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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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二十七分,醒來的時柏榮總算沒有在自己懷裏看到一個綠色的抱枕,而是一個熟睡的唐原。他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是早上八點。懷裏的人沒了——躲到陽臺抽煙,被時柏榮發現的時候,唐原剛無聊地吐出一個煙圈。發現時柏榮從身後偷襲,他就順手給人搗了一拳,“你來幹嘛?”
“早安吻。”時柏榮朝他嘴唇啾了一口,“我給你弄早餐?”
“我已經弄好了。”
“廚房沒發生什麽意外吧——嗷!”時柏榮捂着自己頭上被唐原打的包,“小氣鬼。”
猛地吸完一口,唐原也不想嗆人,把煙扔到一邊,才看向對方,“誰讓你沒大沒小。”
“你這樣聽不進實話,是不會進步的。”時柏榮準備好和他碎碎念,想在人面前也扮演一下老師的角色,結果還沒開始,就看見他的預備學生捂住耳朵,還順便踹了他一腳。“你別太過分!”時柏榮給他踹了回去,被唐原罵了一句幼稚。“……明明你更幼稚好吧?!”時柏榮不知道對方哪來的臉說這樣的話,一生氣,搶了唐原的煙盒,“給你沒收了。”
“輪你管我了是吧。”
“你有什麽意見?”時柏榮仔細看了下煙盒,發現竟然還是唐原剛開學從他那沒收的那個。這就不算沒收,算物歸原主,“昨天你都給我蓋章了,現在你也是我的。”
總感覺這邏輯有些不對,不過,唐原決定先讓時柏榮接受現實,“還記得啊,那你再認真看看那個章?”
從唐原的語氣中聽出一些不太好的東西,時柏榮掀起衣服,就看見自己的腰上,已經有些糊掉的四個大字——檢驗合格。
時柏榮看看那個章,再看看唐原,決定今早不吃早餐,改換把唐原炖粥。
也算是白開心了一場,剛醒來時他對昨晚的記憶就剩下唐原給他蓋章這事,以及一些被打了馬賽克的片段。還覺得自己總算是在唐原這裏有了個名分,結果,他沒想到唐原這麽惡毒,竟然用這樣的手段蒙混過關,“和我道歉!”他勒着唐原的脖子,總感覺自己不是第一次說這種臺詞。而這次的唐原倒還掙紮了一下,沒有那麽快地認錯,努力反抗了一下,“……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嗎?”
“我不管,你先道歉!”
“行了,好吧,我錯了,寶貝。”實在是被勒得難受,唐原态度一點也不誠懇地道歉,“讓我做的早餐給你賠罪好嗎?”
禍害了時柏榮家冰箱裏僅剩的兩個雞蛋和三片吐司,唐原創造出了餐桌上兩份仿佛剛從煤礦打完工回來的吐司煎蛋。至于多出來的一片面包,現在自然是在垃圾桶裏躺着。時柏榮不知道唐原拿這種東西到底是要陪罪還是挑釁,總之,他就是覺得,和對方的日子沒法過了,又很懷疑唐原自己是怎麽這麽健康地活到了現在。“愣着幹嘛,吃啊。”而唐原對此一無所知,很自然地将東西送進嘴裏,一點沒嘗出味道有什麽不對。“老師,你果然是我老師。”這一刻,時柏榮終于發自內心地承認了唐原作為他班主任的身份。“是我配不上您做的飯——我去點個外賣冷靜冷靜。”
他腳底抹油就想溜走,結果跑得太快,沒有看路,被唐原伸腳一絆,差點撞牆,又被唐原扯着領子拖了回來。“點什麽外賣,不健康。”唐原說着仿佛自己從沒點過外賣,而時柏榮想着外賣總比唐原做的飯健康。但形勢如此,受制于人,他還是不得不低頭,就當作自己對人觊觎的代價。
等以後住到一起,一定要給廚房上個鎖,鑰匙不能給唐原,最好就不要讓他知道家裏還有個廚房。時柏榮苦中作樂,靠着幻想未來的美好生活來解決味覺的麻木,不自知地露出一點笑容,讓唐原覺得有些人就是口是心非,對自己的廚藝又産生了錯誤的認知。打算把中午飯也一起承包——當然,最後被膽子大起來的小孩給趕出了廚房。
雖然家就在樓上,但唐原也懶得回去,反正工作差不多都被他提前做完,他就想找個舒服的地方過一過自己三十歲的第一天,或者說,讓自己能夠毫無負擔地浪費時間。靠上時柏榮家的沙發,打開時柏榮家的電視,有高中生自覺地過來躺到他腿上讓他的手不至于空閑,自覺的高中生還順便搶走了唐原口袋裏偷藏的另一包煙。“以後不準抽了。”
“好吧。”唐原想着不在這人面前抽就行。而沒有煙,總覺得嘴上又有什麽空缺,“你家有什麽吃的嗎?”
時柏榮給人找了包薯片,唐原也趁機參觀了一下時柏榮家裏。結構和自家的一模一樣,裝潢也是他們這個舊小區裏常見的模樣。沒什麽個性,大概是租的時候自帶的裝修,唐原剛這麽想着,随手抽下書架上的一本數學書,還想感嘆時柏榮真是用功學習,結果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先是砰的一聲,緊接着,叮叮當當地掉下了不少奇怪的東西。
聽到聲音的時柏榮飛快地趕來,然後,就看到地上掉下來的一些麻繩手铐小皮鞭,蠟燭口球小手套,再擡頭,和拿着數學書的唐原,面面相觑。
僵持了一會,最後還是唐原先打破他們間的沉默,“其實……這些我家也有的。”
不知道為什麽,氣氛好像更尴尬了一點。時柏榮紅着臉,咳嗽兩聲,“哦,知道了。”說完,他走過去把東西收了,想假裝無事發生。然而唐原多少對把人東西弄掉也有些愧疚,上手一起幫忙。但時柏榮總覺得和唐原一起收拾有些奇怪,想着趕緊自己解決,卻越急越手忙腳亂,收拾半天,不知道怎麽搞的,兩人不小心撞到一塊,其中一個手铐發出兩聲清脆的聲響,就那麽剛好地把他們一人一手,铐到了一起,讓氣氛愈發古怪嚴峻。“……你故意的吧?”唐原斜一眼時柏榮,而後者也很無辜,“怎麽會呢?”
“那鑰匙在哪?”
“想不起來了。”時柏榮的眼神愈發無辜,“你看,這就是注定的緣分,既然已經綁了,不如就順應天意。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順便訂個婚就更好了。”
“……”唐原更懷疑他了。
“如果你覺得上廁所或者幹別的什麽不方便,我也可以幫你扶着……”
話沒說完,時柏榮就被唐原順手撿了地上的皮鞭抽了屁股。“鑰匙呢?”
疼了一下,時柏榮又扭了起來,“啊……原原,抽我,再用力點……”
放下鞭子,唐原選擇把那個口球塞他嘴裏,“我自己找,閉嘴吧你。”
總算在書架的角落找到鑰匙,時柏榮還對他們緣分的小手铐依依不舍,掉了兩滴可憐的眼淚——而唐原完全沒有看到,還沉浸在在書架後的格子裏發現更多奇怪東西的後怕。好像招惹了什麽不得了的小變态,想到這,他總算分了個眼神給一旁的時柏榮,而這人好不容憋出來的兩滴眼淚已經幹涸。再哭也來不及了。時柏榮只能嬌弱地靠他身上,“啊,原原,少了你的鐐铐,人家覺得好無依無靠。”
“那你現在靠着誰呢,空氣啊。”趕緊把那些變态的道具都收回書架後的格子,唐原又搶走時柏榮給他拿來的薯片。“行了,不要在這種地方松懈,都快期末了,先給我複習去。”
說起期末,時柏榮發揮了一下他名列班級前三十的數學成績,清楚地計算出了具體的時間,“……這不還有三周嗎?”
“那明天不就剩兩周多了,取整就是兩周,四舍五入就是零——明天就要期末考了,你還不複習?”
“……”
好吧,怪不得人家是數學老師呢。
于是沙發上的人從唐原和他腿上的時柏榮,換成吃着薯片的唐原和蹲茶幾邊寫卷子的時柏榮。蹲久了還有點腿麻,時柏榮就換成盤腿坐上地毯,愣是不肯回書房自學。唐原見了,踢他兩腳,喂他一片薯片,“這麽坐着不難受啊?”喂給時柏榮一片,唐原獎勵自己兩片。完全忘了自己是在對方家裏,只有在看見沙發上和自己家的小碎花完全不同的格子紋理才會想起。“是挺難受的,”時柏榮得到一點關心,順杆子上爬,紅着耳朵,哄着唐原,“……我覺得你的腿挺舒服的。”
“哦。”唐原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着,“我也覺得。”
“那……”
唐原大概知道他要說什麽,對他露出一個迷惑人的笑容,又塞了兩片薯片到他口中,“吃你的去。”
青檸味的。他給人拿去的薯片。時柏榮咀嚼出清脆的聲音,想引起人的注意,卻不想被唐原誤解,以為是他要和他比拼誰能發出更大的聲音。沒多久,唐原就靠着數量取勝,徹底壓過時柏榮,滿足了他自己的好勝心,卻讓時柏榮多少有點無語。好在,過一會,電影進了廣告,唐原身體前傾,半條手臂挂到時柏榮的肩上,把人圈進自己的領地,總算分給人一點注意,“有不會的題嗎?”“……有。”距離驟然的縮進,讓時柏榮之前的不滿一掃而空,耳朵不禁有些發熱,自然地往唐原腿上一靠——确實有點太容易滿足,“給講題嗎,原原?”
“你先寫,寫完一起。”唐原倒是難得享用這種親昵,下巴往人腦袋上一靠,“我看你寫。”
多少有些緊張,被唐原這麽盯着。讓時柏榮後悔自己沒有拿一張唐原可能也不會寫的地理,而是寫着自己也不太會的數學。沒寫多久,也果然被唐原罵了聲笨蛋。他肩膀上繞來一只手,拿着昨晚給他蓋章用的紅筆,直接給他剛寫完的題目訂正了答案。“還有兩題,繼續。”
好在,他多少也意識到自己盯着對方給人的壓力,幾分鐘後,總算是移開目光,重新看向電視,然而手又貼上時柏榮腦袋,時不時地揉一把他的頭發,對這種無聊的事情感到特別的樂趣。手感真是不錯,他還順便從口袋摸出多餘的幾根皮筋,薅了幾下時柏榮的頭發,就開始拿手當梳子,給人紮起小辮。明明剛過三十,行為卻是越來越幼稚。怪時柏榮吧,他邊這麽想着,邊給人頭頂上紮了三個朝天辮,滿意地看着自己又進步的手藝。“你對我幹嘛了?”時柏榮也不可能一無所覺,只是想靠認真學習在人面前刷刷好感,一時沒有擡頭确認情況而已。而幹了壞事的男人就這麽睜眼說起瞎話,“給你做了個造型。”唐原說,“參考了一部國際影片裏重要角色的形象設計。”
“是嘛。”時柏榮想摸摸看,被唐原趕緊阻止,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還抓過他的手,出賣了色相,給人親了一口,但時柏榮多少咂摸出點不對,對唐原這種過分好的态度抱有戒心,“……什麽影片?”
“唔……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唐原趁着時柏榮還沒完全發現,趕緊給人先拍幾張照片留念,“就是那個,花園寶寶?”
“……”時柏榮轉過身,搶來唐原的手機看了一眼,然後,咬牙切齒地說出兩個字,“唐原!”
他想把人摁到沙發上揍,可惜唐原早有準備,在他撲上來的前一秒跳下沙發,躲進廚房。卻不知道是躲錯地方。他這個人,再加上廚房這樣的地理位置,叫時柏榮有充分的理由和意念要把他抓出,也确實,搏鬥了一會,唐原還是沒能打過年輕還認真的小屁孩,很快就被扛回沙發,“你還記得你幾歲嗎?”時柏榮用力扯了一把唐原的臉,誰知道身下的男人幹脆不要臉,“十三啊,昨天不剛過生日。”他對人揚了下眉,伸手,卷起茶幾上的一張試卷,熟練地敲上時柏榮腦袋,“松手。”
“不松。”時柏榮把卷子連帶唐原口袋裏所有可以用來當兇器的東西都一起沒收,又收獲了兩根橡皮筋,盯着唐原的臉,賊心一起,“或者你頭發也讓我玩玩。”
“啧,”唐原嫌棄地看他,“你好變态。”
“……到底誰變态了?”時柏榮掐了把他的腰,“幹不幹?”
最後,當然還是唐原妥協,小馬尾被時柏榮用粗糙的手法紮成雙馬尾,還被強迫地拍了幾張照片,才從時柏榮身下解脫。“臭小孩。”一解放,他就踹了腳時柏榮,不過對自己的新造型也并不排斥。怎麽說,人長得好看,大概就怎麽折騰都不會太差。哪怕是被時柏榮紮得亂七八糟的雙馬尾,放他身上,他也自覺完美駕馭——靠一些男人天生的自信心。
不過,時柏榮是真覺得挺好看的——靠他被豬油蒙了的心。
卷子是做得差不多了,剩最後一題,大概是時柏榮再怎麽掙紮也掙紮不出結果的類型。于是,時柏榮頂着自己三根沖天辮,唐原頂着兩根稻草般的馬尾,對視幾秒,不知道怎麽就互相看對了眼,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先吻到另一人的嘴唇上面。至于什麽數學,什麽電影,全部被抛到腦後,連帶着衣服一起從身上剝落。唐原自然是脫得更快,昨天被時柏榮拿走了內褲,現在還沒有拿到新的。也是正好。唐原勾上時柏榮的下巴,罵他是個變态。“別說得你好到哪去。”時柏榮哼了一聲,“你那也不有我的。”
“哦,對哦。”唐原想起兩個月前,某個遺精的時柏榮曬在他家的內褲,“但我好像當抹布了。”
“……”
話當然是假的,不過時柏榮的不滿是真。瞪了唐原三秒,他毫不猶豫地咬上對方,“那就賠我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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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布……唐原……嘿嘿(不是本人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