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男人之間有純友誼嗎
今晚的菜色做得有些豐富,五菜一湯顯得有些奢侈。
不過,當菜都上齊之後,看到拉開椅子的何晉鵬一臉的滿意模樣,我瞬間覺得,辛苦了近一個小時,其實也挺值得的,特別是他特意一一嘗上一口,那俊帥的臉上露着享受的神色時,那種滿足感瞬間就沖刺着我整個大腦及身體。
含着笑,我坐下來拿起筷子,卻有些不自在說了一句:“太久沒做了,你将就着吃吧。”
是挺久了,我自己吃的話,幾乎不做飯菜的。
而,何晉鵬卻沖着我笑得有些燦爛明媚,“不将就,比我媽做得還好吃,真的。”為了證明他沒有奉承似的,那筷子根本沒有停下來。
我笑笑,沒有接話。
除去上次吃飯半途而廢之後,也沒怎麽留意,何晉鵬吃飯并不像他看起來那麽優雅,當然也沒有一絲低俗粗魯的感覺,他吃得很快,仿佛就像當年我們在學校軍訓那陣子,都趕上争分奪秒了。看着眼前一陣風似的席卷而幹淨的幾個盤子,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沒想到,你這麽餓。”我看得瞠目結舌,剛好自己一碗飯也吃完了,喝幾口湯正好飽足。
放下碗筷,不過他還很優雅地并沒有打飽嗝,卻是心滿意足一臉的餍足模樣微眯着一雙平日冷峻而內斂的眼,“我本來就是這個食量。”然後瞅着我的碗,“上次在阿成的酒吧吃那炒飯,我以為你是沒什麽謂口,沒想到你真的是貓一樣食量,難怪看起來又瘦又單薄。”似乎對我的飯量不是很滿意,“能做出這麽好吃的飯菜,就應該多吃點。”
我靠着椅背坐着,整一飯桶,難怪他長得如此高大雄壯。
好笑地想了想,“我做飯,你收拾碗筷。”
“0-0”當時何晉鵬的表情我是一直記憶猶新,也許他怎麽也沒想過有朝一日吃完飯是要洗碗盤的。
盡管如此,何晉鵬最後還是默默地收拾着碗筷,而我惬意地端着切好的水果到客廳的矮桌子放下,光着腳踩在他家那柔軟的毛地毯上,坐在那米白色的沙發裏,整個人都松散了下來。說實話,我真喜歡他家,特別舒适安逸,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貴氣壓迫,也沒有書香門第的拘謹。
盯着沙發前面那牆上貼着的特大號電視,我一手抓着飯後水果在啃,一邊看得津津有味,一時間還真沒想過應該馬上離開回家去才是禮節。收拾好碗筷回來的主人翁,一臉驚訝不小地瞅着我,“你倒是自在。”他口氣有點兒味。
拿起一串葡萄,自己先咬一口才上交,“你要不要?”反正我就是自在了,怎麽嘀?難不成你還能出口趕我走不成?我有點兒死皮賴臉地想着。
何晉鵬有些無可奈何地坐在我身邊,伸着脖子一口咬了仨葡萄,然後很利落地往小矮桌邊的垃圾桶吐出皮,這才滿意地摸了摸吃撐了的肚子,說:“家有賢屬,果然安逸。”
瞪身邊的人一眼,“您好歹一司老總,怎麽用詞都沒經腦兒的?”沒事亂感嘆什麽。
反正是不在意我的惡劣态度也不在意我話中尖酸,何晉鵬笑眯眯的,“你倒是很介意了。”一句話說得我莫名其妙,“我什麽時候介意……了?”後面的,我自己卻頓住了。
是了,對于旁人與旁事莫不關已的我,什麽時候介意起這人的一舉一動,還總是給出回應了?
“怎麽又發愣了?”見我沉默,何晉鵬一臉有趣地俯首看我,那雙狹長的眼帶着獨有的深邃,勾魂引魄。驚得我一個醒神,打了個哆嗦,睜大了雙眼,“我……我回去了。”說着丢下那一串葡萄,驚弓之鳥似的驚慌地帶着搖晃沖到玄關處,急急忙忙地抓起自己的鞋子就往腳上套。
何晉鵬被吓了個正着,這會兒終于回過神來,在客廳那兒邊喊邊起身,“好端端的,你突然間幹嘛?”說着就大步過來了,而我正好穿好了鞋子,頭也不回地轉了身,丢下一句“沒什麽”就離開了。
門重重地關上,我一步都不敢停下來,直到下了電梯,步出那高檔的小區之後,才恍恍惚惚覺得自己的動作太大了。可是,紊亂的心情還有那止不住的心跳那麽的熟悉,一種重蹈覆轍的傷痛開始慢慢蔓延,我害怕極了。
剛才之前,明明那開……開心。
是了,竟然是開心。
在自己失戀不到半個月之後,我卻在另一個直男的家裏,然後覺得開心……
精神恍惚搖搖晃晃地回到了家,小小的家裏我一直覺得很溫馨的,可是這會兒卻顯得如此的清冷寂寥。連外燈都沒有打開,借着外頭的昏暗微光,我晃回房間,衣也不脫澡也不洗直接就倒床上了,那種即将要粉身碎骨的恐懼感越發的強烈,死死地壓着我本就有些脆弱的神經。
将自己埋進被褥裏,我大口地吐着氣。
一夜,無眠。
打着哈欠,有些無精打采地回到辦公室,邊上的馬航一如繼往的那麽活蹦亂跳青春盎然,一瞅見我仿佛狗熊瞅見了蜜糖似的,興奮地沖了過來,叽裏呱啦一頓,當聽到‘總經理’三個字時,沒精打采的我竟然一滞,有些木然地擡眼看着仍不自知的馬航。
“……幹、幹嘛這樣看我?”終于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馬航停止了那讓人覺得永無止境的‘鞭炮聲’,帶着有些緊張瞅着我,還附加一點防備。
擺了擺手,我沒理會他的态度轉變,回了自己的座位,心想着昨晚就那樣離開了,何晉鵬會不會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生氣了?
一上午都還在糾結這件事,渾渾噩噩的就到了午餐時間,我不太想動,就趴桌子上想着這樣熬一下就好了。去而複返的馬航和小組長瞧見我這模樣,先是關懷了幾句,末了邀我一起去用餐,我搖頭拒絕了。
“那,一會我給你打包回來?”上班時間,幾乎是朝夕相處的馬航,再大大咧咧也覺察出了我今天的不對勁,這會兒也不鬧了,難得的一次帶着幾分乖巧,小心地詢問着我。
想了想,我點頭,“好。”
不理他們的神情,我又重新趴了回去,竟然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趴着睡本來就很不舒服,我只記得自己難受得有幾次想醒而又醒不來,直到最後一次掙紮着端起了腰,坐得有些歪斜,但好歹是終于醒過來了,揉着發酸的眼,打着吹欠,覺得頭疼得很。
“睡醒了?”一道略清冽的聲音響起,我身子骨一僵,木木地擡頭,果然發現隔欄前立了個高大的身影,精致而立體的五官上并沒有帶着表情。
心驚了驚,我吸吸有些酸澀的鼻子,雙手撐着一直彎着有些疼的腰坐直,心裏鬧鬧的卻一時找不到好話,只是一直被這樣盯着實在不好受,我只得硬着頭皮答了一句:“……還好。”
斜眼看了一邊,已經三點多了。我竟然睡了三個多小時……再往邊上斜視,離得最近的座位上,馬航低着頭,模樣很認真地不知是不是在工作,而王胖子部長辦公室的門卻是掩着的,我明明看到一道特寬的身影在門縫後面,時不時地踱着。
“你沒有吃午飯?”大概是看到我桌面上那個飯盒,何晉鵬又問了一句,這話一出邊上的馬航挺得筆直的身杆子卻僵着,我猜這是他給我打的飯,可能當時看到我睡得熟就沒有叫醒我,沒想到我一睡就是幾個小時,也難為王胖子這次沒來捉我辮子。
“……還沒吃。”我如實回答,別說午飯,早餐也沒有吃,現在出奇的竟然并不覺得餓,就是全身乏力,特別想找張床好好睡一覺。
何晉鵬挑着眉頭瞪我,很不滿,可話憋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來。我無聲地嘆了口氣,我是知道的,這人把我當作朋友了,有些人就是特別義氣,朋友一詞看得比什麽都重。雖然我知道何晉鵬不是特別喜歡與人結交的那種人,可只要被他當作朋友了,兩肋插刀的事,我覺得他一定做得出來。
可是……
他不懂啊,有些時候,兩個男人也不一定會有純友誼的。
很恨,恨這樣的自己,恨自己這樣的想法,幾乎已經是背叛了對方待我的友誼,就像揚奇,就像……何晉鵬。
于是,垂了眸,我拖過那飯盒,一邊慢悠悠地拆開,一邊不冷不熱地開口:“我先吃飯了,總經理要是有公事就找王部長交待一聲就行了,如果沒有別的事,那請回您自己的辦公室。”頓了頓,“上班摸魚是我自己的問題,請不要遷怒他人。”至少,王胖子對我一直都是仁至義盡的,我沒理由還陷害他被遷怒受罰。
飯盒蓋打開了,菜還帶着香,只是菜色變得叟黃,很不好看。飯也冷了,看起來硬得很。
我沒有看何晉鵬的臉色,但我知道他此時一定很不高興,因為這邊上散發着冷氣,在以為他要發飙的時候,冷氣消失了。我擡眼,看到離開辦公間的那西裝挺拔的背影,帶着負氣似的大步流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