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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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上小學之後,時柏榮就沒和別的人再睡過同一張床。也不一定是不想,就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他偶爾和父母撒嬌,也沒法得到自己的想要。因此,現在,和唐原躺在一張床上的感覺很是微妙,明明身體挺累,大腦卻是亢奮得不行。“我可以抱着你睡嗎?”甚至腦子一抽,他翻了個身,對唐原說出這樣的話。

“……”唐原沒回答他,反而把時柏榮踹得離自己遠了那麽一點,差點直接給人踢到床下。“把當我抱枕是吧。”好在他還是良心發現,在人快掉下去前拽了一把,邊拽還邊警告他,“不給抱,也不要半夜鑽我被窩啊。”

明明是他主動讓時柏榮留下,現在卻不給他什麽親密的機會,仿佛時柏榮是個半夜會獸性大發趴他身上把他吃幹抹淨的禽獸——雖然也不是沒有可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不僅不給抱,他還穿得嚴嚴實實,躺在床上,和時柏榮一人蓋一床被子,讓一米八的床,中間隔了快一米的距離。也不像時柏榮想象得那樣和他撩騷,睡前談話也很符合他倆正常的身份——就是些讓人清心寡欲的學校生活,“月考考完了吧,考得怎麽樣?”唐原唯一給他的一點親近就是願意側身正對他刷手機,也讓時柏榮看清他臉上的表情。讓他感覺那都不是配合一個疑問句該有的表情,而屬于一個赤裸裸的威脅,似乎只要時柏榮說出自己考得不好,他下一秒就會起身把他扔出自家。

察覺到這一點,時柏榮選擇給一個中肯的評價,“……還行。”

“哦?打算考倒數第幾?”唐原也開始對他動手動腳,不是時柏榮預料中的親親摸摸,而是隔着被子又踹他一腳,“還去酒吧玩,不是倒數第一,就是倒數第四十五吧。”

“我們班就四十五個人吧?!”

“嗯,這麽清楚,是因為上次考試看到自己的排名了是吧?”

“……”

“不會說話了?”

“我錯了,”倒是讓唐原意外,時柏榮沉默一會就主動認了錯。他想着這人總算是學乖了一點,馬上就又聽到對方說,“但笨蛋又不會傳染——你能讓我抱嗎?”

“……”

唐原是不知道時柏榮對這件事怎麽這麽執着,不過畢竟是自己把對方留下,看這人态度還行,就暫時答應對方。“月考要是沒考好,你就給我等着啊。”“嗯,不會的——沒考好就讓你抱回來。”“……這麽會占便宜,考試怎麽不多騙點分回來。”唐原伸手,彈了下他腦殼,“老實點,趕緊睡吧。”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許是抱着什麽東西真的能産生安定的感覺,時柏榮這晚睡得很好,還夢見了些不幹不淨的畫面,夢見自己抱着唐原,在教學樓的天臺上和人接吻,然後做愛。是他先脫了對方的衣服,讓人前衣冠楚楚的男人在空無一人的天臺上赤裸地自我敞開。享受一種暴露帶來的快感,日光,再是目光,陰莖插入身體,時柏榮迫不及待地進入,和人在神聖的地方進行無恥的性交。在夢裏不需要那些繁瑣的步驟,只需要最直白的快感,單純的摩擦和沖撞。夢裏的場景也不需要邏輯。上一秒他在陽光下将精液灌進唐原的身體,下一秒,他就趴在教室的講臺上,被還夾着精液的唐原頂開臀肉,從後面進入肏弄。沒帶套,和時柏榮對他做的一樣。少了一層透明薄膜的阻隔,身體和身體真正地楔合。時柏榮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肉柱上的筋絡,微微上翹的弧度,以及略高于體溫的溫度——讓他醒來後才意識到自己對這人性器了解的程度。快感也不過是一種神經反應,不用肉體的接觸,也可以在大腦中創造。分泌出相應的激素,雖然不一定能達到真正的濃度,但已足夠讓夢境中的時柏榮沉浸其中。他甚至沒有注意,那個教室,到底是只有他和唐原,還是一個真正的班級。臺下的同學都坐在那裏,看唐原怎麽把他奸淫,嘴裏還講着今天的課題。雙曲線,臀部的弧度,陰莖插入的角度,他把時柏榮放上投影儀,在他背上寫着今天的板書,在肩膀和脊背之上,演練一道三角函數。他的另一只手,分出一根手指,插入已經被肏弄出水的後穴,模拟立體幾何中線段的相交和移動。最後,關于容積的題目。他讓時柏榮算一算有多少精液被射進他的身後,又讓他好好感受精液随着性器的抽出是如何在腸道中流動,讓速率在坐标軸上繪制出折線圖。腿間有些濕了,夾不住的精液被陰莖帶出。唐原欣賞了一會他的窘迫,“要我幫你舔幹淨嗎?”他說。

時柏榮在這個時候清醒。

醒來的第一件事,他發現自己懷裏不知道為什麽被塞了個長條的青蛙抱枕,而本該在他懷裏的唐原則在旁邊的被窩裏睡得正香。醒來的第二件事,他發現自己的下半身有些濡濕和黏糊——精液在內褲上正逐漸幹涸。于是原本想拿抱枕找人算賬的手一頓,時柏榮轉而灰溜溜地下了床,去了廁所,脫了褲衩。不知道在他下床的同時唐原也從床上醒來,聽到時柏榮離開房間的聲音,也懶得睜眼,伸手就把旁邊那個抱枕撈進自己懷裏,睡了幾分鐘,聽到洗手間那邊傳來水聲,他想起自己也沒給人準備毛巾牙刷。于是抓着自己頭發,不耐煩地下床,找了一套一次性的牙刷毛巾想給人拿過去,結果一走到衛生間的門口,發現門也沒關,他順手一推,就這麽和拿沐浴露洗着內褲時柏榮對上了眼。

“……”

唐原也是一眼就看到他手上的內褲。尴尬地咳嗽兩聲,“……年輕人火氣挺旺盛的嘛。”說完後退兩步,放下手上的東西,果斷關門,逃離現場。然而一分鐘後,時柏榮又看到門那邊伸了只手,在盥洗臺邊放下一條幹淨的內褲。

好像還有點眼熟,十幾秒後,時柏榮發現那分明就是自己的。再仔細想想,才想起是不久之前,自己落在唐原家的玩意。他一時有些心情複雜,不知道這男人留着自己內褲幹嘛,不會是偷偷拿來幹什麽壞事,或者等着哪天靠給人試穿來找逃走的灰姑娘——剛這麽想,唐原又從門口探了個腦袋進來,“對了,要我幫你穿嗎?”

時柏榮叫他滾,唐原比了個OK的手勢,又替他把門關好。被這麽一鬧,時柏榮看着盥洗臺上的東西,只想讓內褲悶死自己算了。

經歷了這樣的事,等時柏榮清潔好自己走出衛生間,看到唐原還是多少有些尴尬的情緒。想着打聲招呼就溜,結果被唐原做的早餐絆住腳步。也是看出時柏榮想跑,唐原現在已經可以很熟練地勾住他的後領,“一起吃個早餐呗。”他也不是和他商量,單純是給個通知。還流氓地發到學生手中,讓他填自己的意見,再在上面簽字——誰都知道答案只能填是或者已讀。因此,時柏榮知道自己跑不走,又被一條內褲認出了身份,不得不留下,和人共進早餐。

唐原做的飯其實不太好吃,只能說勉強能夠入口,這是時柏榮之前在他家裏吃了好幾次晚餐得出的結論。然而吃飯吃得也不完全是口味,人本身有時也是重要因素。老老實實和人坐上餐桌,面對面,盤子裏放着一片賣相有點糟糕,但味道比想象中好上一點的吐司煎蛋,時柏榮忽然覺得現在這樣的場景他曾經也有期待。和大人一起在家裏吃頓新鮮的早餐,而不是被打發到外面的快餐店,或者只有保姆前一天晚上凍在冰箱的食物,貼在冰箱上的紙條讓他一個人把它拿進微波爐加熱,再一個人把它端上餐桌。在座位對面,還放盆多肉,假裝有人陪着,卻更叫人寂寞。

而現在的感覺就不錯,哪怕唐原做的飯真的和他習慣的口味差了太多,以及唐原這個人偶爾說的話還是讓他有點讨厭,“明天會出成績,放學記得拿成績單來找我。”讓原本就只是勉強能吃的早餐忽然又蒙上一層黑霧。“……知道了,你等着我給你考倒數第四十五吧。”

“就你?”

“給你拉高點期待,到時候再打擊你一下。”

唐原聽着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到底是打擊誰啊?”

“讓你看看自己的教學水平。”時柏榮對他露出一個假笑,“讓你明白每天給我補課也沒什麽效果——這樣就不用被你管了。”

腳尖踢了他下小腿,唐原笑着罵他,“傻逼,美得你,心裏話都說出來了是吧。”

“那也沒有,要是能天天和你睡覺,我也不介意天天補課。”說完,咽下最後一口吐司,時柏榮朝人做了個鬼臉,而後飛也似的轉身逃跑,留下餐桌上的唐原,不緊不慢地拿出手機,拍下這人的背影,做了個抱頭鼠竄的表情包,找到時柏榮的聊天賬號發送。

三分鐘後,時柏榮發了個中指給他。

雖然唐原嘴上對時柏榮的成績一直很嫌棄,但前一個月抓着人學習,發現這人腦子其實也不算笨,只是落下太多學業,才會交出那樣的成績。因此,他也不認為被自己給人抓了快一個月,時柏榮還能考出上學期那樣的成績——多少還是有點期待,希望時柏榮也不要給他丢臉,即使也沒別人知道他在課後抓時柏榮學習的事情。也是抱着這樣的心理,等成績發過來的第一時間,唐原看完平均分和那些優等生,馬上就去找時柏榮的名字——先看了下倒數第一,很好,不再是時柏榮。唐原最後在倒數第七的位置看到了他的成績。

英語還是那個鬼樣子,明明是在個外國語學校,成績卻在及格線上空像個幽靈般游蕩,又不願翻身革命,抗争其它幾科壓迫成績的成績。好在除了英語,其它科倒是小有進步,數學也往上蹿了一截。唐原數了數,高了二十九分。他簡直懷疑是不是命運在其中作祟,或者是時柏榮自己有什麽毛病。嘆了口氣,他去把成績單打印,将其他同學的成績也全部對比分析,重點圈了幾個學生,總是得擔起班主任的責任,打算找時間和人談一下學習上的問題。至于時柏榮,看完他的成績,他就假裝不認識對方。上課的時候眼神都沒分他一個,下課的時候也是抱着卷子就走,叫了課代表,卻沒叫時柏榮,留他一個人在班級好好反省。倒數第七雖然不是倒數第一,但唐原看着也不夠滿意,覺得還是可以再往前挪一段距離。于是,他在這人的成績單背面畫了個豬頭,“中午放學來辦公室找我。”想了想,又補了這麽一句。

“……不就差了一分。”收到成績單後,時柏榮看着那個豬頭,越看越氣,以為這就是因為數學成績。唐原又不在面前讓他發洩,幹脆在旁邊畫了個箭頭,寫了唐原的名字,“小心眼。”他用筆尖戳了戳豬耳朵。沒一會又翹起嘴角,想着晚些時候就算撒嬌耍賴,也得讓唐原履行他雖然沒有完全滿足條件的約定。

甚至放學去找人的時候還挺理直氣壯。“有什麽要給我的嗎?”一到辦公室,就給人來了這麽一句。“這麽嚣張,還以為你考多好呢。”唐原斜他一眼,“成績單呢?”

想起後面被他寫了名字的豬頭,時柏榮裝傻,“……忘帶了。”

“行吧。”勉強接受這個借口,唐原在辦公桌上開始摸索。“你找什麽?”“給你的獎勵。”摸了半天,總算找到不知道何年何月丢到書桌角落的一根棒棒糖,拍到時柏榮手裏,“好了,滾吧。”

“沒別的了?”

“考得也沒多好,還想要什麽?”

“我數學……多考了快三十分呢。”時柏榮瘋狂和人暗示,然而唐原卻不為所動,假裝聽不懂,又仗着公開場合,時柏榮不敢直接和他撒野。笑着看他表演了一會,最後,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拍到時柏榮懷裏,“多點讀書吧。”

看着懷裏那本厚厚的世界近代史,時柏榮只覺得兩眼一黑,還想和人再争取争取,結果說什麽唐原都給他繞開,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三十?什麽?哦,四舍五入,那真不錯。恭喜你啊。”“你不是說,多考三十,就給我……那什麽嗎?”“糖不是給你了嗎。”邊說唐原還邊趕他走。假裝看不到這人哭喪的表情。

“對了,書記得回去看啊。”但臨走前,唐原強調了這點,“好了,趕緊去吃飯,別在這邊礙眼,倒數第七。”

灰頭土臉地離開辦公室,垂頭喪氣地到食堂打飯,手上那本書是一點不想着翻開,他随手放到旁邊的桌上,正好過來的李荞看到,就問他能不能借她看幾眼。“随便吧……就一下,看完還我。”

“真夠小氣。”

“哼,不看就算了。”時柏榮雖然心情就有點低落,但和李荞平時說話本來就差不多是這麽個語氣,因此也沒被人發現情緒上的波動,只是有點奇怪他這種催促,“快一點啊!”

“知道了,我就看看是不是老胡推薦的那本。”說着,李荞随手一翻,就翻到書裏夾着的一張書簽。“你這書簽……挺有意思的啊。”李荞随口感嘆,卻讓時柏榮突然坐直,朝書頁間看過去,發現上面躺着的一張心形的折紙——但他一時沒說什麽,只是随口附和對方。等人把書還他,才重新翻開那頁,把裏面那張用便簽折成的愛心拿了出來。

呵,男人,真夠老土。時柏榮玩着那張折紙,多少能猜到是誰放的,他想自己才不會因為一張書簽就被哄好,就把它當成唐原的臉,在手上捏了又捏。玩了半天,也差不多吃完午餐,正準備把它夾回去、晚上當罪證質問一下唐原的時候,大概是玩的久了,手上的汗讓紙張變透,叫時柏榮定睛一看,突然就發現,愛心的中央隐約滲出那麽一點墨跡。

似乎寫了什麽,但從外面看不清楚。想到什麽,時柏榮假裝無事發生,把自己餐盤放到回收處,而後鬼鬼祟祟地回到班級,在自己那個角落的位置坐下。環繞一圈,周圍還沒人回來,這才敢放心地打開。

上面只有一句話——“晚上來我房間,時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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