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不欠她,該贖罪的是你……
柏應希微微凝眉, 但很快他面色淡下來,臉上沒有丁點表情。對姚茗岚不見一絲母子溫情,反顯見不懷好意的神态, 他沒感覺意外也不感傷心。他的孺慕之思已經死了很多年。
事實上,這才是他們母子的常态。母不慈, 兒不親,并且彼此心知肚明。是在裴欣來到柏家,在裴欣喜歡他依賴他,他們感情變得親密之後, 他母親對他的聲相才漸漸變得和緩。有時候竟然也能很溫柔。只是聽話聽音, 面前這個女人或許并不是他的生母?
“不怪你”姚茗岚起身,在寬敞的辦公室裏優雅的踱步。
“你從小到大, 家族裏的親戚柏家的熟人, 所有的親朋好友見到你, 都說你象柏治勳。當然象, 怎麽會不象?”
她站定, 看住柏應希, 用一種快意的,捕食者即将一舉咬斷獵物的眼神。
“我買的就是要象他的孩子。”
柏應希眼色一變, 這和他想的大不同。應該說, 這話完全颠覆了他的猜測。姚茗岚不是他母親,他驚詫, 但更多卻是感到解脫。可是他不是柏家的孩子?
“柏治勳還有我公公,都是商場大鱷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從來只有他們騙人,還沒有誰敢輕易欺瞞他們。”
姚茗岚又開始踱步,聲音裏有嘲諷也有掩不住的得意。
“要糊弄他們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我每一步都得計量好, 每一個細節都要考慮到。我不能出一點的差錯。”
柏應希臉色很淡,看着她問:
“我家人在哪?”
姚茗岚看看他,哼笑一聲:“到底是吃柏家的米長大的。”
她話鋒一轉,語聲不屑透着惡意:
“誰知道呢?或許是吸毒的或許是吃牢飯的,賣自己孩子的能是什麽好東西?”
柏應希沒有表情的看她,聲音冷得象冰:
“你是最沒資格說這種話的人。”他說。他已經無法再對她使用敬稱。
姚茗岚神情一滞,面龐僵了僵。随即她表情變得兇狠,厲聲喝道:
“你知道什麽!”
她狠狠的盯住柏應希,突然就控制不住情緒:“這一切都是柏治勳和那個賤人”她的音調充滿憤恨,激動的聲音都在抖:
“是柏治勳見異思遷,我懷孕,那個賤人也懷孕!他要把那賤人帶進柏家,他要我接受這個事實。他說那賤人肚子裏有他的骨肉,他不可能讓自己的血脈流落在外。”
彼時,雖然明面上公公站在她這邊,但她心裏很清楚,媳婦與子嗣在公公心中孰輕孰重?
柏家世代豪門,祖上原是宮中貴族,家主都是青史留名有爵位的重臣。後來世事浮沉時勢動蕩,柏家人憑着自身的精明,審時度勢順應潮流棄政從商。用聰慧的手腕,圓滑的處世之道避過一次次的波折,一直發展到而今,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
只雖轉為商道,但柏家在家庭觀念,子嗣問題上卻十分傳統,或者更恰當的說是十分守舊,跟舊時名門望族對此秉持的态度一脈相承。這其實也不稀奇,現代很多的豪門也和他們柏家一樣,都看重所謂的香火,更喜愛男丁。需要的繼承人必須是男孩。
她于是悄悄去做B超,想确定胎兒性別。然而很可惜,她懷的女孩。丈夫的心已經偏了,如果那個賤人生下柏家的長孫?
“所以為了利益,為了不讓對方出頭,為了你的怨恨與不甘,你把自己的親生女兒親手送給魔鬼。”
不必她說完,柏應希已經猜到事情走向。因為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住口!”
姚茗岚嗓音尖利,幾乎是大叫着,順手抄起書櫃上一個鑲金的銅制小馬擺件,朝柏應希當頭砸去。柏應希偏頭避過,擺件擦過他的面門砸到他身側的牆面,滾落在地上。
姚茗岚胸口劇烈起伏,她瞪着柏應希臉頰肌肉抽動,神色間有扭曲的痛苦。
當年她将孩子交給她最信任的徐嫂,她本來想着等過個一兩年,或者等女兒再大一點,長到兩三歲的時候,她再尋機領養将孩子帶回她身邊。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柏治勳和小叔——他的異母弟弟出差美國,飛機失事客死異鄉。公公晚年連喪兩子,打擊深重沒能扛過來,很快撒手人寰。不過幾天的時間,柏家的頂梁柱一個接一個的離開。
而柏家家大業大,她一個女人得拼盡全力才能守住家財。将柏氏的權力,柏家的財産全部抓在手裏。她要和公司董事會周旋,要同夫家親戚們争權,還要提防娘家的算計。那時候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她,她不能叫人捏到一點把柄。
再到後來,一切都遲了……
姚茗岚心中抽疼,頹然的坐到近旁的沙發上臉色灰敗。
柏應希沉默的看她,眸色冷涼。
随即他擡步往外走。
“你要去哪?”
姚茗岚倏地回神,尖聲問道。
柏應希直若未聞,腳步不停。
“你站住!”
姚茗岚大怒:
“今天你得給我個交代!”
她被激的面色鐵青氣怒交加:
“你不會以為我讓你知道真相後,還能由着你在辜負小欣的同時,安穩的做柏家大少爺,坐柏氏總經理的位子?”
柏應希頓住,回頭看她。
“柏家和柏氏以後都是小欣的,除非你是我女婿否則沒道理,我讓一個外姓人鸠占鵲巢坐享其成。”
柏應希注視着她,眼神犀利突然開口問:
“另一個孩子去哪了?”
姚茗岚一愣,旋即眼色益發陰沉。
“老天有眼,不該來到這世上的它就沒有那個命!”
柏應希冷淡的看她,轉身就走。
姚茗岚面沉如水,捏了捏手指。
“你不信,你可以去驗D&N&A,拿你的和小欣的比對一下,看看你們是不是親兄妹?”
柏應希再次充耳不聞,兩步就走到門邊握住了門把手。
“你站住!”
姚茗岚怒不可遏,兇到他面前怒聲質問:
“你這是什麽态度?我是這麽教你的嗎?啊!連最起碼要尊重長輩的教養都丢了?我不是你親媽,可你也是我養大的!
別忘了,沒有我,你還不知道在哪個爛泥坑裏撲騰?過什麽樣的日子?別說讀書,供你出國留學了,能吃飽飯嗎?能有我給你的光鮮體面?
你今天把話給我說清楚了,先前你以為小欣和你是兄妹,但現在你已經知道真相,你打算怎麽辦?”
“我不欠她,該贖罪的是你。”柏應希看着她道,語氣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你什麽意思?你們不是兄妹”
“我對小欣已經沒有男女之情”柏應希打斷她,語聲冷沉說得堅決而清楚,如她所願:
“這與我和她是不是兄妹沒有任何關系。”
“所以變心了就是變心了,扯什麽兄妹的借口!”姚茗岚冷笑,譏刺道:
“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她錢撈到手了,你以為她還會理你?你不妨試試,沒有柏家的身份,沒有柏氏的頭銜,你一文不名,你看那個女人她會怎麽對你?你以為她做慈善是因為她善良?那只是因為你給她的錢太多!”
“我不跟小欣争,但是不要再找舒意的麻煩。”柏應希聲調冷然,自口袋裏掏出一支錄音筆,對着姚茗岚輕輕揚了一下:
“舒意沒事,它就會呆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我不願傷害小欣,所以不要逼我。”
他看着姚茗岚瞬間難看至極的臉色,迎着她冒火的目光接道:
“你該知道怎樣對小欣最好,對柏氏最好。一個醜聞可以致柏氏股價下跌,至少四五十個百分點及至更多。而堂堂柏氏董事長‘買賣’嬰兒知法犯法,懂法的都知這是重罪是要坐牢的。”
“好好好,你好,不愧是我養出來的好兒子!”姚茗岚怒極反笑,用一種看忘恩負義中山狼的眼神,怨怒的瞪着柏應希。
柏應希眸光淡冷,不再看她拉開門把手。
見他态度決絕,姚茗岚心裏有些慌了,她色厲內荏道:
“你今天敢走出這個門,我就敢叫你一無所有。”
柏應希扯唇淡道:
“姚董,莫非是真不懂法?我建議你去看看勞動法,我有工資的。”
說罷,他拉開門就要走。
“應希你不能這樣絕情,你知道,小欣她不能沒有你!”
柏應希嘴角輕抿,人已走出門外。
姚茗岚急了,追出來攔住他。
“不管怎樣,你回去看看她,她現在情況很不好,什麽都吃不下。人瘦成一把骨頭。請醫生給她看過,說是精神性厭食症。”
柏應希沉默幾秒鐘,然後搖頭。
“分開那三年,沒有我,她也過來了。”
說完,他繞開姚茗岚大步走向電梯。
“你真的要為那個女人,放棄柏家的身份,放棄柏氏總經理的位子?”姚茗岚氣急敗壞。
柏應希的回應是走進電梯。
“今晚會有雷暴……”
電梯門合上,将姚茗岚急促的話語隔絕在外。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他和裴欣的緣分只能走到這了。至于他的身世,柏應希薄唇抿成直線,神情幽冷黑眸沉沉。
※
這日傍晚,狂風暴雨電閃雷鳴。悶熱好幾天,雨終于傾盆而至。
舒意吃過晚飯,早早洗了澡,窩在沙發上抱着一只毛熊抱枕沉思。她打定主意明天要再收到恐吓信,她就去報警。
這麽想着,她又跳下沙發趿着拖鞋走去廚房。她覺得很有必要再搗鼓點防狼防身“生&化&武&器”。這是她以往在夜場,還有現在出門旅行的必備之物。她一通忙活又準備了兩大瓶,總算有了些心理安慰。看看時間還不到九點,她給自己敷了張面膜,然後開始聽歌。還沒聽上一會,有人按響了她家的門鈴。
舒意一驚,迅速靜音。除了小藕,沒有人和她熟到能在這個點來她家,何況還是這樣的雷雨夜。而當然不可能是小藕,她沒有收到電話。舒意坐着不動繃緊了神經,想到那些恐吓信。
按門鈴的人非常堅持,門鈴持續響起。會是誰呢?不會是鄰居,她沒有鄰居。她的房子1梯1戶帶私家電梯廳。舒意咬唇,輕手輕腳走去門邊。
對小區的安保她還是有點信心的。畢竟,這裏是一個高級社區。而有錢人就沒有幾個好說話的,每年高昂的物業管理費不可能養閑人吃幹飯。
她輕輕點開門邊的監控,驚異的看到站在門外的柏應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