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知和愚昧

樊雲璎聽着外面大人聲音驚慌,趕緊出去開門,打開門借着月光一看是個瓜子臉,清瘦的中年女人,另外還有幾個小孩兒,大的十一二,小的也有七八歲。

中年女人一看見人,就伸手拉住樊雲璎的胳膊,“梁木家的,趕緊的,新民家的中毒了,快不行了,你快去給她看看。”

人命關天,樊雲璎不能坐視不理,便扭頭對小花說道:“小花,嫂子去救人,你把藥端給你娘喝,記得讓她趁熱喝。”

小花卻扭頭沖堂屋喊了聲,“小哥,你看着娘喝藥,我跟嫂嫂去救人。”

話音剛落,堂屋的布簾子一掀開,梁榆就扶着李春燕出來了,李春燕朝她擺手,用虛弱的聲音說道:“你們放心去吧,我會好好喝藥的。”

梁榆接着又揚聲道:“嫂嫂放心,我會照顧好娘的。”

而來梁家吃好東西的幾個小子,一聽有熱鬧看,也不顧着吃了,嚷嚷着也要去看熱鬧。

樊雲璎和小花松口氣,她們還真怕這幾個留梁家搗亂,一起離開正好。

在路上小花小聲地科普着幾人的關系“嫂嫂,這是三爺爺家的紅葉嫂子,她說的新民,叫我姑姑,叫你嬸子。”

樊雲璎看了眼,才到她腰間的小姑娘,這麽大點,竟然還是姑姑輩,不對,已經是姑奶奶輩了,因為新民有孩子了,人不大,輩分不小,她不由想起曾經刷短視頻,看到白發蒼蒼的老人,給三歲小豆丁拜年的場景。

不過感慨也只是一瞬間,接着她就向紅葉嫂子打聽病人的情況,紅葉左右看了看,一副難以啓齒的樣子。

等樊雲璎又問了一遍,這才難為情地道:“就是,就是新民家的覺得下面癢,便用水兌了敵敵畏洗,之後便中毒了,那地方成才大爺不好看,聽說你會醫術,這才想讓你幫忙看看。”

樊雲璎聞言步子加快,很快便來到了新民家裏,這會兒已經有很多人了,這時候沒有電視手機,就是收音機都少,社員們吃過晚飯沒事,誰家有熱鬧看,便一窩蜂地過來了。

一個瘦長臉的大娘正一臉不屑地說道:“新民家的平常看着老實,沒想到竟然不正經,哼,不知道給新民戴了幾頂綠帽子了。”

她身邊一個圓胖臉的大娘問,“新民家的咋就不正經了?沒聽說她在外面胡搞啊?”

瘦長臉輕嗤一聲,“她不亂搞,她下面能生蟲子,會癢?”

樊雲璎停下腳步,冷冷地看了眼瘦長臉,“下面癢是衛生沒做好,再正經的人下面都會有不舒服的時候,我敢保證你下面也癢過。”

瘦長臉不幹了,指着她的鼻子罵道:“從哪裏來的小賤蹄子,胡亂噴糞,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罵完就伸着手臂要抓樊雲璎的頭發,紅葉嫂子趕緊攔她前面,拽住她的手罵道:“張大嘴,就興你罵我們梁家人,就不興別人說你,你咋恁那麽大的臉,今兒你倒說說,新民家的怎麽亂搞了,今天你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就甭想離開!”

她這話一出,在場的梁家人紛紛過來助威,在農村抱團從來按照家族抱團,如果家族有人出事,你不出頭,回頭自己家出事了,別人也不會幫忙,所以在場的梁家人不管心裏咋想,面上卻是團結的。

外面的争執樊雲璎沒管,直接進了病人所在的房間,見到王成才立刻問道:“病人目前情況怎樣?”

王成才苦着臉道:“脈相上是不成了。”

新民聽到動靜出來了,一米八的年輕小夥子,見了她,就給她跪下了,“嬸子,你一定要救救我媳婦兒。”

“你先起來。”樊雲璎扶起他,說道:“趕緊帶我去看看你媳婦兒。”

新民就着力氣起來,點頭去搗蒜,“好好好,嬸子跟我來。”

到了卧室,首先看到的就是烏泱泱的一屋子人,樊雲璎皺了皺眉頭,道:“屋裏人太多了,空氣不好,屋裏留倆人幫忙,其他人先出去。”

新民趕緊過去攆人,屋裏只留下他和他丈母娘,空氣一下子清新了不少,不過還有些難聞,便道:“把窗戶先打開一點。”

新民照做,他丈母娘李香兒此刻已經來到了樊雲璎跟前,哭求道:“閨女,你可一定要救救我閨女,她就是下面癢,她那裏沒生蟲,也沒有不正經。”

樊雲璎只是說了句,“我知道。”

便趕緊去看新民媳婦兒。

病人閉着眼睛昏迷在炕上,因為中毒,眼淚鼻涕口水不由自主地流,糊滿了整張臉,肌肉還時不時地顫一下。

她上前掀開她的瞳孔看了看,瞳孔已經縮小成針尖狀,再把了把脈,她心裏一驚,都不用看下面的情況了,此刻她中毒已經深入肺腑,她也無能為力。

深吸一口氣,她轉頭對新民說道:“我醫術不精,無能為力,還是趕緊送醫院,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李香兒大哭出聲,“我苦命的閨女啊,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新民抖着嘴唇,問:“去醫院就能救活嗎?”

樊雲璎嘆氣,“只是說有可能。”

說完見新民還不動彈,她不得不催促,“愣着幹啥,趕緊去找車,早送去一秒,你媳婦就多一分活的希望。”

“哎,這就去!”

新民這才撒腿跑出去。

樊雲璎看了眼哭得不能自已的林香兒,便快步走出房門,“紅葉嫂子,弄兩盆溫水來。”

而外面的人一見她趕緊問,“剛才聽見哭聲了,新民家的是不是不成了?”

樊雲璎見這人一臉吃瓜樣,厭惡道:“青天白日地咒人死,也不怕天打雷劈。”

“你說誰天打雷劈,唔……”

這人就要上前理論,卻被梁家本家人給捂住了嘴巴,在梁家人的院子裏咒他們梁家人,當她們是死的。

“梁木家的,水來了。”

紅葉嫂子速度很快,很快就端來兩盆溫水。

樊雲璎直接吩咐道:“給病人徹底洗一洗下面。”

接着她便拿起剛剛借的王成才的銀針,用酒精球消毒後,給病人針灸放緩毒性蔓延,現在她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啊!”

這邊紅葉嫂子驚叫了一聲,樊雲璎擡頭疑惑地看向她。

紅葉嫂子指了指病人的下面,樊雲璎看了看,已經紅腫潰爛,還往外滲着□□,觸目驚心,看來新民媳婦兒下面已經紅腫潰爛有些時間了,她也真能忍,她嘆氣,“敵敵畏毒性大,會腐蝕皮膚,下面皮膚本來就嬌嫩……”

接着她沒往下說,紅葉嫂子和病人母親一起哭出了聲,“秀秀糊塗啊。”

“嬸子,車來了!”

新民的速度也快,借拉拖拉機,就趕緊進屋來跟樊雲璎說。

樊雲璎一開始沒意識他喊的嬸子就是自己,直到他目光盯着自己,這才想起小花給科普的輩分,她有些方,她還這麽年輕,就有了一米八的大侄子和侄媳婦,不過一想,也就這一個月的時間,等她找到住處,她還是漂亮的,年輕的單身女性。

良好的職業素養,只讓她愣了不到一秒鐘,很快就回過神來,忙道:“趕緊擡着你媳婦兒上車去醫院,她身上的銀針先不急着收。”

新民答應一聲,趕緊領着人去擡媳婦兒。

因為病人急着救命,縣城又太遠,只能送去公社衛生所。

一行人頂着夜風的涼意,心急如焚地來到了公社衛生所,可惜公社衛生所藥物缺乏,醫療設備更是幾乎沒有,根本沒有辦法救治。

不得已,一行人再次出發,準備趕往縣城醫院,可就在半路上,新民媳婦兒張秀秀沒了生命體征。

她的母親哭暈了過去,紅葉嫂子也是哭得不能自已,就是新民也跟着嚎啕大哭。

樊雲璎也跟着紅了眼眶,心裏也跟着發堵,張秀秀才二十二歲,年紀還沒有她前世大,一條年輕的生命就這麽沒了,不是因為疾病,而是因為無知和愚昧。

她眨眼看了眼夜空,星星如同寶石一樣挂在天空閃爍,月亮溫柔地安撫着車上悲傷的人們,她想既然來到了這裏,她覺得自己該為這個時代做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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