出聲,将石榴掂了掂,似有自嘲的意味說道:“它好像出場太早了。”

當然太早了,課堂才剛剛進入精華部分,他怎麽就急着帶石榴來給她吃?說到底,不就是他翹首盼着麽。

他暫且把石榴選美大賽中的翹楚石榴放回辦公桌上,又出來找遠遠落在學習進度後的她,溫聲說:“走吧,帶你趕趕課程進度。”

莊曼侬覺得這話好笑,一邊跟他往那邊去,一邊說:“可我的學習進度是被學長耽擱的。”

姜池不置可否。

站在橘子樹下竟覺得有幾分甜意,這些橘子,将來成熟時會很甜吧?

他想去橘子,旁邊的莊曼侬被其他人吸引了實現,放眼看去一個鋸木板的人身上,那人笑得開心,用手鋸的動作也不顯生硬,石哥在旁邊點評打分。

反觀另一組,何桃又為自己穿着高跟鞋置起氣來,華昇勸不好她,無奈之下自己替她踩着木料,由她鋸,一邊點評:“這是完全錯誤的示範,不過何小姐依舊完成得很優秀。”

好幾張板凳上都有人工作着,鋸木頭的聲音此起彼伏,木屑飄了一地,華昇這話讓莊曼侬聽得哭笑不得。

他還真是深谙何大小姐的秉性啊。

“想試試嗎?”姜池溫厚燦亮的聲音複又響起,可算是從青橘中回過味來。

她也收心,想嘗試地點點頭。

姜池到廢料棚底下取了張大約兩厘米厚的松木板子,不長,搭在空板凳上,問她:“會用劃線器嗎?”

早上的劃線課教了好幾種劃線辦法,使用木工劃線器劃線怎麽說呢……大概就是有種開挂式地快感。

她自信點頭,姜池拿了他自己做的個簡易劃線器調好給她,她蹲在綁着根赭紅色布條的橘子樹下,在木板兩頭各劃上兩道縱割線,中間劃道橫割線。

姜池挑眉,話裏藏着掩蓋不住的笑意:“這麽自信麽?”

“嗯?”她起初不解,當她學着鋸塊時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其實她可以多劃很多條橫割線的,因為第一鋸她就已經鋸歪了。

“賀先生說鋸條裝夾沒擰緊會鋸歪的。”她懷疑是鋸條的毛病。

姜池一邊接過她的框鋸檢查,一邊彎着眉眼問:“別的原因知道嗎?”

別的自然是沒聽見。

“框鋸沒問題,”他還給她,“再試一次?”

她聽話又來一次,結果仍然一樣,姜池便親自給她示範,一次不成再示範一次,連送鋸時手腕、肘肩與身腰的幅度與節奏都說得明明白白。

華昇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過來,聽上幾句啧啧稱奇:“喲,姜總還開起小竈了?”

姜池擡眼淡淡掃他,兀自将一截木料平平整整地鋸下來。

華昇尬笑聲,摸着後腦勺朝莊曼侬颔首:“莊老板莫生我氣,我是調侃他呢,你放心,跟着我們姜總保管七天成木匠。”

“……”莊曼侬微窘,強行配合着點了點頭,然後目送這個無厘頭的人離開。

之後又試了幾次,竟然一次也沒成功,不禁懷疑起自己的手來,姜池看她有些累,順勢請她進辦公室休息。

然後就理所當然地喝起熱茶、吃起石榴來,她看向窗外,小院裏早就有人回了手工房休息喝茶,還有幾個在院裏拍照錄視頻,都挺悠閑。

姜池看她坐在那兒,背影安安靜靜,剝着石榴,面上浮起淺淺的笑意,将一支護手霜送去她的茶杯邊上。

“只有男士用的,或許你可以将就用用。”

莊曼侬記得這個牌子,那次去姜女士的公寓,她交給他的就是這種護手霜,姜女士真的很嚴格。

她仰面,笑溶溶答謝:“謝謝學長。”

姜池看她不介意地用起來,松一口氣,天光既暗,寥廓的藍顏色變灰很多。

“待會兒——”他欲言又止。

正塗着護手霜的莊曼侬再擡頭:“嗯?待會兒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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