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內總管·檬

阮檬的這個崗位被同事們戲稱“大內總管”,因為每個來行裏解決問題的客戶,都是皇上!聊得好的時候說她是“靠譜的小姑娘”,聊得不好的時候就變成,“你們領導在哪!我要去銀監投訴!”

說到這裏,阮檬又不由得想罵一頓銀保監的領導,也不知道是誰規定的,只要客戶去投訴工作人員的服務态度,一定一投訴一個準。不管客戶自身的态度有多惡劣,銀行必然會受到處罰。

銀行被罰,領導就會倒黴,作為小喽啰,阮檬就更遭殃了。

所以,一直以來阮檬都有一個崇高的理想——考到銀保監會。可惜,她的學歷不夠,專業也不對口,理想也只能是理想了……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那對夫妻從領導辦公室走了出來,臉上的表情并不見得有多開心。

他們走了沒多久,領導也出來了,估計是憋了一肚子火氣,需要跟大家一起吐槽。

銀行裏最不缺的就是奇葩和故事!

“你們猜那個女的提了什麽要求?”

立馬有人接上話,“該不會是想減免利息吧?”

領導斜了她一眼,來銀行鬧事的人不都想不還錢,要是這麽簡單還讓你們猜什麽?

她也不賣關子,“她要我以個人名義先借給他們十萬用來還一部分貸款。”

衆人一聽紛紛瞠目結舌,銀行又不是私人的,誰願意把自己的錢拿去給銀行填補損失。這個女人,真是又傻又壞。

“還沒完呢,她建議我們銀行為她這個情況發起一次衆籌,畢竟他丈夫欠這麽多錢的罪魁禍首就是我們銀行為他辦出了貸款。”

據領導繪聲繪色的描述,那個女人确實挺不幸的。為了嫁給她老公,不顧父母的阻止毅然決然遠赴千裏,連父親去世都沒有回去。因為老公家裏條件不好,婚後幾乎沒怎麽過過好日子,一邊上班一邊帶孩子,好不容易丈夫趁着最後一年考上了工武袁,原本以為一切都步入了正軌,誰知道丈夫迷上了炒股,不但把家裏的存款都套牢了,還貸了銀行30萬。

他們家的厄運還沒有結束,年初小兒子查出了瑞氏綜合症,情況還挺嚴重。為了給兒子治病,差不多把家底都給掏空了,實在沒有多餘的錢還貸款。

大家聽了之後,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只能說這個女人确實挺慘的,可銀行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可能說免就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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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大家的話題就變成了嫁人應該擦亮眼睛以及自家老公對自己有多好之類的。

剛剛忘了補充,銀行裏第三不缺的恐怕就是炫耀了,是人是鬼都在炫!想法設法也要炫!

阮檬實在插不進嘴,便轉過身子整理起客戶資料。

“小阮,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阮檬嘆了一口氣,心裏大概明白領導叫她的意思。這麽難啃的骨頭又要甩給她了!

在阮檬接手這個崗位的時候,還有個師傅。是個極漂亮的女人,罵起人來也毫不含糊,阮檬親眼見證一個一米八的大個子被師傅罵得泣不成聲。

師傅的催收業績很好,工資直逼管理層,她也毫不吝啬地教過阮檬她的秘籍:好催的催死他,不好催的趁早推掉。

可惜美麗的女人總是受人嫉妒的,師傅和領導一直不對盤,從阮檬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是領導單方面地找茬和師傅習慣性的無視。

據老員工說,師傅和領導是差不多同一期進入銀行的,但不管是業績上還是同事關系上,師傅的成績都要遠高于領,甚至有傳言,領導現在的老公當初也追求過師傅。

按照道理來說,升職的機會,師傅一定是大于領導的。奈何這家銀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想要升到中層以上的員工,學歷必須在本科以上,而師傅大專畢業,且一直懶得再去進修,就錯過了這個機會。

好在師傅看得很開,而且領導的工資未必有她的業績提成來得高,便也在銀行裏工作了好久。不過兩人見面不是對對方明嘲暗諷就是容易因為一點小事而吵起來,身邊的人實在感覺有些尴尬。

直到今年年初,師傅終于答應追了她三年多的男朋友的求婚,成功被對方拐到國外去了,兩個女人的戰争這才結束。最大的心頭刺走了,領導的心情也燦爛了起來,連帶着對下屬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阮檬敲了敲領導辦公室的門,“林總,您找我?”

領導一臉和煦地看着阮檬,“小阮啊,你做催收也有好一陣子了吧?”

阮檬點點頭,“兩年多了。”

“那你可以說是我們部門這方面最資深的專家了。我想聽聽你對剛剛那對夫妻的催收辦法。”

阮檬心裏嘆了口氣,領導的一大好處就是,遇到自己不明白的問題直接問下屬就好了,然後再擺出一副“我是在考驗你”的态勢,壓根不需要自己動腦筋!

阮檬組織了語言,說道,“林總,其實我覺得這筆貸款能夠靠人為催收回來的概率很低,但如果真的鬧到法院的話,我想這個女人還會再來鬧事的。況且,她們家的情況如果是真的的話,确實挺慘的,本着人道主義的立場,不如按照老方法,再給他們一年的周轉時間吧。”

林總贊許地點點頭,“好,就按照你說的辦。那麽具體事宜就由你出面了,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鬧到銀監去。”她揉揉太陽穴,“今年我們收到了好幾起銀監投訴,再來幾條的話今天總行的綜合考評會很低,這是關系到你們每個人的獎金的大問題,一定要慎重啊!”

阮檬點點頭,心想,如果師傅還在的話,一定不會把這麽棘手的事情接下來。唉,自己還是太嫩了點,這件事情處理不好,那鍋可是都到她的頭上了。

阮檬不太開心地走出領導辦公室,滿腦子想着怎麽才能把這件事情給解決掉。這段時間積壓了好幾件不好處理的催收案子,真是讓人頭大。

正煩惱着,王敏那頭給阮檬打了個電話,“阮檬姐!查到那老頭姘頭的地址了!”

這倒是個不算壞的消息。阮檬想趁熱打鐵,便和王敏約好時間,準備下午和他一起去看看江聖堯在不在。

兩人到達地方的時候,還特意問了小區保安,經保安證實,江聖堯确實在出現過。兩人都振奮了起來,按照王敏查到的樓號找了過去。

開門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打扮得十分精致,衣着也非常時尚,阮檬想,這恐怕就是江聖堯的情人了。

“您好,請問江聖堯先生住在這兒嗎?”

那人似乎一下子提高了警惕,皺着眉頭說道,“什麽江聖堯?我不認識!你們是誰啊,我不認識你們,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她的表現無異于不打自招,阮檬一下子撐住了即将關上的門,冷冷說道,“我想關門對你來說沒有好處。如果找不到江聖堯,我們必然會向法院提起訴訟,而他的資金流向要查到實在是太簡單了,你是想讓銀行把你的房子給收走嗎?”

銀行當然沒有權限收除抵押人名下外的房子,阮檬只是在賭,賭對面這個人懂不懂法律。這也是師傅教她的一招,面對欠債的人,尤其是還需要面子的人,這一招百試九十九靈。

果然,那女人開始慌了,但到底不是沒什麽見識的白紙,立馬鎮定起來,“好啊,你們要告就去告好了,反正我也很久沒見過他了。”

為了證明她說的是真的,女人立馬接道,“他從收到逾期電話之後就不見了!也沒和我說去哪裏!不信你們去問小區的保安!”

阮檬将信将疑,按道理說,三十萬對于一般人來說都不是巨額的債務,沒必要為了三十萬背井離鄉抛妻棄子。如果江聖堯不是還欠了其他機構的錢,那麽就是這個女人在撒謊。

阮檬想了想,決定還是先撤退,雖然沒捉到江聖堯,但今天也不是沒收獲,至少知道了他的住址。

剛要轉身的時候,那女人又說,“如果你們真的想拿回錢的話,建議還是去找他兒子吧,他兒子可有錢了,三十萬絕對是九牛一毛。”

阮檬想到那個帥哥,又回想起他冷漠的拒絕和冷淡的回應,覺得還不如繼續催他爸更有可能。

又是沒有收獲的一天,臨近下班,阮檬還被領導提點了一番,意思她這段時間的業績不佳,需要繼續努力了。

為了能盡快找到江聖堯,下班後,阮檬決定去小區蹲他。

從六點到八點,阮檬的腳都要站麻了,她終于看到了一個身材很像的人。

阮檬急忙跑上前去,“江聖堯!”

那人的身形一頓,謹慎地往後張望了一眼,随即迅速地跑向電梯。不用說,一定是江聖堯本人了。

追人這種力氣活,阮檬最擅長了。沒過兩分鐘,阮檬輕松追到了體力不支的江聖堯。

看着這個頭發都白了的老人家在自己眼前氣喘籲籲,阮檬的心還真有點不落忍。

随後趕上的王敏也是大口喘着粗氣,“阮……阮姐,你……太厲害了!”

阮檬微微一笑,覺得自己可能更适合當一個警察,像港片裏演的那樣,在街頭巷尾不知疲倦地追小偷。

她睨了眼老人家,“您都這麽大年紀了,還做逃債這種事情,不覺得臊得慌嗎?”

江聖堯沒有接話,只是鎮定道,“你是h行的吧?我和你們劉行是老熟人了,下次讓他直接來找我吧。至于你倆,都這麽晚了,回家去吧!”

阮檬當然不願意放他走,上前一步攔住他,“您要找劉行是您的事,但你欠的錢還是要還,并且現在就要明确告訴我們,這個月底前能不能進賬。”

見這招不行,江聖堯又說道,“小姑娘,不是我不想還錢,是我最近真的手頭很緊。你去找我兒子吧,他這些年攢了不少錢,父債子償可是天經地義的啊!”

阮檬開始心疼那位聲音很好聽的江先生,聽說過坑爹的兒子,沒見過這麽坑兒子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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