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聖旨 想着法子治他的罪

大魏北境, 嘉垅關。

主帥營帳之中,幾人正圍在桌邊,各個神情肅穆。

“侯爺,您傷勢未愈, 此次便在後方吧, 前面有我們撐着。”

“對, 您這幾日臉色都不好, 軍醫也叮囑了要多靜養。”

“三日前的那一戰敵軍受損嚴重,眼下他們尚在修養中, 接下來的幾仗應也算不上困難,侯爺放心交給我們。”程貳也拍着胸脯道。

謝峥遠沉着臉色沒說話,只死死盯着底圖上的标注半晌, 才沉聲開口。

“沙場之上斷不可掉以輕心,你如今看到的,極有可能是敵人想讓你看到的。”

“傳令下去,這幾日讓大家都警惕些,尤其是晚上。”

程副将不明所以:“侯爺此話怎樣?”

“你說了上一場他們受損嚴重,必然會想用一些巧妙的方式避開與我們的正面交鋒。”謝峥遠指了指底圖上的一條峽谷,“這裏應當派一小隊人馬輪流查勘。”

站在最角落裏的那人總算開口:“侯爺是怕他們會趁我軍松懈之時偷襲或是夜襲?”

謝峥遠撩起眼皮淡淡看向他:“對。”

殷無霜在他離開的短短七日裏已經在營中立下不小功勞, 升至了守備,再加上他時而能夠提出不錯的點子,謝峥遠也特許他能夠同諸位将軍一同議事。

其他将軍都是與謝峥遠交好的, 也在私底下同他提過。

殷無霜就算是再機靈到底也是殷太尉的人, 說不定是殷太尉安插進軍營的眼線, 就指着這次立了功勞回去在朝中封了官,殷家的勢力便更難拔除了。

謝峥遠也只是笑笑,并不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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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殷無霜是殷峙派進軍營裏的, 他也無懼分毫。

他想要的是盡快打完這場仗回京處理那些事,他心心念念的不過是為了那個人,只要能夠幫助大魏清除北境敵軍,就算是來要他命的也無妨。

“我看這次的前鋒就由無霜來帶領吧。”謝峥遠接着說了一句。

帳內霎時間陷入沉默,他們不知道謝峥遠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拔殷家的人,分明在京中時兩家也是勢同水火。

整個屋裏最敢說話的也就程貳了,他張口就叫了謝峥遠一聲:“侯爺——”

“侯爺,将軍們!屬下有要事禀報!”營帳外響起無名的聲音。

謝峥遠眉頭一皺,心中隐約有不好預感,就連心口處的傷都跟着疼了一下,臉色不由發白。

“何事,進來禀。”

“禀侯爺,京中派了監軍大人,如今已帶着聖旨到門口了。”

衆人一時都慌了神,“監軍?還有聖旨?”

他們在北境的戰事從無失利,送回去的都是捷報,如何聖上又派了監軍過來?

幾人中最為冷靜的也就只有謝峥遠和殷無霜兩個了。

他們一衆人出了營帳,将監軍迎進營中。

“平遠侯接旨!”

謝峥遠:“臣在。”

“順天應時,聖有诏曰。北境頻傳捷報回京,朕心甚慰,但東南澇災嚴重,朕日日不得安眠。着令平遠侯于半月內平息北境戰事,盡早回京。”

“微臣領旨。”謝峥遠手不自覺地收緊,沉着臉色将聖旨從監軍手中接過來。

半月……看來聖上是終于忍不住了。

他擡眼看向一旁的程貳:“監軍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程副将帶人先去安置。”

他說着目光略過程貳身後同樣滿臉驚訝的殷無霜,心下越發沉了。

聖上無故下了這道命令,怕是已經知道什麽,想着法子要治他的罪。

阿暄那邊應當也不好過了……

暖香苑內,茗喜端着一盤新做好的奶酥進了屋,見倚在榻上的那人仍舊捏着手裏的東西不動,忍不住快步走過去。

“姑娘,您都拿着它看了半天了,這舊鑰匙怎麽了?”

她将那碟子奶酥放到祝暄跟前,又到了碗微涼的梅子湯來,“姑娘,歇歇吧。公主殿下都在院裏撲了半晌蝴蝶了,也沒見您動一動。”

可那人像是沒聽到她說話一樣,只兀自問道:“茗喜,你說從上京到西北,大致要多久的路程?”

小丫頭眉頭一皺:“到西北?起碼也要十天半個月吧。”

“半個月……”祝暄低聲呢喃着。

那日她聽得清晰,謝峥遠所言這鑰匙是西北兵器庫的,當初阿爹也是在西北戰死沙場,這其中說不定有什麽關聯?

祝暄指尖輕輕撚着鑰匙的齒紋,忽地想起同這柄鑰匙一起發現的冊本。

冊本上是有兩種完全不同的筆跡,其中一個是阿爹的她自然認得,而第二種……

“茗喜,你去府庫裏找找有沒有聖上賜的書畫,快去!”

“是。”茗喜匆匆去了。

等到回來的時候抱了十多幅畫卷,其中也有幾卷是題的字。

可沒有一個字與冊子上的另一種筆跡相同。

方才燃起的一點希望又破滅了。

祝暄頹然地讓茗喜将東西收起來放回去,就聽到屋外的福安叫了她一聲:“暄姐姐!”

小公主活潑好動,雖然前些日子青芳的死對她産生了不小的刺激,但今日也算是難得放開了一回,這會兒快步進了屋裏,剛好見到正準備把本子收起來的祝暄。

“姐姐,你這是看什麽呢?”她一步跨過來,目光直直地盯着上面的字,“我瞧你方才讓茗喜去府庫裏拿了好多字畫,是在找什麽東西嗎?”

看着眼前的小公主,祝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福安,你看看這上面的字跡你可認得?”

福安自幼長在皇宮裏極少出來,黎慷又十分寵愛這個女兒,若當真另一個筆跡是聖上的,福安一定能認出來。

小公主望着上面的字直皺眉頭,“這……”

“怎麽樣?”祝暄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她的表情。

只見福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這是父皇用左手寫的字啊,他說少時時常與姑父用左手比字,不過後來就極少寫了。想不到暄姐姐你這裏竟然有父皇左手的筆跡,肯定是姑父留下來的吧?”

福安口中的姑父自然是祝振元,畢竟衆多親戚中,能夠讓小公主願意這般親切稱呼的唯有祝暄一家。

眼下她心猛地一沉,眉眼間的喜色都不曾掩飾,“倒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只是家父的遺物,我便收起來了。”

可福安的目光卻并未因着她一句不重要而避開,反而看得越發仔細了。

“姐姐,這……這冊子是否是在寒啓閣的書房裏發現的?還有……冊子的封皮是否是江淩的紙?”

祝暄一怔,不由想起來之前福安潛入寒啓閣的事來。

“那次你進寒啓閣,是不是就是要去尋這件東西?”

小公主一時間哽住,她心虛地看向別處,支支吾吾:“這……”

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見她不願意說,祝暄也沒為難,只說:“好了我知道了,你什麽都沒說。準備一下,一會兒該吃晚飯了。”

福安略有僵硬地扯出一個微笑,乖乖點頭:“好。”

“聖上,都這麽些日子了,為何還是沒有福安的消息?”皇後眼眶通紅地去拽身旁那人的衣袖。

黎慷沉着臉色避開她的手,兀自坐在榻上捏着眉心,“你問朕,朕又該去問誰。”

“定是那些人辦事不力,竟然這麽久還沒有福安的消息!”皇後眼淚又簌簌落下來,“聖上,福安可是您最疼愛的公主,她那麽活潑可愛,這麽多日沒有消息,聖上您就不着急嗎?”

這話終究是将皇帝給惹怒了,只聽他厲色呵道:“朕有說過不着急嗎!”

這幾日因着祝暄用福安來威脅的事,他已然愁得夜不能寐,眼瞧着便是夏至,東南澇災嚴重,上京也是一連幾日暴雨,朝中衆臣逼得甚,他煩都快煩死了。

現下皇後這番話與火上澆油無異。

“朕疼不疼愛她,朕心中比你清楚。但公主走失茲事事關福安日後的名聲,即便她是公主,流落在外數日也沒人敢要她!”

“朕——咳咳咳!”

他話未說完便是一陣劇烈地咳嗽,半晌都停不下來。

皇後這才從女兒失蹤的痛苦中回過些神,慌忙過去替黎慷撫着脊背,“聖上別動怒,是臣妾的錯,是臣妾太着急失了言。聖上莫要動怒……”

黎慷沉着臉色将遮掩口鼻的帕子拿開,只見上面一團鮮紅的顏色,這麽多日的怒火積壓,竟愣是讓他嘔出了一口血來!

龍體欠安,皇後徹底慌了神,“聖上,這……快叫太醫來!”

“不必。”黎慷按下她的手,緊接着又是一陣咳嗽。

數十年的夫妻情分湧上心頭,他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這幾日都是如此,想來是累着了,皇後倒也不用怕。”

“聖上……”

皇帝深吸一口氣,又抿了茶水漱口,這才拉着皇後的手啞着嗓子道:“你放心,福安就在京中,朕已經派人挨家挨戶地搜了,想來不日便會有結果。”

他這副模樣,無論說什麽皇後自然都是連連點頭,“好,臣妾都聽聖上的,臣妾相信聖上。”

聽得這話,黎慷像是安穩下來,只是呼吸還有些困難,聽起來氣息粗重。

“朕累了,想睡一會兒。”他說着倚在榻上半合着眼。

“那臣妾就在這兒陪着聖上。”皇後捏起一旁的團扇,輕輕為他扇着風。

屋裏的其他人也都極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在寝點外頭候着。

剛下過雨,這會兒正是潮濕悶熱,皇後守着黎慷一步也不敢離,太醫也在外面随時候命。

眼皮沉重地像是壓上了塊石頭,黎慷下意識地皺眉,卻覺得喉嚨一陣腥甜味,當即又是一口血嘔了出來——

“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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