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分手吧

電話接通了,心月先不出聲,對面也遲遲沒有動靜,這顯然不正常,心月擔心事情敗露了,害怕得幾乎有些發抖。

她從喉嚨裏擠出個“喂”字,對方也随即說話,聲音如往常一樣洪亮:“小月,喂!”

“嗯,在呢,有喃樣事?”心月用方言小心翼翼地問。

“沒別的事,就是快到中秋節了嘛,想請你來家裏玩玩,吃個飯,反正你也是一個人,省得開火做飯了。”戴靜爽朗地說。

心月的嘴巴虛張着,磕磕巴巴地回答:“我…我不來了,我還要跑車。”

“哎呀,錢什麽時候都可以掙嘛,我就是怕你不來才提前約你的。”戴靜說。

“真的,我不來了,我還在路上開着車,先挂了哈…”心月緊張得額頭冒汗,過于心急地想要結束對話。

“好吧,你先別忙着拒絕,過兩天我再叫你。”

戴靜終于挂斷電話,心月深受驚吓,癱軟在地上。

她在想這是不是戴靜故意詐她,等她上了門去,就會被當面拆穿,被當成人人喊打的小三,被她們家的人打罵,甚至扒光衣服錄像傳上網。

她惶惶不可終日,又不敢聯系何俊江詢問具體情況,只能等何俊江聯系她。

何俊江給她發來問候的短信,她也不敢回複,并懷疑是戴靜掌握了何俊江的手機,故意發來信息試探,好收集證據的。

她只能相信實時的電話溝通,可惜何俊江一連兩天都沒有給她打電話。

第三天的傍晚,何俊江終于打來電話,說他正在回家的路上,這兩天丈母娘和戴靜好像對他起了疑心,跟他單位的人打聽過他的工作安排,一家人正在吵架,所以不方便聯系。

心月生硬而決絕地說:“我已經考慮清楚,我們不要這樣了,斷了吧!以後都不要再見面了,手機上的聊天記錄和聯系方式記得删除。”

“別這樣,心月。”何俊江請求,“我不同意,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不是嗎?”

“可這樣是不對的!”

“——心月,我告訴你,在這個社會,人人都是利己主義者,不要用過高的道德标準束縛自己。”

“那怎麽辦,叫我小三好聽嗎?我會被人罵,我會被人看不起。”她痛苦地說。

“誰罵你啊?”

“所有人!”

“你聽我說,我會離婚的。我保證!”

心月無力地說:“那有什麽用呢,現在還沒有,之前也沒有。”

“事情也不是那麽非黑即白的,誰都不是純粹無暇的,她戴靜也不是什麽好人。”何俊降說完,沉重地嘆息。

他接着說:“我和戴靜很早就沒感情了,而且,她太聰明太會算計,我在她身邊只覺得心寒,害怕。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她只當我是一個幫她供房子養孩子的工具而已,她和她媽整天想着怎麽從我手裏把錢刮出去,天天當着孩子的面對我百般挑剔,一萬分的看不上,孩子也跟着有樣學樣。都這樣了,她都從不提離婚的事,可能就等着我把房子供好,然後就把我掃地出門呢。”

“什麽意思?”心月問。

“我單位的公積金比例高,有購房優惠政策,她屬于自主創業的,公司沒有繳公積金,雖然我們那套房她出的首付比我多一點,但供房的大頭在我,家庭開支大頭在我,我還要給她媽撫養費和照顧田田的保姆費。其實,她的事業也就這一兩年有點起色,從前是我供她讀研究生,她工作不穩定的那兩年也是我支撐她的生活。她呢,太聰明了,自己把錢攢下來,主動要付大頭的首付,連辦房産證她都斤斤計較要把名字寫在我前面,還要把我的工資轉到她卡上,再由她的卡支付房款,如果我不照做,就是不信任她,不愛她,她就是這樣有心機的一個人。原本我想着一家人,不計較那麽多,可這幾年她和她媽對我越來越挑剔,把自己的錢攢着,花我的吃我的但就是看不上我,天天找事和我吵架,我在她們面前吃個飯都能被挑出一堆毛病。反正,我覺得和她是過不下去的了,最近她們母女兩個處處尋我的錯,又是錄音又是翻手機,可能就是為了以後打官司能争財産争孩子。這種天天憋着勁要整我的女人,我确實怕了。”

心月:“那她肯定知道我和你的事情了,她前天晚上給我打了電話,要我去你家裏過中秋節。”

良久,何俊江才說:“知道就知道吧,沒事。”

“你沒事但我有事!”心月着急要了斷一切煩惱,她煩躁地大喊:“我都做了什麽啊,我恨死自己了,我像個賊一樣,現在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擔驚受怕,反正你不要再聯系我了,我挂了電話就會拉黑你,你記得把我删了。”

“心月。”他喊,可對方已經挂斷了電話,再打過去,果然已經無法呼叫。

心月覺得徹底沒意思了,她原本以為這個男人是她灰暗人生裏的唯一亮色,是一盞可以慰藉心靈的明燈,卻沒想到對方只是在她迷茫時将她引入更黑暗處的誘餌。

細想起來,與何俊江在一起後,她沉淪堕落,雖然偶有歡樂,但恐慌與自責如影随形,她并不比從前更開心。也許這個男人只是她情緒崩潰時飲鸩止渴服的毒,心軟時意亂情迷犯的錯,實在談不上有什麽深刻或者純粹的情感。

第二天晚間,心月很晚才收工,回來時遠遠就看到了何俊江的車停在院子裏,隐隐約約看得到有人坐在裏面,她沒有停留,停好車就上樓去了,何俊江也下了車不急不緩地跟在她身後。

內心掙紮了幾回,她最終還是沒有将門關上。

何俊江跟進來,從後面抱住她,她也沒有掙脫。

“心月,對不起,我讓你為難了。”

何俊江的話說在心月耳朵後邊,那裏有敏感的小絨毛,最受不得哄。她原先構築的心理防線瞬間瓦解,于是不再生氣,不再害怕,又開始歡喜于背後這個男人給她的堅實懷抱。

但她仍不踏實,心裏發虛,只能盡量平和淡定地問:“你怎麽不回家?”

“和她們吵架了,我說了要離婚,那個家呆不住了。”

他說得可憐,心月一下子就心軟了,他懷着矛盾的心理問道:“那戴靜同意嗎?”

何俊江:“她要我淨身出戶。”

“——你是怎麽想的?”心月問。

何俊江不假思索,語氣堅定地回答:“不可能。”

心月不再說話。

他們像真正的夫妻一樣,很有默契地開始做飯,一個摘菜,一個洗碗,一個炒菜,一個拖地。

心月的菜還沒做好,何俊江就已經把地板拖幹淨了,他進到廚房,在心月身後不安分地撩撥起來,兩人終于還是沒顧上吃飯,又是一番雲雨歡度。

夜裏,心月胃疼得睡不着覺,于是起來找藥吃,吃了藥她又覺得心裏堵得慌,于是抱着肚子蜷縮在黑暗裏靜靜蹲着。

何俊江醒來後發現身邊空落落的,就起身來客廳找人,他走路沒有聲音,突然啪嗒一聲打開了燈,将心月吓了一跳。

“怎麽起來了?”何俊江問。

心月蹲得腿麻了,索性坐在地上,為了遮掩臉上的淚痕,她低下頭順手翻開身旁的藥箱,輕聲說:“我胃疼,起來找藥吃。”說完将剛才吃過的胃藥又吃了一遍。

“胃疼可能是因為沒吃飯,我去把飯菜熱一下。”他說着便進了廚房。

吃飯的時候,心月舊事重提,“我們真的不要再見面了,至少在你離婚以前,我不是逼你,也沒有想讓你離婚的意思,我只是自己心裏過不去這個坎兒。”

何俊江靜靜地咀嚼着,不看心月,也不打算說話。

“戴靜有提起過我嗎?她到底知不知道我們的事情。”心月不安地問。

“別想這些了,我會小心的。”何俊江不輕不重地敷衍道。

小心什麽,繼續偷偷摸摸就不會被發現嗎?

心月急了:“怎麽能不想呢,我夢見好幾回了,夢見她帶着田田來罵我,打我,甚至…”

在她沒說完的夢境裏,原本是媽媽帶着她罵趙齊一家三口不要臉,在大街上當衆數落趙齊的媽媽當小三、搶男人,可轉眼,她發現是自己在被人指指點點地咒罵,媽媽對她很失望,覺得丢臉,轉身離開了,而她心虛得到處躲避,可總能被人發現藏身之所。

何俊江笑她:“你怎麽總是把事情想得那麽嚴重呢?不至于的。”

心月怒了,卻不想對何俊江表現出來,她明白這終究是自己的傷疤別人不會疼。

她眼眶發酸,沉默了一陣,突然發問:“你為什麽,為什麽總不願意戴那個呢?”

何俊江一時沒反應過來,反問:“哪個?”

然後他突然想起每次歡好時心月都會叫他做好措施,但他知道心月是那種很幹淨不亂來的女人,不用擔心自己生病,所以肆無忌憚,總是蒙混過關,并不依她說的去做。

“你不是在吃藥嗎?”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心月無力地看了一眼滿滿的藥箱和茶幾下新開來的幾袋中藥西藥,終于把悶在心裏的不滿說了出來,可她說話的語氣近乎卑微。她還不想讓何俊讨厭自己。

“可是吃藥也會不舒服,我肚子總疼,還一直在出血。”

“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不要買那種緊急避孕藥,買可以天天吃的那種,長期有效的,對身體還好。你不是會痛經嗎,吃長期的那種,可以調經止痛的。”

何俊江一臉認真,說得頭頭是道,心月無言以對。

只是,她眼裏的光亮突然就黯淡了下去,整個人顯得無比疲憊。

她不想再和人争論,默默站起來,虛弱地說了一句:“你慢慢吃,我先去睡了。”然後輕飄飄地走回卧室。

沒一會,何俊江進屋來,在心月身邊躺下。他叫了心月幾聲,可心月側身睡着沒理他,他于是以不容反抗的力量将心月緊緊抱住,動作粗魯,說話的語氣卻很溫柔:“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說話,下次我一定改。”

心月無聲地淌了許多眼淚,她不抗拒何俊江的懷抱與觸碰,只是在冷靜下來後,反問道:“我們現在是在談戀愛嗎?”

何俊江略感詫異,想了想,肯定地回答:“是啊,我愛你,喜歡你,你是我很多年前的初戀,我現在可算是如願以償了。”

心月在他懷裏,任由男人把玩她不算柔軟的手指,緩聲說:“那談戀愛就會有分手,我這回真的要和你分手了。”

男人的動作停住,重重地嘆息一聲,過了許久才說:“是不是你又煩我了?”

“沒有。”她鼻音很重,要用力控制情緒才能止住哽咽,“你不了解我,我這個人心裏、腦子裏裝不了太多事情,我一害怕,一心煩,整個人就呆了,哭哭笑笑,一天過一天,好不起來了,不像你們,可以什麽都不放在心上。”

何俊江握緊她的手,沉聲說:“對不起,怪我沒處理好那邊的關系。”

“睡吧。”她不想再說什麽了。

第二天一早,何俊江正在刷牙,心月讓他打開和自己的微信對話窗口,何俊江依言做了,心月給他轉了五千塊錢,并且在何俊江反應過來之前在他手機上點了收款。

“這是做什麽?”他問。

“這段時間你送我的禮物,我查了一下價格,差不多是這個數字,有少了的你再跟我說。”

何俊江滿臉的無奈:“你一定要和我算那麽清楚嗎?”

“我們分手了嘛!”她維持着疲憊的淺笑,“我不喜歡欠別人東西。”

“做人一定要坦坦蕩蕩,清清白白…”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在何俊江無言地注視下垂下了眼睛,然後面色一冷,下了最後的逐客令:“就這樣吧,你別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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