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裴濯與黎凝視線在半空對上◎

三年前,裴濯要離開皇城前往西北那日,一大早的黎凝就被公主娘叫醒,非要她去給裴濯送行。

長公主與裴濯母親有些交情,加之兩個孩子也一同在書院念書,裴濯從軍一事本就引起不小轟動,其他同窗好友都去送行,黎凝于情于理也該一道去。

最後黎凝拗不過母親,極不情願地起來梳洗打扮。那日也是寒冬,天有多冷,黎凝怨氣就有多深。

到了城門外,見到那浩浩蕩蕩的隊伍,想到他們也是為了保家衛國,加之戰場兇險,裴濯此行也是去吃苦的,黎凝臉色凝重幾分,好歹是将與裴濯的個人恩怨先放一放。

彼時黎凝也是穿着厚襖披着個紅色的鬥篷,并把帽子也戴上,全身上下就露了張臉在外。

裴濯只需感恩戴德地接受她來送行的好意就行了,但裴濯顯然意識不到黎凝的“好心”。

鮮紅挺直的身影在衆人之中尤其顯眼,裴濯好不容易才從其他好友的熱情道別中脫身,立刻來了黎凝面前。

視線突然出現一雙黑色的靴子,緊接着是那張今日不想見又不得不見的臉。

裴濯彎腰,手撐在膝上,歪着頭看向被藏在兜帽底下的黎凝,盯着看了好幾眼,就是不說話。

“怎、怎麽了?”黎凝不知裴濯為何一直盯着她,難道是沒想到她今日會來送他,感動得說不出話?

這想法立刻被黎凝否定掉。

他一開口準沒好事,還不如閉嘴。

她被裹得嚴嚴實實,他得彎下腰從下面看才能看到她的臉。

裴濯眨了眨眼,才終于開口。

“我當這是哪來的紅色粽子呢,原來是我們尊貴的郡主。包裹得這麽嚴實,差點沒認出來。”

黎凝:“……”

他怎能用他那張那麽好看的臉說出這麽難聽的話?

“你說誰粽子呢?”

“誰是粽子我就說誰。”

“還是一只喜慶的粽子。郡主這是在為年關做準備?可是粽子在端午才吃。”裴濯看似補充,其實是在火上澆油。

他這一通胡說八道,聽得黎凝想發火,又礙着這裏人多不好與他起争執。

她今日就不該來,她與裴濯能有什麽好說的!

眼見着黎凝欲發作又極力平複,裴濯見好就收。

他笑了笑,“沒想到郡主今日也會來送我,裴濯受寵若驚。”

總算說了句能聽的。

黎凝消了些氣,輕哼一聲,“你确實該感恩戴德。”

裴濯直起身。少年人身量高,站起來黎凝已看不見他的臉,只一聲“是”從黎凝頭頂傳來。

黎凝仰起頭,兜帽落下去,露出她白皙姣好的臉。

她發現裴濯正一瞬不瞬盯着她,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臉頰突然貼上一雙冰涼的手,手的主人正是眼前的裴濯。

少年人的手寬厚,帶着點令人難以忽視力道,一雙手就足以将她的臉完完全全捧在手心。

黎凝瞪大了眼直直看他,被裴濯這突然的舉動驚得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

裴濯眼底含了得逞的笑意,得寸進尺地改為捏她的臉。

“此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到時郡主恐怕都要忘了還有我這號人。”

黎凝怒氣沖天,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麽,一把把他手拍開。

“你作甚!”

黎凝摸着自己的臉退後一步,質問的同時又警惕地看着他。

“勁兒還挺大。”

裴濯笑着收回手。

“本郡主好心來送你,你竟還敢欺負我,不識好歹!”

黎凝顧着旁人在,不好斥責太大聲,即便壓低聲音也掩藏不了怒氣。

其他同來送行的人此刻正在互相交談,裴濯背對着他們,他們也不知發生何事。且黎凝與裴濯二人每每站在一起總是要鬥一番嘴,他們習以為常,便也沒多注意此處。

“我識不識好歹,你難道不知道?”裴濯坦然承認,甚至大方地表示給黎凝報複回來的機會,“只不過我馬上就要跟大軍啓程,郡主怕是一時半會報不了仇了。”

聽得他這話黎凝冷靜下來,裴濯這無禮的行為她是要讨回來的,可大軍眼看着就要出發,她總不可能因為個人恩怨耽誤了大軍行程。

黎凝只好先把這仇記下,等裴濯回來了再找他算賬。

“你別得意。”黎凝又恢複倨傲的樣子,昂起下巴放狠話,“等你回來我再跟你算賬。”

她要是今日因為與裴濯的糾葛耽誤大軍出發,讓公主娘知道她定要被責罰。

“行,那我等着。”

裴濯又提醒似的補充,“郡主可別忘了。”

聽完黎凝的回憶,陸芷瑜一時不知該作何判斷。

最後只公道地評價一句:“那裴公子也是厲害,能叫你惦記這麽久。”

黎凝沒好氣道:“那日天兒那麽冷,他的手被風吹得冷冰冰,竟貼我臉上取暖。這三年要我如何忘記那冰冷的觸感!”

“消消氣消消氣。”陸芷瑜順着黎凝的話,又問,“那你預備如何報複回去?”

三年的時間,一年只想一個法子,也夠想出三個。

黎凝不無得意地笑了:“我自有辦法,你就等着看吧。”

她早就想好怎麽對付裴濯,只待兩日後他回來,一舉報了三年前的仇!

陸芷瑜略擔憂地抿了一口茶,不禁擔憂地想,阿凝鬥得過裴濯嗎。

黎凝與陸芷瑜兩人好幾日未見,早已攢了許多話要說,談過大軍要歸來一事之後又聊了其它。待用過午膳,又去街上逛了逛,直到日暮時分才各自歸家。

陸骁大軍即将回城的消息很快在皇城裏散開,上至朝中所有大臣,下至布衣百姓,無不知曉此事。

長公主也不例外。

翌日,黎凝睡醒被伺候着洗漱完,便去長公主所在的主院一道用早膳。

長公主曾是名動皇城的美人,風華絕代,如今雖無昔日風采,但容顏未老,加之肌膚保養得極好,如今風韻猶存,氣質卓絕,仍配得上美人稱號。

黎凝才剛跨進門檻,膳桌上首的長公主一見到她便蹙起眉,輕聲斥責:“整日起得這般晚,成何體統。”

黎凝腳步一滞,側目望向同她一道過來的冬雪。

冬雪搖頭表示不知。

她難道不是天天都這個時辰起的嗎?怎的平日裏不說她,今日突然提起此事。難道是她最近做了什麽惹得母親不虞?可這種天兒她都懶得出門,哪有什麽事可以給她惹的?

黎凝滿腹狐疑入座。

待婢女布菜之際,長公主緩緩開口:“明日陸家郎君領軍凱旋歸來,你萬不可像今日這般晚起,需得早起兩個時辰,盡早去城門迎接。”

黎凝一聽頓時不樂意:“屆時會去迎接他們的人數不勝數,何差我一人?便是要我去迎接,又何需那麽早?”

“他們可不一定會那麽早到!”黎凝擲地有聲。

感受到公主娘涼涼的眼風掃過來,黎凝悻悻閉嘴。

“去迎接大軍歸來的人自然不少,我要你去,是讓你去迎接裴小郎君。”長公主從容不迫,語氣不怒自威,又開始數落,“你這般拖拉的性子,不早起兩個時辰怎趕得及。”

菜品已經布置好,黎凝在聽到這話後把目光從喜歡的菜色上移向母親,目光複雜一時未言語。

黎凝總算明白,為何她今日一踏進院門就被數落。

裴濯十七歲就跟着大軍前往邊關鎮守,能吃苦、有謀略、立戰功,如此能力顯赫的一個人,又是自家娘親閨中密友的親兒子,這麽一對比,她這個當女兒的可不就處于下風,她娘可不就看她不順眼了。

長公主府就黎凝一個小主子,還是當今聖上的親外甥女,這便使得她在長公主府獨受寵,所有人都對她寵愛有加,不管什麽事都由着她的性子來。

就連當初聖上參加黎凝的周歲宴,粉粉嫩嫩的小團子頗得聖上歡喜,恨不能将她帶進宮親自照料,當場封黎凝為“永樂郡主”。

只有長公主相反,對黎凝的教導異常嚴厲。

雖平日裏若是犯了錯,朝娘親撒撒嬌也能揭過去,但黎凝心裏清楚什麽事撒嬌無用,若她不聽話,娘親也會生氣。

縱使她性子嬌縱,也不敢數次忤逆她娘親的意思。

黎凝清楚今日她與裴濯兩廂對比之下,她又敗給裴濯,不能怨公主娘,黎凝只能把這筆賬算在裴濯頭上。

“我知曉了,明日早些去城門口迎接。”黎凝應得不情不願。

長公主這才滿意。

“用膳罷。”

臘月十七這日,家家戶戶喜氣洋洋張燈結彩,有年關将至的因素,當然更多的是因為今日铉冀軍凱旋歸來。

保家衛國的将士們在邊關鎮守,才換得他們有今日寧靜安穩的日子,百姓無不感激。

道路兩旁已經預備好了鞭炮爆竹,準備迎接大軍。

此時茶樓一間雅間窗戶大開,正對着街上早已清理出來迎接大軍的大道。

黎凝坐在陸芷瑜面前,無精打采單手支臉,從窗戶望向街上。

瞧着她這幅完全恹恹欲睡的樣子,陸芷瑜無奈道:“何必如此勉強自己,晚些時候來也是一樣,他們應當不會那麽早進城。”

黎凝從窗外收回目光,嘆了口氣。

“我也不想起這麽早,只是我娘非要我來,我若是再晚半刻鐘出門,她指不定要奚落我多久。”

陸芷瑜心下了然。目前這皇城唯一能讓小郡主敬畏聽話的,恐怕就只有她的娘親,長公主殿下。

不知大軍還有多久進城,陸芷瑜提議:“不若讓茶樓夥計給你收拾間上房,你先去歇息會兒,大軍到了我再去叫醒你。”

黎凝搖了搖頭。

她極少在外留宿,少數幾次也定要用自己帶的錦被綢緞,床鋪上鋪滿她自己帶去的東西,有專屬她自己的味道,才覺幹淨。

陸芷瑜不再執意,給她斟了杯茶讓她提提神。

不知過了多久,街上響起鞭炮爆竹聲,噼裏啪啦震耳欲聾。期間夾雜軍樂聲,由遠及近,待整齊肅穆軍隊的靠近,喇叭唢吶聲也随之響徹雲霄。

浩浩蕩蕩的隊伍在主道上前進,一匹匹駿馬上的将士戎裝在身,腰帶佩劍,個個英姿飒爽神采飛揚,穿過在道路兩旁歡呼迎接的百姓。

這壯觀場面驅散黎凝的瞌睡蟲,跟着陸芷瑜探出腦袋往下看。

在前頭帶領的将軍便是陸骁。他面容冷峻,帶領軍隊有條不紊前進。

落後他一個馬身距離的,便是此次在邊關中屢立戰功的裴家小郎君——裴濯。

裴濯快至弱冠,馬背上的他身姿挺拔如蒼松,一身戎裝襯得他氣宇軒昂,比之三年前要成熟穩重了許多,但眉宇之間仍可見少年人的輕狂肆意。

黎凝悄悄地仔細打量,撇開與裴濯發生的那些不悅,她是真心欣賞今日的裴濯。

還挺像那麽回事。

陸芷瑜瞧見兄長往自己這邊看來,擡起手朝他揮了揮。

兄妹兩在書信裏已經交流過,今日陸芷瑜會在這裏迎他。

陸骁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前行,嘴角輕微揚起,卻不叫人發覺。

無人知曉陸将軍剛剛看到什麽,只有離得近的裴濯注意到。

他順着陸骁方才望的地方看過去,見到從茶樓窗戶探出腦袋的兩個小姑娘。

上着紅色短襖,下穿月白羅裙,梳着漂亮的雲髻,珠釵寶石點綴其上,端莊優雅又不掩明媚,可不就是出門最喜把自己裝扮得漂漂亮亮的長樂郡主。

她好像又長高了點,五官比上次見面要長開了些,一雙眼亮晶晶的,好像——正在看他?

裴濯與黎凝視線在半空對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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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秘密情郎》

文案:

當今最受寵的樂安公主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出落得妩媚妖嬈,風華絕代,無論男女,與她對視一眼,無一不心動怦然。

太子弟弟有一好友,是個唇紅齒白的粉面少年郎,性子也如他長相一般腼腆,每每見到樂安公主都羞得漲紅了臉,說話也變得磕磕巴巴。

見他如此,樂安公主起了逗弄心思,逗着逗着,将人逗到床上去了。

食髓知味,一發不可收拾,再後來,二人瞞着所有人,在每個夜晚抵死糾纏。

在外人看來,他們一個是弟弟的好友,一個是兄弟的長姐。

白日裏見面不過是淡淡打聲招呼,話也不會多說一句,到了夜晚,他們親密得難分難解。

誰都不會想到除此之外還有什麽關系,直到太子殿下登基,昔日兄弟也一步一步走到首輔之位,權傾朝野。

樂安長公主不過是多看了一位眉目清秀的侍衛幾眼,首輔大人便要下令将人處死。

樂安公主開始膩了這種生活,決心與他好聚好散,在一個剛糾纏過的夜晚,她與他攤牌。

“往後夜裏不要再來尋我,如此長久下去恐要引人誤會。”

首輔将她一縷青絲繞在指尖,“誤會?當初你引誘我時,就該料到有今日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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