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午,和時藝堯在駕校練習側方停車的時候,好友看到了倪曼的新手機。
“曼曼,你上班的工資很高嘛?”
“剛剛上班,還一次工資沒開過呢。小公務員會高到哪裏去呀?”還不是看中這份工作的穩定性好,還有公積金,結果橫生枝節,來了一個“特殊任務”。
“一萬多的手機,你發財啦。”
“一萬多?”倪曼拿着新手機看了看,很是驚訝。猜到它應該挺貴的,但沒想過那麽貴啊。
晚上到星辰去上班,她默默整理着賬務,其實是在等樊書臣。他果然提着好吃的上樓來看她,看到他如預期般拿着大袋子慢慢走到她門前來,不知為什麽,她心裏因為手機而帶來的不開心被沖淡了大半。
“樊總。”
“我來晚了,不知道你的胃有沒有想我。帶了幾樣廣式晚茶點心,口味清淡,我想你會喜歡。”他好看的單鳳眼微微眯起來一點,周身冷漠的氣質看到她後盡數散去了。
“謝謝樊總,吃了你超多的美食,我的胃沒有一次說過它不喜歡。”倪曼起身,接過他手裏的好吃的,殘存的一絲絲責怪之情也不自覺的煙消雲散。
“你喜歡我才沒有白費心思,也算物盡其用。”他今天穿着寬松的灰色筒褲和同色的灰T恤,仍舊外搭了一件款式樣子都很有特點的白襯衫,手杖也是淺淺亮亮的灰,還蠻配的。
“星辰公司待我太好,而我能做的非常有限,覺得很有負擔。”拿出手機,她的意思是想交還公司。
“焦鎮辦事不利啊,讓你有了不好的感覺,看來還要我親自出馬。”他把手機推回給她,看着她的眼睛認真說道,“記不記得我說請你為我寫字?”
“記得。”
“我有幾只檀香木質書簽,美則美亦,沒有靈魂,想請你在書簽上幫我寫幾個字。一字值千金,一支手機真的不算什麽,不要拒絕了。”
“壓力更大了。”
“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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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是但心會弄丢或弄壞手機,損失了公司的固定資産,現在擔心寫壞了你的書簽,影響了你讀書的心情,讀書可是大事,我怕自已成為千古罪人呢。”
他輕笑出聲,露出了雪白的牙齒,“為了不成為千年小壞蛋,所以要好好寫噢。”
苦着一張小臉,倪曼覺得自己中計了。
開車回他家的路上,樊書臣想起了她學車的事兒,“小壞蛋,你的駕照拿到了麽?”
“快啦快啦。”
“就是還沒有喽,你快快畢業,拿到駕照了可以做我的司機。”
“謝謝樊總,知道我缺錢,還要請我兼職做司機。”扭頭看她推着眼鏡,咬牙切齒講話的小樣兒,惹得樊書臣又笑了。
“這麽大的家,你一個人住?”下車後她看着眼前的獨棟小別墅,發出了來自基層群衆的感嘆。
“我三十歲啦,一個人住好正常。”走過平整的小院子,兩個人來到門口,倪曼發現無障礙設施做的很好,家門口有長長的慢坡、扶手,居然也有兩級臺階。“小壞蛋扶我一下,要不是為了給你看看全景,我平時可不走這裏。”
“走地下車庫?”
“聰明。”他伸出手來,倪曼欣然扶住他手臂,樊書臣的腿上臺階還是很費力的。手杖先上臺階,他借着手杖和倪曼的攙扶,把好一些的左腿自已走上了臺階,再提胯把不能動的右腿也帶到臺階上,下一步也這樣走,兩級臺級走的有些吃力,倪曼心裏微微動了動,依舊是初相識時為他的不方便嘆息的心情。
家裏非常大而幹淨,空間高挑而大氣,沒什麽裝飾物,很酷很男人的極簡風格,冷清而整潔是這個家給倪曼的第一印象。
“想喝點什麽?你坐一會兒,我換件衣服,再看你寫字。”給倪曼拿了拖鞋,又指了指大廳的沙發,他沒穿拖鞋,光着腳扶着手杖往廚房走去,打算給她拿飲料。
“我不渴,咱們先去你書房吧,你的衣服也不厚,何必着急換。”家裏中央空調,很涼爽,他還要送她回家的吧,何必着急換家居服?
聽了她的話,他停下腳步,向她招手,“你過來。”
倪曼乖乖小跑到他身邊,兩個人面前是一臺大的離譜的冰箱。“你摸摸。”穩住身體,他把手杖交到左手,拉着她的手摸自己大腿。
“哎?”知道他不是登徒子,但這個舉動也太奇奇怪怪了,來不及反抗,被他大手抓着小手,她已經摸到了他的腿——不是腿,是什麽金屬堅硬的東西。
他的腿究竟怎麽了?她小臉揚起來自然地問他,“你是鋼鐵俠?”
“哈哈哈,不能走路的鋼鐵俠嘛?”他松開她的手,慢慢往房間那邊走,一邊走一邊說,“帶你來看看我的腿。”
被好奇心驅使,倪曼跟着他來到房間。
“它們都是我的腿。”這個房間裏,有一堆各式各樣,顏色,長短不同的手杖、雙拐、肘拐、輪椅,他指着倪曼完全看不懂的一副支架對她說,“你剛才摸到的就是它,穿了這個東西,我才能用一只手杖便可以走路,不然我的右腿是沒有力氣支撐身體,站立不了,更走不了路的。”說到後來,他仿佛是沒有了氣力,聲音變的很輕。
“這……着力點是哪裏?一直穿着它,很辛苦吧?”來自于學霸的學術性問題。
為了能走路,他付出了多少只有自己知道吧。“走路多了,有點疼,甚至會磨破皮,所以我說換衣服,其實是想把它取下來。”他想起什麽,又回頭對她說,“我們倆在公司吃粵菜那次,我坐輪椅就是因為去打籃球,沒穿支架,又忘記車裏沒有雙拐,只好一直坐輪椅了。”
“我幫你?”原來他要一直穿着這個東西才能走路?
“小壞蛋,你別來看我脫褲子哈。”
“哼,誰要看你呀。”
随着他聲音漸漸遠去,倪曼知道樊書臣去換衣服了,諾大一個家,他帶她看的第一個房間居然是這些輔助工具。原來她看到的,精神頭十足扶着手杖走路,看起來儒雅帥氣、和煦可親的樊總,是他每天腿上戴着支架的結果。要付出多少時間和努力練習走路,才能有他現在的良好狀态啊?難怪他常常運動健身,是以此來鍛煉身體的各方面機能吧。無論有錢還是普通,看來生活都不容易,何況還要花時間經營公司,關心朋友,照顧像自己這樣的新員工、新朋友。
樊書臣整體身型本就偏瘦,除了上半身肩膀寬闊有些肌肉外,腰一直很細,他并沒随意的穿什麽家居服,而是換了方便拄雙拐的長袖T恤,穿着同色的休閑褲走了出來。拿掉支架後他的下半身看起來更瘦了,尤其右腿,細弱無助,只能拖着前行,一點力氣也無。第一次看他用雙拐,倪曼不敢一直盯着他腿腳看,生怕他心裏不舒服。
“書房在三樓,跟我去乘電梯吧。”
“你住在一樓?”
“嗯,這裏是衣帽間,那邊是卧房。”他指了指裏間,又指了指另一邊。
“一個男生,好多衣服啊,”倪曼小聲嘟囔着。
“你來我家,我也給你買好多衣服。”話語是在開玩笑,眼睛裏的寵溺卻藏不住。
“嘟”“嘟”,拐杖頭有膠皮套,随着他走路,一下一下抵在高級實木地板上的聲音并不大,倪曼低頭看了看聲音的來源,懂了。
“誰要來你家啊,是你邀請我來的。”
“是是,小壞蛋是我請來的大書法家。”
“為什麽一直叫我小壞蛋?”
“因為你偷心啊。”
“我這麽光明正大的……”想了想,不對,她光明正大也沒偷過誰的心啊。
“哈哈,光明正大的氣我,”來到三樓,透過玻璃電梯門,這一路倪曼人生中第一次對豪宅有了初步的體驗,也對他的病開始有了了解。“我的腿是脊髓問題造成的,你聽過先天性脊柱裂,也就是先天性神經管畸形麽?因為這個病,我才不能走路的。”
“我的醫學知識,都是從媽媽病了開始積累起來的,認識你和阿寧後,又有了些進步,但還沒精進到能做全科醫生的程度。”
看她一本正經的逗他,樊書臣忍不住把一只拐交到另一只手,單獨空出來一只手摸她的頭,“小壞蛋,你好可愛啊。”
“為什麽要摸人家頭啦。”頭發都被他摸亂了,剛好走進書房,倪曼徑自坐在椅子裏,把長長的發散開,拿着發圈預備再把長發重新紮起來。
“我童年最初的記憶,還有之後很多年的經歷,都是在醫院裏度過的。”他扶着另一張椅子慢慢坐下,默默微笑着看她擡手攏着長發,纖細的腰身一覽無餘。今天她是簡單的白色小T恤和黑色及小腿的百褶裙,非常淑女文靜的穿着。“我這個病,沒辦法治好,嚴重了是會癱瘓的。”低低的嗓音,他講自已的故事,倒也沒覺得很難過,只想讓她了解真實的自已。
“可你很愛生活。”
“生活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麽?一般人做不到的,我也不行。”無奈搖頭,他也只是學會坦然面對而已。
“不妨這樣想,你已經很幸運了,生活富足圓滿,長得很好,走的也很好,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認真的對待生活吧。”
看她推推小眼鏡,講話慢條斯理的認真樣子,絲毫沒有嫌棄神色流露出來,樊書臣心裏對倪曼的喜歡越來越多,但他還是有顧慮的。
“你上學的時候有沒有男孩子追求你?”
“有。”
“幾個?”
這問題太難了,她哪裏有好好數過,于是兩只手指頭動呀動的,數了那麽一小會兒,“記不清了,十幾個吧。”
“這麽受歡迎?”他假裝驚訝,其實是覺得正常又有點莫名自豪的。“這十幾個是怎麽數出來的?”
“我有收到過表白,或者是收到信的。”
“暗戀的有沒有?”
“你暗戀別人的時候,會讓對方知道嘛?我不知道有人暗戀我,如果我有暗戀對象,我也不會讓他知道,才叫做暗戀吧,樊總。”
還在叫樊總?聽她這樣叫他,他有點洩氣啊。“沒談過戀愛的小壞蛋,不知道會便宜了哪個男孩子?”清純沒心眼,也不會打扮自己的倪曼,并不是所有男孩都懂得欣賞她的美,但她的美又是藏不住的,有個幾十個暗戀她的人,他覺得蠻正常。
“努力工作,好好賺錢它不香麽?為什麽要談戀愛浪費時間?”
他起身,去書架那裏拿出了書簽,“這是你的感情觀啊?我想讓你幫我寫表達美好愛情的詩句,你會不會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愛情是最美好神聖的,怎麽會是浪費時間?我的意思是,在該好好學習和工作的時間裏談戀愛,覺得很不妥啦。
“小壞蛋,你思想很保守啊。”
“還好吧,”她不經意接過一個書簽,不禁由衷發出了贊嘆,“好漂亮啊。”
她不知道,自已白玉一樣修長細致的手指已是樊書臣眼中最美的風景,青春少女的手,和古老珍貴的木材,還未提筆與字,樊書臣已看癡了。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寫完他一一讀出的詩句,倪曼擡頭看他,覺得他的喜好,有點特別。不是激昂的青春,不是熱烈的戀愛,也不是濃濃的憂愁,更不是孤獨入骨髓的失意。也許是因為身體的原因,他很通透和懂事理,相信是可以包容很多,亦是懂得很多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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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漫漫也是,歡迎多題寶貴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