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話家常

小花洗過臉,刷過牙,便來找樊雲璎,仰起小腦袋,張開嘴,呲了呲小乳牙,問道:“嫂嫂,你看我洗得幹淨不?”

樊雲璎故作仔細地打量了打量,然後便大幅度地點頭,“嗯,洗得很幹淨。”

梁榆這時候也跑了過來,和小花做了同樣的動作,問:“嫂嫂,我呢,我洗得幹淨不?”

樊雲璎看了看他,再次大幅度地點頭,“你也洗得很幹淨!”

倆小孩兒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樊雲璎趁機便又說道:“把你們的毛巾拿出來給我看看。”

她永遠忘不了醒來第一天在梁家看到的黑乎乎,帶着異味的毛巾,之後她便開始對家裏進行衛生大改造。

把那塊毛巾洗了洗,當成擦竈臺抹布,又拿了一塊幹淨的原色粗布,減了四塊毛巾。

記得當初李春燕還跟她甩臉子,說她敗家。

當時她差點就不管了,但想起答應梁木的事,便耐心解釋細菌和生病的事,她這才沒吭聲。

而兩個小孩兒雖然有些不情願被管,但也還算配合。

看了看洗得幹幹淨淨的粗布毛巾,樊雲璎這才道:“做得不錯,為了獎勵你們,今晚我給你們講故事。”

倆小孩兒拍着小手歡呼,“好耶!”

這歡呼聲傳到堂屋,梁木聽了感慨道:“小榆和小花活潑了不少。”

李春燕眉眼微微舒展,“雲璎待他們不錯。”

提起兒媳婦,她的話不免多了些,“你媳婦兒講究多,不僅要求我們飯前飯後洗手,就是上了廁所還要洗手,我一說,她就一大堆道理等着我。”

“還有管我管得厲害,不僅僅要我吃完飯在院子裏散步,還要我每天跟着小榆他們去挖野菜。”

“脾氣也犟,跟你栓柱家的三奶奶硬頂,得理不饒人。”

李春燕數落着樊雲璎的各種不對,梁木卻越聽眉目越舒展,他們家正需要這麽一個厲害的人坐鎮,他娘性子太軟了,他忙得不顧家,弟妹被欺負了,他都不能及時幫他們找回公道。

“娘,她是長媳,又是長嫂,脾氣就得硬氣些,這樣才能撐起家,至于其他的也都是為家裏好。”

見兒子偏袒兒媳婦,李春燕不樂意了,杏眼一眨,眼眶裏全是淚水,“都說娶了媳婦兒忘了娘,我才說了你媳婦兒幾句,你理就護上了,我早就知道,我身體不好,上不了工,掙不了工分,就是一個廢物,你嫌棄我拖後腿。”

梁木頭開始發脹,每次都是這樣,只要不順她的意,就開始哭,不過這次他沒打算再順着她,“娘,你平常不出門,知不知道小榆和小花經常被人欺負,大隊的孩子幾乎沒有人願意跟他們玩兒?”

李春燕的哭聲一頓,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感覺到自己的失職,她又開始哭。

梁木頭皮都開始發麻了,不過沒再妥協,而是說道:“所以娘,你以後也要硬氣起來,不然別人會覺得咱們家好欺負。”

李春燕哭聲一頓,梁木見狀便又道:“我是您親兒子,不會害您,您就聽我一次,成不成?”

李春燕低頭不吭聲,梁木也沒再說話,轉身出了房間,打算讓她自己好好想想。

從堂屋出來,梁木擡腿便向東廂房走,他有話跟樊雲璎說,剛到門口,就聽到一道溫柔的女聲。

“小明不聽醫生的話,吃飯不洗手,上了廁所也不洗手,不洗臉,不刷牙,成了一個髒小孩兒,身上全是酸臭味,小朋友們都不跟他玩兒。

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突然肚子疼,疼得在地上打滾,他媽媽帶他去看醫生,你們猜一猜醫生怎麽說?”

小花和梁榆緊張地問:“咋說?”

樊雲璎誇張地說道:“她肚子裏長蟲子了。”

倆小的趕緊捂住自己的肚子,害怕地問:“肚子裏咋會長蟲子啊?”

樊雲璎組織了下語言,說道:“小明肚子裏的蟲子是一種叫做蛔蟲的寄生蟲,它最喜歡不講衛生的人了,不僅僅小朋友身體裏,大人也會有,如果不及時除掉,它會在人的肚子裏生小蟲子,會讓小朋友長不高,也會讓人的腸子穿孔出血。”

倆小的被吓到的,臉色發白地保證,“我們以後肯定講衛生,我們不想長不高,不想腸子壞掉。”

屋內的歲月靜好太吸引人,梁木終于有機會加入其中,伸手推門而入,一進門就盯着倆小孩兒,說道:“這可是你們自己說的,以後一定要做到。”

倆小孩兒身體瑟縮了下,小聲保證:“一定做到。”

梁木不滿意,擰眉道:“大聲點。”

倆小孩身體一抖,趕緊道:“保證做道!”

梁木這才滿意,走到炕前,伸出胳膊,一手撈了一個小孩兒,“你們該回去睡覺了。”

倆小孩兒扭着小身子掙紮,“我們要跟嫂嫂睡。”

樊雲璎也趕緊道:“就讓他們跟我睡吧。”

有倆孩子,她就不用怕梁木獸性大發了,雖然相信他的人品,但萬一呢。

梁木見三雙形狀各異的眼睛眼巴巴瞅着自己,差點就同意了,不過最後還是硬起了心腸,“我待會兒有事跟你說,他們倆在不方便。”

樊雲璎心猛地一緊,手抓緊床單,說道:“天色晚了,明天說吧。”

梁木:“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局裏,沒時間說。”

說完他把倆小孩兒各自夾在兩腋下,便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樊雲璎便趕緊從炕上起來,把自己扣子最多的衣裳穿上,又穿上一雙帶鞋繩的鞋,還找了一根頭部尖尖的木頭棒握手裏頭。

梁木回來得很快,進來就看到樊雲璎衣裳整齊地坐在炕上等他,他再次感慨,這城裏的女同志就是講究,說點事都穿這麽整齊。

“樊同志,謝謝你這兩天幫我照顧家裏。”

樊雲璎擺手,“你不也收留我了,就當我的租金和飯錢好了。”

見她撇得這麽清,梁木心頭突然有些發堵,不過很快他就把調整了情緒,用手松了松制服上的領扣,說起了另外的事,“顧叔打電話來了。”

樊雲璎問:“誰?”

梁木:“顧興國。”

原來是原主的後爹,樊雲璎頓時沒興趣了,只是“哦”了一聲。

梁木好奇道:“你就不好奇他說了什麽?”

樊雲璎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說道:“沒興趣,我姓樊,跟顧家可沒關系。”

梁木以為她還在因為婚事的原因生氣,這件事他也有不對,便說道:“對不住,當初并不知道你不願嫁給我。”

樊雲璎:“這事跟你沒關系,當初我沒反抗,你不知道也正常。”

梁木見她不怪他,心微松,但想到她不想嫁他,又有些發堵,他想應該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接着他又繼續說道:“顧叔說你母親很擔心你,讓你給她回個電話。”

他覺得他還是應該把話帶到,至于如何選擇看她自己。

樊雲璎看着自己的手不吭聲,原主因為親媽和後爹一家,已經沒了生命,她不是原主,對于那一家子不感興趣,更不會和他們聯系。

梁木見她不想說顧家的事,便沒再繼續,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錢票放炕桌上,“上次走得匆忙,沒把生活費給你,我娘太節儉,小榆從她那裏拿一兩次錢還可以,次數多了,肯定會不樂意,這錢你看着花,沒了,就去縣城公安局找我。”

樊雲璎沒有推辭,直接把錢票收了起來,反正她大部分也是花在他家人頭上。

拿了錢票,心情好,她便說起了其他,“嬸子的身體需要補,小花和小榆身子也虛弱,也正在長身體,也需要吃一點好的,不能天天野菜粗糧,不見油水。”

梁木點頭,“你看着辦,錢不夠,我再想辦法。”

這人是不是對她太信任了一些,不過他能這麽大方再好不過,便繼續說道:“你能不能幫忙訂牛奶或者羊奶,對嬸子和倆個小的身體都有好處。”

梁木:“咱們大隊就有羊奶,那玩意兒膻,沒人願意喝,一般都是倒掉,你要想要,直接跟大隊長說就成。”

真是暴殄天物,不過這樣她就能多買些了,她的身體也需要補呢。

說過了家裏的事,梁木又說了樊雲璎工作的事,“如果你不願意當赤腳醫生,我可以幫你在縣城找一份工作,不過是臨時工。”

樊雲璎沒有拒絕,“謝謝梁同志。”

雖然她想進縣醫院,但萬一進不了呢,多一個選擇也不錯。

說了事情,梁木便站起身,“天色不早了,早點休息。”

樊雲璎緊張起來,這人不會留下吧?

直到梁木的腳跨過門檻,她才松了一口氣,梁木的人品果然可靠。

而梁木轉身看了看東廂房,回想着剛才和樊雲璎的談話,眉眼突然柔和了,剛才他們的對話真像兩口子話家常呢。

樊雲璎顯然沒想那麽多,數了數手裏的錢,三十塊,本地糧票零零碎碎的有十斤,肉票兩斤,糖票,工業票……

這些票她可是第一次見呢,新奇地翻來覆去地看,接着又拿起紙筆,把今天晚上的行醫記錄寫了,這才熄了煤油燈,躺炕上睡。

第二天一早起來,梁木已經離開了,看到兩個小的在圍着院子跑步,樊雲璎這才想到,還沒有跟梁木說李春燕重男輕女的事呢,只能下次再說了。

倆小的見她,趕緊跑過來,紛紛彙報,“嫂嫂,我早起洗臉刷牙了,你看看。”

樊雲璎檢查了以後,再次誇道:“不錯,作為獎勵,今天嫂嫂給你們做早飯,好不好?”

兩小可高興了,表示要幫忙,樊雲璎讓他們一個幫忙燒火,一個幫忙洗菜。

梁木昨天回來,又買回了廋肉,豬肝和豬血,樊雲璎今天先做了豬血炒青菜,又熬了瘦肉粥,主食就是加了荠菜的菜窩頭。

剛做好飯,家裏就來了不速之客,一進門就喊餓,“嫂子,我們要吃肉。”

這仨孩子是梁二叔和梁三叔家的孩子,雖然也黑也瘦,但身體比梁家倆小的健壯多了,吃得肯定比兩小只好。

他們昨天看見梁木買了肉,今兒又見梁木走了,便來家裏蹭吃的。

梁榆黑着小臉趕人,“這些都是我哥買來給我娘治病的,不能給你們吃。”

梁二叔家的梁棟不樂意了,罵道:“你個掃把星,摳門精,只聽說生病吃藥,沒聽說生病吃肉的,你個撒謊精。”

小花生氣了,推了推他,“不許罵我小哥。”

梁棟舉起自己的拳頭,“掃把星敢推我,我打死你。”

樊雲璎出來,直接站到梁棟前面,桃花眼冷冷地看着面前十一歲的少年,冷聲道:“你敢打一下試試!”

梁棟吓得後退一步,正想張嘴喊李春燕,梁三叔家的梁橋突然臉色慘白,雙手捂着肚子,疼得在地上打起了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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