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北上 我還以為你不願再見我了
暗室牆壁上的燈燭被那抹黑影帶得燭火輕曳, 祝暄快步靠近過去,卻見那黑影再次一閃,像是憑空消失在了眼前。
她一個箭步跨過去,看到的卻是一面平滑的牆壁, 上面甚至連條縫隙都沒有。
“怎……怎麽可能?”
她确定自己确實看到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可既然是人又怎麽會憑空消失?
即便不是人, 也無法在這種幾乎密閉的環境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難不成是某種幻術?又或者真的是她看花了眼……
祝暄又仔細地在原地查看一番, 确定沒有可以藏匿的地方之後才離開了暗室。
從寒啓閣出來,便見茗喜紅着雙眼過來:“姑娘……墨兒還是沒能撐過去……”
祝暄心猛地一頓, 鼻子不由發酸。
果然還是……
墨兒已經是爹娘留給她,除了這座府邸最寶貴的東西了,更何況還是活生生的一條命!怎會如此?
她恨恨咬牙, 緊攥着手裏的帕子。
墨兒的這條命她記下了,待來日找到兇手,她定要那人相還!
等到親手安置了貓的屍體,祝暄又在寒啓閣的院中怔了好一會兒。
無論是墨兒的中毒而亡還是暗室中的那道黑影,都證明将軍府現在已經不是什麽安全之地。
再加上之前頻繁有人登門拜訪,以及福安公主的試探,這一切都是發生在她發現了暗示的秘密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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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父親當真是手裏握有什麽把柄, 才能夠讓他即便去世三年後仍舊為人所忌憚?
那會不會連父親的死也……
祝暄不敢再往下亂想,只在回暖香苑後将兵器庫的鑰匙和那本小冊子都貼身放在了枕頭下。
連帶着那把匕首。
匕首是謝峥遠在侯府後花園給她的。可這東西之前還一直在安芸寺裏,她那時想拿出來都被空意師父拒絕了, 現如今卻又出現在了謝峥遠那兒。
也對, 畢竟這人從來都是神出鬼沒, 上一世便是如此,如今又——
祝暄不由心尖一顫。
若是以謝峥遠的武功能夠輕易出入任何地方,那是不是也能夠随意出入将軍府?
那她在暗室看到的黑影……
——“侯爺兩日後會親自登門拜訪, 屆時會将話同小娘子說清楚。小娘子想知道的任何事情侯爺都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包括當年祝老将軍的事。”
祝暄站在劍架前,漠然望着那柄泛着寒光的長劍,上面似乎還帶着某人的血腥味兒。
那雙琥珀色的狐貍眼緩慢地眨了一下:“若真的是你,那我這次,再不會手下留情了。”
兩日也不過是二十四個時辰的光景,這次卻過得十分緩慢,度日如年。
暖香苑廊下的兩個小丫頭交頭接耳說着什麽,還時不時擔憂地望向裏間那扇窗戶裏坐着的纖瘦身影。
“自從墨兒出事之後,姑娘都不曾好好用過一次飯,今日連茶水都不怎麽動了。”
桃喜臉都皺成一團,她本就是當年長央郡主安排到這院裏照顧姑娘的,如今先主早已不在,她也實在看不得祝暄有什麽差池。
茗喜也是憂心得很,“再這麽下去怕是會出問題,我還是去小廚房做幾道姑娘愛吃的點心吧!”
她說着就要走,卻被桃喜給扯住了胳膊。
“平日裏都是你貼身伺候着姑娘,還是我去做吧。”桃喜說着把人往屋裏推了推,“我之前跟着郡主的時候學了不少,興許能做出郡主做的味道,再趁機勸一勸姑娘呢?”
茗喜聽了也跟着點頭:“也對,那你快去吧。”
“好。”
聽到門口有人低聲說着什麽,祝暄這才擡眼瞧過去,隔着屏風認出了茗喜的身影。
“茗喜,你站在呢做什麽呢?”
“沒,沒什麽,姑娘。”
小丫頭趕忙進了裏間,又是張羅着要給她換茶水,又是要給她剝橘子,“姑娘,這是宮裏今日剛送過來的砂糖橘,聽說像糖一樣甜呢!”
祝暄接過橘肉,淡淡望着她,“今日宮裏來過人了?”
“對!”茗喜點頭,“不過只是送來了些新鮮的水果跟點心,聖上也沒什麽吩咐,奴瞧着姑娘一直望着外面失神,便沒有禀報。”
外面的陽光越發明亮,眼瞧着就要到正午。
上京的春天向來短暫,這幾天就已經熱得讓人換了薄衫。
眼下祝暄手裏拿着的團扇一頓,她微眯起眸子:“平遠侯府可來過人?”
“不曾。”
話音未落,茗喜頓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麽。
“方才宮裏的內侍大人來送東西,好像提了一嘴,說北上的隊伍今日開拔,是平遠侯帶領的。也真是倉促啊……”
“什麽?”她手裏的團扇掉在地上,吓得茗喜都跟着一愣。
“姑娘怎麽了嗎?”
怎麽了?
無名說過謝峥遠今日會來跟她講清楚之前的事情,這也就罷了,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體會到的,并不在意這人的辯解。
可他還提到了有關父親的事!那必定是有什麽隐情。
眼下只有她與謝峥遠是重生而來的,有關過去的事情也不會有人比他們知道得更多。
謝峥遠這一帶兵北上起碼要三四個月,這麽一拖,她要什麽時候才能得知真相?
事到如今她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急忙站起身往外走:“不行,現在就準備馬車,去侯府!”
恰好桃喜做好了點心送進來,險些撞到祝暄身上,“哎……姑娘這麽火急火燎是要去做什麽?”
茗喜趕緊把她手裏的點心碟子端給旁邊守着丫頭們,“來不及跟你說了,趕緊去叫人備馬車吧!”
正值日頭毒辣的時候,祝暄手裏的團扇落在了屋裏,這會兒又腳下的步子飛快,陽光曬得她額角都冒了香汗。
她卻一刻也不敢耽誤,心裏不斷念叨着讓北上的軍隊晚一點再啓程。
一路風風火火地到了府門口,真準備上車,便見一輛陌生的馬車停在前面擋住了去路。
車簾被撩起,露出一張清秀卻也病恹恹的臉,面色蒼白,眉頭緊蹙着。
“祝小娘子這是要去哪兒?”
祝暄望着殷無憂微眯了眯眸子:“校場,新軍營。”
她對這人的印象并不好,這會兒若不是被擋住了去路甚至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殷無憂似乎猶豫了一瞬,眸中忽地多了幾分堅定:“正好我也要去那裏。不如小娘子先上我的車,我有話要對你說。”
她前世與殷無憂并沒有什麽交集,甚至面都不曾見過,現下所能做出的判斷也都是來源自上次在太尉府的交手。
只是這會兒殷無憂眸中帶着的幾分乞求讓她沒時間再過多思考,幹脆上了太尉府的馬車,與那人并排坐下。
茗喜跟殷家的侍女上了将軍府的馬車,兩輛車朝着城西校場飛馳而去。
尚算寬敞的車內氣氛有些許尴尬,祝暄并不打算主動說話,只等着殷無憂開口。
“上次是我對不住你,也幸好你還願意上我的馬車。”許是因着這副羸弱的身子,殷無憂說話時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聽起來比之前要更嚴重了。
祝暄皺眉:“三姑娘有話直說吧,我不喜歡敘舊。”
現下也确實不是什麽敘舊的好時候。
殷無憂還算識趣:“我二哥在新軍營,祝小娘子應當也聽說了。”
“恩。”不但聽說,還見過。
“如今新兵都在平遠侯的手下,如今聖上下旨讓平遠侯帶兵北上,新兵必定也是要随之前往。可他們才訓練這幾個月,我二哥又從來都是個嬌養的公子哥,他受的苦已經夠多了,若不是與父親發生了口角……”
她說着不由哽咽起來,祝暄也将她的意思聽了個大概。
殷無霜因着與殷太尉鬧得不愉快而被塞進了軍營,如今要随軍北上,身為妹妹的殷無憂放心不下才找來了她這兒。
“此事你不去求平遠侯,求我有何用?”祝暄不解。
她一沒嫁入侯府,二又沒權沒勢,新軍營的事她壓根插不上半句話,這殷無憂的腦回路實在了得。
病恹恹的小娘子有些為難地咬了咬嘴唇:“倒不是讓你去勸平遠侯,是去勸一勸我二哥。”
“?”
“他心悅于你,你說的話他定然是會聽的!”殷無憂一把拽住她的衣袖,眼眶紅紅的像是馬上就要落下淚來。
“祝暄姐姐,我求求你,你就幫我去勸一勸二哥吧!若是他這一走,在府裏的日子我怕是一天都捱不過了……”這些話說下來,嬌滴滴的小丫頭已然梨花帶雨。
“……”祝暄漠然轉過頭來看着她,任她哭了半晌。
直到馬車停在了校場大門口。
祝暄慢吞吞地掙脫了她的手:“你能不能活得下去與我有何幹?我雖然記性不好,但你之前陷害我的事,我也都一筆一筆記在賬上。”
“你找錯人了,殷三姑娘。”
“祝……姐姐?”
祝暄站起身出了馬車,又轉過頭看她:“叫爹也沒用,好自為之吧。”
未等坐在車裏的人反應過來,她已然下了馬車朝着校場內快步走了過去。
按大魏的規矩,開拔之前雖然要去宮門前拜別聖上,卻也終是要到軍營來調兵的。
只是眼下校場的大門緊閉,門口的守衛也都撤了,不知她是來早了還是來晚了……
祝暄腳下的步子生風,毫不猶豫地叩響了大門:“有人嗎?開門!我要見平遠侯!”
茗喜瞧着主子急的臉都紅了,忙拿着帕子在一旁遮陽扇風:“姑娘,這門都鎖上了,別是咱們來晚了吧……”
可偏偏她家主子并沒有要放棄的意思:“開門,我要見平遠侯!”
話音未落,便覺着身後有一股微涼的氣息傳來,伴着淡淡的木質幽香。
有人輕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不願再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