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去見心上人

殿內除了皇帝, 太上皇,還有幾位女眷。大長公主帶着女兒謝纭,太上皇的大女兒平蘭公主帶着女兒香河郡主,還有好些陌生的面孔, 李瑛與崔鳳林也在, 她們穿着都十分喜慶, 只是人手一卷經書, 大約是替太皇太後祈福所用。

唯獨舒筠兩手空空。

她心下有些不安,可她那件褂子是給皇帝做的,又不可能獻給太皇太後, 好在她這人笑與不笑眉梢都是軟和,面頰也是紅彤彤的,旁人只當她膽兒小。

舒筠與王幼君一道進來磕頭。

太皇太後眼神已不如往常,起先只看到了王幼君,“你這猴兒怎麽記得進宮來?”

平日太皇太後不輕易見外眷,哪怕是宮裏的後妃公主也不是誰都能進這慈寧宮來, 實在是今日過壽, 推拒不了晚輩們的心意,熟悉的便招了進來。

王幼君嘴甜, 長相也很讨喜, 連忙将手裏的褂子捧給太皇太後,

“老祖宗壽誕, 母親心裏挂念着,又不敢打攪您,便讓我這猴兒給您磕個頭,再變個戲法變出一件褂子,祝您長長久久泰康寧安。”

“哈哈哈。”太皇太後仰頭失笑, 着宮人收了過來,捏了捏王幼君的面頰,

“你呀,皮實。”

“可不是嘛。”王幼君大着膽子兒往皇帝那頭睃了一眼,“就連舅舅也嫌棄君兒皮實,生怕君兒亂規矩。”

這是在告狀。

太皇太後吃了一驚,她訝異地看着皇帝,皇帝以前從不在晚輩身上費心,就連人怕都沒認全,“幼君這是得罪陛下了?”

裴钺連個眼神都沒給王幼君,“皇祖母別聽她瞎說,小姑娘家的做事沒個輕重,朕不過是教訓了她幾句。”

舒筠已猜到裴钺是在替她撐腰,羞紅了臉。

陪坐諸人不由暗羨,王幼君何時入了皇帝的眼,這麽多侄子侄女外甥,哪個能得皇帝一句訓都是額外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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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後笑了笑,撫了撫跪在跟前的曾外孫女,“陛下肯教訓你是你的福氣,還來告狀。”

王幼君嘟了嘟嘴,随後往站在最末的舒筠指了指,

“老祖宗,君兒今日給您帶了個人來,您且瞧一瞧,标不标致?”

坐在太皇太後身側的太上皇聞言,睃了一眼兒子,見皇帝不動聲色,不由失望。

太皇太後上了年紀,喜歡瞧好看的姑娘,忙道,“誰呀。”

太上皇朝舒筠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上前。

舒筠低垂着眉眼,亦步亦趨往前,跪在太皇太後跟前。

裴钺自始至終都沒往她瞥上一眼,只顧把玩手裏的菩提子。

舒筠先給老人家磕了頭,道了安,再挺直腰身,将臉擡起任由太皇太後打量。

太皇太後眼神雖然不算好,美醜卻是辨認得出。

舒筠杏眼如同一泓盈盈的秋水,頰邊跟暈開了兩朵玫瑰似的,肌膚太白薄薄的一層仿若要滴出水,一看便是一毫無城府天真爛漫的女孩兒,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就喜歡這樣單純的小姑娘,心裏頭感慨,這滿室的春色,十分她獨獨占了七分,美得這樣驚人,難怪值得王幼君提上一嘴。

太皇太後笑意微露,正待誇幾句,這會兒香河郡主湊熱鬧跪了過來,挪着膝蓋将舒筠往旁邊一擠,伸着精致的臉蛋往前,

“太祖母,您瞧瞧,到底是香兒好看,還是她好看?”她指了指舒筠。

香河郡主的母親是太上皇第一個女兒,當年曾在太皇太後跟前養過一段時日,太皇太後最疼裴钺,其次便是這位平蘭長公主,香河郡主自然也是晚輩裏最受寵的人之一。

香河郡主自負美貌,曾被贊為京城第一美人,她最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稱美。

舒筠退至一旁,窘迫不安。

太皇太後眼梢笑意更盛,往皇帝跟前努了努嘴,

“你太祖母我呀,眼神已不大好了,問問你皇帝舅舅?”

香河郡主立即挪了個方向,俏皮地望着皇帝,“舅舅,您說呢。”

舒筠一怔,心下惶惶,下意識抓了一下裙擺,轉念一想,怕什麽,既是做了入宮的準備,早些晚些有何區別,她牢牢記着王幼君的“端莊”二字,朝皇帝方向跪着一動不動,靜如處子。

大家都當小姑娘心氣兒盛,并未太放在心上,畢竟這樣的話很好答,随意便可遮掩過去。

唯獨太上皇和王幼君曉得,這話捅了婁子。

太上皇看好戲地盯着兒子,沒有幫腔的打算。

裴钺平平無奇看了一眼舒筠,視線最後落在香河身上,神色一如既往沒什麽表情,

“你怎麽有臉問呢?”

暖閣內登時一靜。

舒筠将頭壓得更低,香河郡主嘴巴一癟,面色脹紅,有些下不來臺。

其他人則十分吃驚,視線不由在裴钺和舒筠之間來回飄,裴钺是當真覺得舒筠美,還是受不了外甥女無事生非?

乍然聽語氣倒是後者居多。

很快,平蘭長公主發出一聲笑打破了僵局,“你個傻孩子,見着漂亮的就要去比,你不知你舅舅最不耐煩姑娘家争強好勝,你這是往槍口上撞。”

言下之意是裴钺只是不耐煩,給女兒撿回面子。

香河郡主起身撲在長公主懷裏撒嬌。

太上皇老神在在地笑,打着馬虎眼道,“可不是,朕閉着眼都知道她比你要好看幾分。”

越發襯得裴钺是玩笑話。

大家都跟着笑了。

太皇太後眯了眯眼,她雖七老八十,人卻不糊塗,先是王幼君特意引薦,又是太上皇在一旁使眼色,可見此女不同尋常,聯想半年多前裴钺曾心儀一女子,太皇太後心裏有些猜測,于是借着香河郡主的話試探了下,果然試出玄機。

她朝舒筠颔首,“賜座。”

這二字便是認可的意思。

香河郡主還盯着舒筠不放,

“舒姑娘,你今日既是特意來給太皇太後請安磕頭,可有獻禮?”她明明瞧着舒筠兩手空空進來。

舒筠最怕的事情還是來了。

裴钺手中菩提子捏緊,眼底閃過一絲惱怒。

王幼君倒是早就想到這一處,連忙替她打圓場,

“筠妹妹今日并不知老祖宗壽辰,只是循例入宮給舒太妃娘娘請安,恰恰我們倆撞一塊,她得知太皇太後壽誕,便想來慈寧宮門口磕個頭,哪知老祖宗慈愛,準她進來,妹妹歡喜得緊,心裏不知多感念太皇太後恩德呢。”

太皇太後誇舒筠道,“孩子有心了。”

換做旁人必是借着王幼君的話頭,跪下來表一番衷腸,再趁機許個什麽賀禮哄太皇太後。

舒筠卻沒有,她實在不知如何讨好賣乖,幹脆站在一旁不語。

熟不知太皇太後聽了太多恭維的話,就喜歡她這樣簡單純粹的姑娘,她忽然能明白裴钺為何喜歡她。

太上皇擔心裴钺動怒,立即瞪了一眼外孫女,香河郡主往母親懷裏一躲,再不敢吭聲。

大家繼續陪着太皇太後唠家常,茶水糕點呈上來時,太上皇額外關照了舒筠幾回,仿佛生怕宮人怠慢了舒筠。

謝纭瞧在眼裏,往身側的崔鳳林推了推,壓低聲音道,

“我覺得不太對勁,這個舒筠每每有好處都少不了她,我瞧太上皇捂她捂得這麽嚴實,莫不是?”她朝崔鳳林眨眨眼,言下之意太上皇看上了舒筠。

舒筠年輕貌美,太上皇又是出了名的見一個愛一個,當初舒筠與裴彥生的婚事明明已板上釘釘,突然就沒下文了,謝纭懷疑是太上皇從中作梗。

李瑛就坐在二人跟前,聽了這話,扭頭看了一眼謝纭,她也有這等顧慮。

太上皇幾番對舒筠另眼相待,這要沒點貓膩都不尋常。

她們二人誰也沒往裴钺身上想,裴钺不是偷偷摸摸的性子,更沒有偷偷摸摸的理由,而太上皇便不一樣了,畢竟上了年紀,朝臣跟兒子盯着,事情不好做的太出格。

唯獨崔鳳林眼底閃過一絲狐疑,她敏銳地發現舒筠與皇帝視線曾相撞了一下,男女之間的氣場就是很奇妙,明明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眼神,有沒有情意卻是有顯著差別。

自持如她,有的時候不也控制不住麽。

崔鳳林垂下了眸。

眼看到了午時,太皇太後幹脆賜了家宴。

宴席結束,大家陸陸續續出宮。

衆目睽睽之下,舒筠也不敢滞留,跟在王幼君身後走,王幼君牽着她察覺到幾道視線暗中打量過來,便猜到舒筠今日已引起了注意,只是人家皇帝好不容易能見舒筠一回,王幼君豈能不略盡綿力,走了一段便借口腹痛,拉着舒筠去尋恭房。

慈寧宮這廂人煙褪盡,太皇太後略覺疲憊,她老人家靠在軟枕上阖目養神,太上皇坐在下方的羅漢床上替她焚香。

太皇太後一睜眼,沒瞧見裴钺,“咦,皇帝人呢?還沒回來。”

方才裴钺借口出恭離開了。

太上皇嗤笑一聲,“您猜,您這孫兒今日還回不回得來?”

太皇太後抿嘴,母子倆極有默契,無需多言已門兒清。

滿頭銀絲的老太太罕見地露出一臉歡喜,“那孩子我瞧了,長得着實不錯,難怪钺兒喜歡。”

太上皇也由衷道,“若非國色天香,那臭小子能捂得這麽實?”

太皇太後笑道,“倒也不完全是因為貌美,看得出來,那孩子單純心善,沒有城府,你瞧,她在我跟前,嘴還那麽笨。钺兒生長在皇宮最缺什麽,缺的不就是這份純真麽?他太需要一個真心實意又毫無保留對他好的人。”

太皇太後往前傾身,打聽道,“得手了沒?”

太上皇啧了一聲,嫌棄道,“您孫兒可真沒出息,這都大半年了,怕是連人家姑娘手都沒摸着。”

太皇太後笑得合不攏嘴,又替孫子打抱不平,“你以為他跟你一樣猴急,見一面便往後宮裏帶。”

太上皇還不服氣,指着奉天殿的方向,

“他怎麽就不猴急?這不猴急猴急趕去見心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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