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顧芙對華若竹打了自己這件事倒是沒什麽。從張氏那裏回來之後, 她滿心歡喜,連自己臉上的傷都沒在意過。還是素月她們擔心,弄了個雞蛋來替她敷臉。
廣德侯是武将, 華若竹自然也是習過武的, 那一巴掌用的力氣很大。而顧芙皮膚白皙細嫩, 在過了半天之後,那個巴掌印反而更加清楚, 臉頰也腫了起來。
素月心疼不已:“簡直是欺人太甚。”
她們姑娘已經這般處境了,還要被人為難, 實在是……
顧芙卻笑了笑,說:“沒事, 反正我也不常能出去,日後能相見的時候也不多。”
素月垂下頭,嘆顧芙命太苦。
分明是備受煎熬地住在這牢籠裏,落在外人眼裏,卻是備受帝王寵愛。有時候, 真不懂這世上黑白是非是怎麽算的。
敷過臉後,顧芙臉上的紅腫消了些, 但那掌印還是清晰可見。躺在床上的時候, 顧芙感覺到臉上隐約有些疼。
殿內的燈只留了一盞, 為陸雪棠留的。
那盞燈被吹滅之後, 殿內陷入黑暗, 顧芙倏然閉上眼睛, 随後感覺到身側被衾的塌陷。一雙長臂将她抱住,往他懷裏帶, 他的呼吸噴灑在顧芙頸側。
“聽聞今日,皇後打了你。”他聲音淡淡的, 沒什麽情緒。
也是,畢竟那是他正兒八經的皇後,而她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戰利品,她們之間如何能相提并論呢?他當然不會為了她被皇後欺辱一事而有何情緒。
顧芙自然也不會向他訴苦,只說:“不過是一樁小事。”
她聲音聽來雲淡風輕,好像沒有一點委屈的情緒在。陸雪棠定定盯着她後腦勺看了許久,随後輕蔑一笑,也是,對她而言,應付自己是需要忍受的事,即便被他的皇後欺負了,也無所謂,因為她不愛他,自然不會在乎這些瑣事。
如此想着,陸雪棠隐隐有些愠怒。
他将自己的怒氣發洩給顧芙,折騰她的時候便更狠了些,途中不小心碰到她的臉頰。顧芙終于忍不住嘶了聲,睜開眼看他。
陸雪棠頓了頓,而後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個吻。
年節時,張氏忽然病重,吓得顧芙一宿沒睡。陸雪棠當時将太醫院所有的太醫與李千游一起抓去給張氏治病,務必要讓他們把張氏治好。
那之後,顧芙得到陸雪棠恩準,一個月能見張氏一次。
一晃,便過去兩年。
華若竹遠遠看見了底下人送東西去張氏宮中,眸色有些晦暗。那個顧氏還真是……因她受寵,連她母親也能住在宮中,常常相見。且一旦她母親有任何小病小痛,陛下便會讓太醫們趕緊過去。上一回更甚,聽說她差點就死了,顧氏也陪在身邊,結果陛下召集天下名醫,愣是把人救回來了,流水一般的補品往她宮裏送。
華若竹轉過身,不再看,往勤政殿走。她準備了一些糕點,親自等在勤政殿門口,沒一會兒,裏頭的人通傳說陛下請她進去。華若竹心頭一喜,進了勤政殿。
陸雪棠道:“皇後怎麽來了?”
華若竹在陸雪棠面前一向是溫柔乖順的,笑道:“臣妾只是想念陛下了。”
她與陸雪棠雖然沒有感情,可陸雪棠是皇帝,容貌俊美,她自然也見着歡喜。
“說來,是朕這些日子冷落了皇後。實在是政務繁忙。”陸雪棠面不改色。
華若竹心裏自然知道這是敷衍,畢竟他雖然政務繁忙是真,可卻能每日抽出時間去看顧芙。可見所謂的政務繁忙不過是個借口,若真想見,自然能見。
這話卻只能在心裏說,明面上還得大度:“陛下勤于政事,這是百姓和社稷之福,只是陛下再忙也要保重身體。”
華若竹本想留下來陪他用午膳,卻被陸雪棠以政務之由送走,她只得恨恨走了。這幾年,陸雪棠來她宮裏的次數并不多,對她只有表面上的尊敬,卻沒有寵愛。一個女子得不到丈夫的愛,只能得到尊敬又有什麽意義呢?
皇後似乎不受新帝寵愛這件事,底下人都看在眼裏,難免有些議論。這日華若竹走後,宮裏當差的幾個小宮女便在議論此事。
“陛下似乎不寵愛皇後娘娘。”
“确實,陛下每日都去見貴妃呢,那些好東西也總是往貴妃宮裏送。”
“是啊,聽說陛下只是為了皇後身後的兵權,所以才娶了皇後娘娘。大婚當夜,更是将皇後娘娘撂下了,去找了貴妃,結果貴妃因為一些事情,居然私自逃跑了。”
盡管當時對外都說是宮裏有刺客,可那是對外的說法,她們在宮裏當差的,自然聽到過風聲。
“聽說啊,是貴妃與陛下鬧別扭,不滿意陛下立後,所以才逃跑的,就是和陛下鬧性子呢。”
多麽可笑,才不過過去兩年,新帝愛重貴妃之事已然成了人人知曉的事,甚至被傳為一段假話。
故事裏的人有多少愛恨情仇,看客不見得知曉,那些血和恨,隐沒在一段傳奇佳話的背景裏。
“這樣看來,那皇後娘娘也太可憐了。畢竟是新婚之夜……”
“哎,不過這事兒,也不是第一回 。你們肯定不知道,當年咱們陛下還是三皇子時,彼時的太子殿下另有其人,當時的太子妃與太子大婚時,聽聞太子也将太子妃撂下了。”
“是嘛?”
這等秘辛一出來,當即引起了幾個人的興趣,她們聊得熱火朝天,也沒人注意到身後暗處有道身影停了下來。
“我好像聽說過,當時的太子與太子妃是一對璧人,感情甚好,怎麽也會撂下太子妃不管呢?”
“倒不是先太子想撂下太子妃,聽說是當時的皇後忽然生了病,太子便過去照顧了,這才擱下了太子妃沒管。不過也是可惜,聽說那之後,先太子便謀逆,被處死了。太子妃也被牽連,一并處死了。”
“你方才說什麽?再說一遍?”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冷厲的話語,将幾個小宮女都吓了一跳。
“陛下……陛下恕罪……陛下饒命……”
陸雪棠面若寒霜:“說。”
小宮女只得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聽說是……”
陸雪棠盯着小宮女:“你從何得知?”
小宮女道:“奴婢……當時曾為太醫院給當時的皇後送過藥,因而知曉……”
陸雪棠忽地冷笑了聲,所以,那夜東宮燈火長明,是因為這個?而顧芙,其實在獨守空房。
好啊,好得很。
她明明未曾與陸成器圓過房,卻在他面前,說得他們夫妻恩愛一般。
還有那個孩子,如此說來,那便是他的孩子。她分明可以辯駁,卻什麽也沒說。
他忽然覺得,顧芙的心,其實也沒那麽軟。
陸雪棠冷冷看向那幾個宮女,閉上眼,輕飄飄地命人将她們處死了。而後,他去找李千游。
李千游對他的到來翻了個白眼,以為他又有什麽麻煩事。沒想到陸雪棠問他:“處子卻不落紅,這種事有可能嗎?”
李千游皺眉,笑說:“自然有可能,古書上有記載,并非所有女子都會在初夜落紅。怎麽,陛下,誰給你戴綠帽子了麽?”
陸雪棠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李千游摸了摸鼻子,聳肩,對這個人的神經質已經見怪不怪。
陸雪棠去了鳳梧宮中。
顧芙正與素月她們在說笑,她似乎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日子,也能苦中作樂,為張氏做衣裳便是顧芙的樂趣。就在這時,陸雪棠來了。
他陰沉着臉,顯然心情不好。
見到他的那一刻,顧芙笑容陡然消失,從榻上站起身,緊張地看着他。
陸雪棠将她反應看在眼裏,眸色更冷。
“這是你的報複,是麽,顧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