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白蓮花庶妹不為妾(二十一) 慕瑜淵進……
慕瑜淵進宮的時候, 便看到禁軍在宮中直接開了殺戒,數十個內侍站成一排直接手起刀落血染了紅牆。
見他看向自己,高培十分淡定地說道:“這些個都是犯了事的, 晉王殿下不必在意。”
聖人躺在床上,面色憔悴,兩鬓斑白, 曾經銳利的眼睛也變得渾濁,慕瑜淵看着他也不得不感嘆曾經那個巍峨如山的聖人已經老了。
“瑾瑜, 你來了。”
聖人見慕瑜淵來了, 閉口不談白楚蓮在宮中失蹤之事, 卻是将慕璃潇心生謀逆之事, 包括梅貴妃已經被秘密處死之事全都告訴了他。
慕瑜淵垂眸看向聖人因衰敗微微顫抖着的手, 問道:“父皇要兒臣做什麽?”
聖人盯着他,淡淡地說道:“瑾瑜你是個明白人, 去把老七帶回來,若是帶不回來……”
“兒臣知道了。”
慕瑜淵又問道:“阿蓮母子可好?”
聖人面不改色地回道:“她母子二人好得很,瑾瑜放心。如今天色已晚,不便讓你見他們,等老七的事情解決了朕便讓她娘兩回晉王府。”
慕瑜淵看了一眼聖人迅速地收回眼神, 行禮離去。
聖人見他走了,強打起的精神又有些萎靡下去,“高培, 多加一隊侍衛守在殿門前,将所有的門窗都給朕關嚴實了。”
自從身子變差以後, 聖人變得草木皆兵,一點風吹草動便叫他不能安眠,殿中更不許人留守, 但是門外的守衛卻是越加越多。
高培應了一聲,退出了他的寝宮,一同與侍衛守在殿門口。
“原來父皇也會怕。”
聖人才閉上眼睛小憩,卻在耳邊聽到了詭魅如鬼的聲音,他驚地瞪大了眼睛,便見咫尺之距,慕瑜淵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戴着面具的臉龐在半明半昧之中猶如索命的無常。
“你!是如何進來的!”聖人驚問道。
但他很快便想到了,去年工部對各宮進行修繕時是慕瑜淵做的監工,他沉聲問道:“你發現地下宮了?”
在很小的時候,慕瑜淵有一次躲在禦書房,曾聽到聖人與梅貴妃提及地下宮,他那時沒放在心上,直到他重歸朝堂後才想起這地下宮之事,便借着監工修繕尋到了地下宮的各個入口與出口。
他沒有回答聖人的問題,只是站在床邊,他身材高大,氣勢逼人,光是站在那裏便給了聖人無形的壓力。
聖人清楚自己如今并不是年輕力壯的兒子的對手,緩和地道:“并非朕不告訴你地宮之事,你要知道地宮的圖紙歷來只傳繼位者,非帝王不可知曉,雖說早晚要傳到你手上,但規矩不可破。”
地下宮錯綜複雜,梅貴妃所知道的那一條,還是當年他與梅貴妃密謀巫蠱之亂時無意中發現的。而通往帝王寝宮的這一條路比其它宮的都要複雜些,是依據諸葛八卦陣所建,沒有圖紙尋常人根本找不到出口只會被困死在裏面,但是慕瑜淵卻在沒有圖紙的情況下直接摸到了他的寝宮。
聖人五味雜陳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在所有的皇子之中,慕瑜淵确實是最聰慧的一個,這個兒子從小便表現出了過人的天資,五歲能作詩,七歲精騎射,幾乎所有的事只要經手過一次便能精通。他也曾為這個兒子驕傲過,也曾全心全意對待過,可他看着慕瑜淵從穎悟絕倫的孩童漸漸長成了天縱奇才的青年,看他文韬武略無一不精,看他朝堂之上一呼百應,看他所到之處萬民稱頌,便不由自主地對自己的兒子生了嫉妒之心。
在聖人還只是五皇子的時候,先帝便曾批他資質普通全靠勤勉,他心中不服,在成為九五之尊以後,更是不認可先帝對他的評語,他那些聰明的兄弟不還是一個個死在了他的手裏?直到他一手養大的兒子向他展現一個天資聰穎之人是何等的可怕,才明白饒是他如何努力都難以彌補天賦差別,所以他不可避免地生了恐慌——他正值壯年,帝王之位還長,而他的兒子卻已成長為最出色的繼承人,似乎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慕瑜淵對他的取而代之。
在他的眼中,慕瑜淵已不再是他的兒子,而是和曾經那些出色的兄弟一樣,是皇位的争奪者,于是他決定将這個完美無瑕的太子從神壇上拉下來!
如今再對上慕瑜淵那雙眼睛冰冷得似高山上常年不化的積雪,聖人心中生了悔意,他還是太心軟了,不該将慕瑜淵從皇家別院裏放出來的。
他顫抖着問道:“你過來究竟是為了什麽事?”
“想問一句父皇,為什麽對兒臣下蠱?”
“你都知道了?”聖人又是害怕又是嫉妒,他将母蠱放在了梁皇後身上,卻依舊被慕瑜淵輕易識破。
他強打起精神,精神偏愈發不濟起來,他不禁在想是不是白楚蓮開的藥方有問題?
“兒臣究竟做錯了什麽?要叫父皇如此狠心?”
慕瑜淵心中早有猜測,皇後雖然想要害他,但是蠱毒之事他相信皇後不敢做也沒機會做,東宮守備森嚴,除了聖人無人有機會對他下毒,正因為早就猜到,故而那時他心中的信念轟然倒塌,生不如死,直到白楚蓮将他從深淵中拉出來,他才重新看到了生的希望。
慕瑜淵如今也為人父,更是想不明白聖人算計自己兒子的行徑。
“你不曾坐在這個位置上,你不懂……”聖人艱難地回道,他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東西忽大忽小,變得不真切起來。
眼前的世界搖搖欲墜,他掙紮着想要抓住站在自己前方的兒子,卻發現怎麽也抓不住,“你、你對朕下毒……”
慕瑜淵問道:“您用梅貴妃殘害無辜,可曾想過自己也會死在梅貴妃之手?”
他不曾下毒,所做不過是見死不救。
“那金釵上有毒!”聖人這才反應過來,并非是春絲繞複發,而是中了另一種致命的毒,“太醫院裏是你的人?還是高培是你的人?”
“歸一劍在我手中多年,而高培也是影衛。”慕瑜淵淡淡地說道。
高培乃影一,魏度為影二,聖人為了将這兩個最厲害的影衛能徹底貼身照顧自己,便讓他們做了太監。後來元皇後向聖人要了魏度,聖人出于各種考量也同意了元皇後之請,待到元皇後死後魏度便跟在了他的身邊,他和莫言山學的是武略,真正的拳腳功夫是魏度教的。
“哈哈哈——到底是朕失策了!”聖人大笑,悔不當初,他當真不該對這個兒子心軟的!
慕瑜淵從懷中拿出一卷聖旨,将聖人藏在枕頭底下的玉玺拿出,直接在上面蓋了章。
聖人掙紮着看了那一眼聖旨,上面寫着傳位于晉王,若非他清楚自己沒有寫過這樣的聖旨,光看字跡也會以為是自己寫的,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你——”
曾經在他身邊多年的慕瑜淵将他的筆跡模仿得絲毫不差!
“瑾瑜,看在父子一場的份上,救、救朕——”
聖人掙紮着,努力想要睜開眼睛,但是最終還是倒在了龍床之上,閉上了眼睛。
慕瑜淵冰冷地看着聖人緩緩咽了氣,将聖旨放在了他的床邊,又從來時的路折回去,無人知道他來過。
夜色沉靜,将整個京城籠罩在黑幕之中,皇宮的上空突然響起了喪鐘,徹底打破了京城的寧靜。聖人駕崩的消息被傳出去,晉王慕瑜淵又匆匆趕回了宮中,與他一同來的還有荊國公及其世子。
高培宣讀了聖旨,衆人擁晉王為帝。
慕瑜淵冷着臉接過了聖旨,第一時間便是要見自己的妻兒。
高培當即跪倒在地,道:“王妃在宮中被人掠走了,所有的宮人都排查了一遍,但并未找到線索……”
他沒與慕瑜淵說,怕亂了今晚的大計。
“你——”慕瑜淵冰冷的眼中滿是驚慌與震怒,手中的歸一劍差點便直接要了高培的命!
“殿下息怒,”莫少安有些擔憂地看向慕瑜淵,“王妃定在秦王那……”
要在皇宮中掠走一個人并不簡單,除非……
慕瑜淵迅速想到了貴妃宮中的那一條密道,他立刻帶人下了密道,果然在密道裏發現了影三留下來的痕跡,這說明他派在白楚蓮身邊的影衛影三一直跟在她身邊,至少說明白楚蓮并無性命之憂。
慕瑜淵不做他想,跟着影三留下來的記號就要追蹤過去,身邊的人卻攔在了他的前面。
莫言山道:“江山社稷全在殿下身上,此去尋找王妃太過危險,還是由老臣前去。”
“老師您不知道,她于我而言是這世間最為重要的。”慕瑜淵輕聲說了一句,但是決心已定,無人能改。
莫言山看着即将即位的晉王消失在了密道中,對兒子嘆息道:“一個兒女情長的帝王不知是好是壞……”
他現在才知道重新歸來的慕瑜淵并不是做戲給旁人看,而是真的将白楚蓮擺在第一位。
莫少安回道:“重情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還在京郊外的白楚蓮并不知道皇宮中的事情,夜色已深,她并無睡意,雖知慕璃潇暫時不會要她的性命,但是坐以待斃并非她的性格。她椅坐在窗邊,似有無限憂愁,卻是在借機勘察外邊的地形,忽地她又将目光定在了正對着的樹上,曾經跟着她的那個目光還在……
她心中有些盤算,沒有關窗往屋內走去,她假意上床睡覺,便聽到一個黑影落在了她的床前:“王妃,屬下影三,奉晉王之命保護您,還請王妃跟屬下走。”
白楚蓮起床看向影三,問道:“我如何能信你?”
影三從身上拿出影衛的令牌,道:“這是屬下的身份牌,自王妃到王爺身邊以來,屬下便一直跟在王妃身邊,如今不便解釋,還請王妃抓緊時間。”
白楚蓮與他對視了一眼,沒有猶豫,直接跟在他身後,影三卻是一聲“得罪”,抱起她來便往窗外跳了出去,他行動敏捷,即便抱着一個人也很迅速躲過巡邏的守衛。
只可惜,聖人駕崩的死訊已經傳到了秦王別院,寂靜的夜突然被通明的火把點亮,随即慕璃潇便發現白楚蓮不見了。
慕璃潇等到了發兵的名頭,卻發現重要的人質不見了,他鐵青着一張臉,下了命令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将白楚蓮找出來!
白楚蓮與影三躲在假山後,見搜羅之人密密麻麻,便知道自己是走不掉了,她回頭對影三道:“你且去給王爺報信,讓他來救我,我出去引開他們。”
“王、王妃。”影三沒有料到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要站出去。
他想要阻止她,卻聽到她道:“你帶着我肯定是出不去的,他們暫時也會留着我的性命,你如今跟着我也是于事無補,不如做些有用之事。”
語畢,白楚蓮已經假意沿着陰影朝前走去,似是想躲開搜查之人,沒走幾步便撞到了一個堅實的肩膀,她一擡頭便對上了慕璃潇一臉的狠厲,“三皇嫂讓本王一頓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