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她深吸一口氣，似乎是積攢了好多力量，“JD市有一樁舊案，海灘女屍案，被害人是當年樊氏集團的主管會計，你知道麽？”
樊書臣很驚訝，倪曼居然坦率到願意主動提起？“我聽說過——她那晚加班到很晚才下班，遇害後還被棄屍大海，很可憐。”少年時的記憶，并不太清晰了，但已經“被迫”全部喚起。
“這是你知道的全部麽？”
如果沒有上午的“偷聽”，書臣會點頭說是的，但現在他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小曼，你想說什麽？”
望着他的眼睛，倪曼自己反而開始緊張，她的賭注是兩個人之間的愛情，輸贏只在一線間。“那個人名字叫胡芷豫，她因為不願意幫樊氏做假賬，所以被殺害。案子，至今未破。”她聲音裏帶一點顫音，手也絞在了一塊，手心全是汗。“書臣，樊氏集團的真賬本你沒看過吧？一旦曝光，累累罪行便藏不住了。”胡芷豫是倪曼書法啓蒙老師藍洲的妻子，更是藍沐寧的母親，這一層關系，她已舍不得再告訴書臣。
猜到大概是這麽回事，書臣整個身體都在抖，心疼的無法控制，幾乎快要無法呼吸，人已經坐不住了。“小曼，你，究竟，在哪裏上班？”
她不想再騙他，“我公務員考試報名的時候，大概已經被財政局內定了，他們，他們，公安局要我幫助查案時候，是在，在我已經在星辰上班之後。”她也有些哽咽，大概猜的到，書臣是在她手機裏發現了什麽吧……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低頭閉上眼睛，跪在了他床邊的地毯上，并沒看到書臣額頭的汗水和眼裏的淚。
“我們，我們，在一起，是不是假的？”原本的背痛，為什麽演變成了心痛？哪裏都痛的他，手死死抓住床單，心裏只有這一個問題着急問她。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他手裏拿着刀子麽？為什麽要紮她的心？她又是為了什麽，要讓一心愛她的書臣難受？
還未來得及擡頭，她的手腕，被一只冰涼有力的手抓住，“小曼，我爸媽，他們，他們要你，做了什麽？”
“他們，要我梳理樊氏二十年前的賬目，做到，讓它可以見光。”聲音悶悶的，她回答的小心翼翼，生怕再傷害到他。
“咳，我倒是，不懂財務，不過，咳咳……”他身子抖作一團，講話都在發抖，身體不知道是哪裏疼，總之就是哪裏都疼，抓着她的手漸漸松開了。“不必說的這樣文绉绉，他們就是要你做假賬……”突然聞到味道，書臣才發覺自己失禁了，咬着牙推她，“把，護，把護工叫來，我們倆說的話，你不要，告訴別人……記得，不要說出去。”形神俱毀的邊緣，他牽挂擔心的，還是她！
不再說話，倪曼閉眼吻了他一下，跑到門口去叫人，從這一個轉身開始，兩個人之間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發燒反反複複，此刻亦只能任污穢橫流，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無法不愛她，愛她這件事，已經無法從他生命裏剔除——即使自己的心會因她千瘡百孔，明知她是個雙面嬌娃。
哭着去叫護工的倪曼，眼淚流的還算是比較應景，護工只當是書臣病重，并沒覺倪曼異樣。很快醫生帶着護士登門，身體破敗，心理被重創的書臣一點力氣也沒有，像木偶一樣被清洗、擦拭、按摩、插尿管、紮針，面對倪曼的眼淚，夫人的問話，他全身癱軟，一點回應也沒有。
父母多年來細心體貼的呵護，揮金如土為這個家，為他們兩兄弟，書臣根本無法接受他們違法經營、故意殺人的事實；倪曼清純漂亮，聰明又溫柔，是他理想的夢中情人，誰知完美的愛人，轉身就變成了索命的宣判人，他的身體和心理都承受不了這個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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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雪落，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星星點點的雪花，昏黃路燈，映得雪花飄飄，暗影重重。
不知道時間，書臣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他出了一身的汗，醒來時模模糊糊看到輸液管反着微弱的光，倪曼的眼鏡就在自己枕邊，她趴在床邊，沒換衣服，長發一半垂在床邊，一半在肩頭。
虛掩的房門被推開，倪曼身子一抖，被吓醒了，書臣忍住了沒去摸她的頭，靜靜聽着來人是誰？
子夜時分，藍沐寧、樊董、樊逸臣才下樓來，聽說書臣病重，兩個人還特別到門口，問了護工書臣的情況。藍沐寧身體不便，忙工作到這麽晚，這份好朋友真摯的關心、同病相憐的感情，讓大家都很感動。
“下雪了，你住下吧。”樊逸臣能關心一個人，不容易。
“謝謝樊總。”藍沐寧從善如流，沒有拒絕。
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在樊氏集團高聳入雲的商業大樓裏，總公司財務室，尹夏楠拿着一把刀、汽油、打火機，還把黎黎安置在沙發睡着了……這樣一條視頻發給樊夫人，樊董帶着夫人和保镖，一刻不停的起身直奔公司去了，還存着希望能不能不報警解決事件？
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樊逸臣尹夏楠在做什麽？
家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只有書臣、倪曼和藍沐寧在……
睡了一會兒便醒來之後，全身還在疼痛，書臣病的厲害，他并不知道總公司發生了什麽，甚至不知道父母已經冒雪出門去了。不過，倪曼和藍沐寧只需借助手機，便什麽都知道。書臣覺得手邊的人兒，動了動，她拿着一件大衣，竟是要出門去！
“你別走……”嘶啞無力的嗓音，無助的情緒如水般蔓延開來，書臣自己聽了都覺陌生。
“書臣，輸液結束，我就會回來。”決定要離開的聲音裏，帶着點冷意。
看了看身下巨大的護理墊、隔尿墊，書臣心中酸楚，還是帶着祈求開口，“小曼，能不能不走？我們倆一直在一起，好麽？”好麽？已經輕微的幾乎聽不到，他不知道倪曼去做什麽，但他知道，這丫頭要做的事一定不同尋常，危險而緊要。
“我做的事情，是為了更多的人……對不起書臣，我愛你，我們會在一起的。”只要你不是罪犯，我就永遠不會離開你，倪曼給他拉了拉薄毯，轉身走了出去。
三樓書房門口，藍沐寧安靜坐在輪椅裏，一動不動的等她。
他招了招手，她乖乖過來把耳朵靠在他唇邊，“所有監控都關掉了，我們帶着賬本走吧。”
“好。”
打開房門，拿到賬本，足足21本，第21本還沒完全做好，是這21年來樊氏如何靠着違法手段迅速壯大的記錄，是一家企業如何一步錯，步步錯的活生生寫照。
“給我，”藍沐寧早備好了防水袋，全部打包後他放在腿上還用繩子系了一下，生怕再掉下去。
“很重，”她剛才用手提了一下，這麽多賬本，真的很重。
“還很髒呢。”他軟萌純淨的眼睛與這漆黑的雪夜并不匹配，只低低的對她說，“我們走。”
運籌帷幄許久，倪曼和藍沐寧以為自己就這樣輕而易舉拿到了“賬本”，可以大搖大擺走人了，其實這一夜哪裏就這麽容易過去？
沒有叫護工來，書臣咬牙自己拔了針，為避免來回挪動會劃傷尿道，又一點點把導管也取了出來，沒有時間顧及形象，他忍着陣陣眩暈和身體各處的疼痛，終于吃力的把自己拖到輪椅上，因為發燒，身體又開始微微發顫。
父母不在家？藍沐寧也不在？家裏的安保系統，關閉了？
原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家，此時為何空蕩蕩沒有人？他的家人、朋友都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從始至終，被蒙在鼓裏的人，難道只有他自己？
強撐着身體，勉強推着輪椅來到地下車庫，書臣發現父親的車少了一臺，自己和倪曼的車，那臺雙色的s級轎車也不在了，暗自慶幸自己已經讓司機安裝了輔助裝置，于是連忙手腳并用，冒着摔傷在地的危險，他幾乎是爬進了那臺帕拉梅拉。
寒冬臘月，沒穿大衣，他只是胡亂拿了件毛衣随便穿了下，這會兒車庫裏已經覺得很冷，打開電加熱也作用不大，何況他也沒時間等車真的熱起來，他必須追出去看看，看看心愛的女人去了哪裏。
連接樊家這座大莊園的有三條大路，一條通往海岸，兩條分別通往東、西兩條主路。所以，倪曼藍沐寧一行，相當于只有一條出路，當然，是東還是西都不打緊，只要能離開這個家，他們就算正式掌握了證據。
開出去沒多遠，書臣就看到了那臺雙色轎車，心裏一動，他想看到她，可也會隐隐有種感覺，其實今晚他已不想再看到她。潛意識裏，希望她遠走高飛吧，一切都由他來承受，如果他這樣的身體能承擔一切也是不錯。
樊逸臣的車是德國進口越野車，超級大的車橫在路上，別的車不可能再有機會過去，他的司機此時正站在倪曼車的副駕駛，拿一根軟棒在砸車……
三臺車，就這樣對峙在路上……雪，還在下……
“嘀——嘀——”藍沐寧開不了那臺轎車，所以其實司機砸的不是倪曼。情急之下，書臣沒時間考慮清楚問題，已經開始把副駕駛的輪椅往車外拿，這樣的時刻，他哪裏有能力快速拆裝輪椅，快速下車？“哥，哥，哥……”他不知道樊逸臣能不能聽到他的聲音，但他要試試。
“書臣？書臣！你快來，你來看看，哈哈哈哈哈！”可能是看到了書臣的車，也可能是聽到了他喊“哥”，樊逸臣走下車，來到司機身邊，看着副駕駛位置上的藍沐寧，還有開車的倪曼，狂妄的笑着。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三章完結，謝謝小讀者們一路陪伴，愛你們(╯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