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秘密 一切就快要水落石出了

豔陽高照, 校場周遭的空曠荒蕪反而襯得兩人之間的氛圍格外暧昧。

祝暄微怔,在謝峥遠伸手過來的時候下意識躲開。

“看來我沒來晚。”她不冷不熱地說了這麽一句,仍舊與那人保持距離。

謝峥遠苦笑一聲,皺着眉頭收回手。

大抵是牽動了傷口, 他臉色泛着蒼白:“也不早了。”

“是侯爺說落了東西在校場, 非要回來——”無名快步跟上前, 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主子給瞪了回去。

他只得悻悻地拿着鑰匙去開校場的大門, 順勢把茗喜也給拽到了一邊。

小丫頭不情不願地跟着他去推死沉死沉的鐵門:“所以侯爺是特意回來一趟?可他怎麽知道我家姑娘會找來?”

無名搖搖頭,加大了力道去推門:“不知道, 心有靈犀吧。”

茗喜撇嘴,扭頭悄悄去看身後的兩人。

日頭斜了些,謝峥遠身材高大, 這會兒站的位置剛好能幫祝暄擋住些許刺眼的陽光。

他垂眸看着恨不得離自己八丈遠的那人,勾着的嘴角平緩了一分:“這裏熱,不如先随我進去吧。”

她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奈何這人一動,刺眼的陽光霎時間從跟前晃過,差點把人都晃瞎了。

祝暄也只得默默點了個頭,跟在謝峥遠身後走進了校場。

仍舊是熟悉的房間, 案幾上的香爐尚且冒着袅袅的煙,整個屋裏都彌漫着冷冽的木質香氣。

可她聞到的卻始終是刺鼻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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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人走在自己前方的身影,祝暄藏在袖裏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是聖上嗎?”

謝峥遠被她冷不防的這麽一句給問得怔住, 擰眉:“什麽?”

“是聖上下旨讓你今日帶兵北上。”

原是此事。

那人稍稍放松了些, 走至桌邊給她倒了杯茶水, 答道:“是。”

祝暄只站在門口處,并不往裏走。

她怕再往裏走,那股子血腥味兒會将她整個人溺在其中。

“所以你原本是要找我說什麽?”

這種對話實在是考驗人的耐性。

明明彼此都清楚要說的是什麽, 卻要一遍又一遍地試探,确認。

人有的時候真的很可笑,這樣做又到底是為什麽呢……

偏偏謝峥遠并不回應,只說:“小娘子一路受累了,過來喝杯茶再說也不遲。”

“謝峥遠。”祝暄終是叫出了他的名字,一字一頓,“你我也曾做過幾年夫妻,我的性子你了解。我不喜歡兜圈子,更何況,現在我也沒那麽多時間能浪費在你身上。”

“……”

坐在桌前的人望過來,漆黑的眸子裏映出她纖瘦卻也倔強的身影。

“好。”他終究還是妥協了,屋裏傳來一聲無奈的輕嘆。

“關于你父親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但寒啓閣裏的那間密室說不定能解除你的疑惑。”

祝暄心頭一緊:“那晚當真是你?”

謝峥遠不置可否,只默默垂頭飲了口茶。

“至于我想對你說的話,都在這封信裏。”他從桌案的書下拿出了一張信封遞過來,“很多話來不及解釋,但我希望你能夠相信我。”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能夠相信會有重來一次機會的,只有你與我兩個人。”

“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可以完全信任我。”

聽得這話,難免讓人失笑。

祝暄垂眸看着上面寫有“阿暄親啓”的信封,眸色微冷:“你沒回答我的問題。那晚潛入寒啓閣的是不是你,給墨兒下毒的是不是你?”

“阿暄……”

“不必了。”她實在是聽不得這句喚,只擡手拍掉那封信,漠然道,“我只相信我自己。”

即便是要依靠旁人,她所需要的也絕對不會是謝峥遠。

畢竟,誰又能夠去信任一個曾經親手殺了自己的男人呢?

目送着祝暄的身影遠了,站在原地的那人才躬身将信封撿起,墨色的衣裳衣襟處隐隐泛着潮濕。

他的傷才結了痂,正是恢複的關鍵時刻,方才從城外騎馬飛奔回來已是扯動了傷口,這會兒已然汨汨淌下血來,浸透了衣裳。

無名進屋就見主子蒼白着一張臉,手裏還死死捏着那封早就備好的信。

他趕忙過去把人扶住,“侯爺,您這又是何苦……”

謝峥遠苦澀地扯了下嘴角,淡淡道:“無妨,不過是上輩子造的孽。”

“可……”無名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只得把人扶過去坐着,“屬下這就為您換藥。”

将軍府,暖香苑。

廚房的糕點和飯食一次次送進屋裏又被端出來,院裏的衆人不免也都開始跟着擔憂。

以往即便是她家姑娘再怎麽心情不佳,也會聽勸,斷然沒有如今這般廢寝忘食的模樣。

整日除了在寒啓閣的書房,便是将自己關在寝房裏誰也不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就連平時說話管用的方伯跟崔嬷嬷也都沒了以往的效用,祝暄都是嘴上答應着,待人一走,又是一副拼了命的模樣。

“姑娘,您即便是擔心侯爺,也不能餓壞了自己的身子啊。”茗喜實在是忍不住了,幹脆耍賴一般地把主子手裏的筆奪過來,往筆架上一擱。

祝暄被她這麽一鬧,忍不住猛咳了兩聲:“你說我擔心誰?”

“侯爺啊!”茗喜說得有理有據,“自從那日從校場見了侯爺回來,您便魂不守舍,這麽些日子不吃不喝,您都瘦得皮包骨了!”

“我何時——咳咳咳!”她連辯解都來不及,就被胃裏湧上來的一股腥甜味兒給沖昏了,一連猛咳數聲。

一陣頭暈目眩,就連耳邊的聲音都忽遠忽近。

意識清晰的最後一刻,她只聽得周遭都亂哄哄的,茗喜甚至還帶了哭腔。

“姑娘,姑娘!”

“好好的怎麽咳了這麽多血……快去請太醫來,快去啊!”

“姑娘……”

都說人在昏死之際會看到最想見的人,她以往是并不相信這些的。

可當她真的見到了父親,才發覺這麽些年以來,她甚至都已經記不清阿爹的容貌了。

“阿爹……真的是你嗎?”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面前那身着铠甲的魁梧男人。

從小父親就是她與阿娘的盾,是家裏的頂梁柱,為她們扛住所有。

故而他戰死沙場的消息一傳來,阿娘也跟着倒下了,偏就留下她一個小丫頭拼了命地想要撐住這偌大一個府邸。

可上京這無數雙眼睛,人人都盼着将軍府倒下,她一個小姑娘又能做些什麽呢?

她只能倚靠及時抛出橄榄枝的皇帝,她想着皇族到底算是阿娘的母家,定會顧及這淺薄的血緣……

男人的大手輕輕撫在她的臉上,與兒時一般溫暖:“暖暖,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祝暄以為他說的是謝峥遠,連連點頭:“阿爹,我明白,我已經吃過一回虧,不會再上他的當了。”

“暖暖,有些時候眼見的不一定為實,你所看到的、感受到的,也不一定就是全部。”

“我與你阿娘不在身邊,你要學會保護好自己,明白到底誰才值得相信,值得托付……千萬不要成了他人棋子而不自知。”

眼前的身影越發模糊,就連聲音也越飄越遠。

祝暄伸手想要抓住父親的手腕,手掌卻像是碰到了一團霧一般,眼前的人影頃刻間便散了,只剩一片白茫茫,廣闊無垠。

“阿爹!阿爹……”

猛地睜開雙眼,只見眼前一片模糊的藍灰色。

胸口劇烈地起伏着,祝暄深吸口氣,用力地蹙起眉頭,眼前這才緩慢地清晰起來。

藍灰色的紗帳将大部分陽光阻攔在外,這會兒只有微弱的光映在帳中,剛好能讓她看清周遭的一切。

“姑娘你終于醒了!”茗喜眼睛腫得像核桃,這會兒又喜極而泣,“你可把奴們都吓死了……”

祝暄費力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可疲憊之感卻一下子将她裹挾起來。

不過是動彈了兩下便渾身乏力,額角都冒了細密的汗珠……

她竟虛弱至此了?

“姑娘先別亂動。”還是桃喜年長一些,這會兒比茗喜要穩重許多。

她過來給祝暄掖了掖被子,沉聲回禀着:“姑娘眼下已經昏睡了一個日夜,太醫瞧過了,說您是中了一種慢性毒。”

又是中毒?

祝暄心頭像是被針狠狠紮了一下,她張了張嘴想說話,嗓子卻疼得幾乎發不出聲來:“我……”

“姑娘莫急,這毒并非是無藥可解,太醫院已經在趕制了。奴婢自作主張沒将您中毒的事往外傳,連對其他院裏的也都是說上了脾胃,在調養。只是太醫院那邊沒能瞞過聖上。”

這事桃喜做得還算不錯,在弄清楚是誰下毒之前,她中毒的事确實不宜聲張。

但太醫畢竟是皇帝的人,聖上那邊瞞不過去也情有可原。

祝暄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奴婢聽太醫的敘述,您的症狀與墨兒有幾分相似,像是同一種毒,所以擅自問了。太醫說這毒于人來說是慢性毒,但若是貓兒狗兒吸入,反應時間會縮短數倍,效用更大且極難救回。”

祝暄穩了穩心神,“府中……其他人……”

她話未說完,桃喜已然會了意:“目前府中其他人并無中毒跡象。姑娘可是有了什麽線索?”

确實。

墨兒向來不會出寒啓閣半步,而自從貓出事之後,為了查出兇手,她已經吩咐下去,寒啓閣便不再讓他人出入,反而是她去寒啓閣的次數不斷增多。

這般看來,有問題的只能是寒啓閣的院子……

又或者說,是那間暗室?

——“寒啓閣裏的那間密室說不定能解除你的疑惑。”

祝暄幾乎是在瞬間想到了謝峥遠臨走前的那句話。

來不及多加思考,她披上衣衫,不顧衆人的阻攔朝着寒啓閣而去。

一切就快要水落石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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