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去大理
中秋節一天一天臨近,心月記着戴靜還要給她打電話這事,焦慮得晝夜難安,索性關機,讓誰也聯系不上她。
這天,她正在游樂園門口排隊等客,一個男人直接開門坐上了副駕駛座,心月從慣性的發呆中回過神來一看,竟然是何俊江。
何俊江開口便問:“你怎麽了,喊你也不應,身體還是不舒服嗎,回去休息好不好?”
心月緩過神來,說:“我沒事,你怎麽會來這裏?”
“你不接電話,我只能直接來找你了。”
“不是說好不要再聯系了嗎?”
心月的臉色顯得很不耐煩,何俊江看在眼裏,長嘆了口氣,說:“我來開車吧,帶你去個地方。”
他不等心月說出拒絕的話,下車來到駕駛位旁拉開車門,扶着心月的頭讓她下車。心月感覺到對方的動作裏帶着怒氣,不想在人前發生争執,也就依他的話去副駕駛位坐好。
何俊江直接把車往市區開去,最後來到了一所位置隐蔽的園林酒店。心月一臉怒容,生着悶氣,嘀咕道:“你是不是只會想這檔子事?”
她已經下定決心如果何俊江敢帶她去開房的話,她一定要打他兩個耳光,然後立即走人,可何俊江只是平靜地說:“不是,你誤會了,我先去問問,你坐在這裏等我一下。”說完一個人去了酒店前臺。
過了一會,何俊江回來,低聲說:“他們在裏面,我們就在這裏等吧。”
“誰在裏面?”心月問。
“戴靜和他的相好。”何俊江的語氣裏沒有憤怒的情緒,似乎還因為抓奸成功夾雜着一絲興奮。
心月愕然說:“可你帶我來看又有什麽意義呢,我不關心這個。”
“你不是一直自責嗎,我想告訴你沒有必要,她戴靜不是什麽好東西,她不仁我不義,誰都不是純潔無瑕的,她能婚內出軌,我就不能追求真愛了嗎?”他想握住心月的手,被躲開了,又說:“我會想辦法盡快離婚的,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心月雙手捂住臉不再說話,兩人枯坐着等了許久,心月熬不住睡着了,等被叫醒時,她看到戴靜和馬主任前後腳走出酒店,在酒店前的一塊停車場前親昵地半擁着說了會話才分別去開自己的車。
何俊江早已準備好了手機,一直在錄像。
等戴靜和馬主任開車離去,心月才問:“你一直都知道嗎?”
何俊江想了想才說:“也不能說知道吧,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見心月一臉迷惑,他接着說:“怎麽樣,震驚嗎?其實我們這樣的夫妻在這個城市很常見,莫名其妙就結婚了,猝不及防就有了孩子,過着過着就成了半個仇人、半個陌生人。以她的性格來說,發生這種事不意外。而且,她應該也不關心我是不是知道。”
“那她曉得我們的事嗎?”心月問。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何俊江如實回答。
說完這句話,何俊江悶悶地笑了兩聲,拿出打火機想點根煙,看了一眼身邊的心月,又把煙放了回去。
撞破戴靜與馬主任出軌的事并不能減輕心月的負罪感,在此之前,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內疚和自責,已經無法跳出這種思維執念。
她失魂落魄地對何俊江說:“算了,我太累了,不喜歡這樣偷偷摸摸的糾纏,實在是太磨人太麻煩了,我們真的斷了吧,就當沒認識過。”
何俊江急了:“你給我點時間,我一定盡快離婚,然後我們結婚,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了。”
“可你有孩子了,我們這樣會傷害到她。”心月忍不住大聲了些。
“不管孩子歸誰,我都會對她好的,這個問題可以解決。”
“她會恨你的,也會恨我,我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心月突然間很難過,難以抑制地哭泣起來。
何俊江頹然又無奈地說:“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麽總把事情想得那麽悲觀,那麽嚴重呢。”
他看着心月,認真地問:“你和我在一起不開心嗎?你也說過喜歡我,愛我的!”
“——我已經錯了,反正不想做錯更多。我煩了,我煩你!”
心月擦掉眼淚,她刻意忽略掉對方的目光,表情冰冷,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
何俊江看着她,許久得不到目光的回應,便也生了氣,再也不說話。
他們沉默着回到景區,何俊江也不打招呼,下去開自己的車走了。
心月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又過起了渾渾噩噩、毫無行動力的日子,她每天躺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連起床洗漱、上衛生間、吃飯喝水這些小事都成了難以完成的目标,需要一拖再拖。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當她打開手機時,并沒有看到戴靜的來電和訊息,這讓她稍微松了一口氣。
到了這年的中秋節晚上,心月看到趙齊曬了朋友圈,寫的文字是——“回家過中秋,看看我媽的手藝”,配圖是一個婦女微笑着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幾上擺了六七個菜,還有葡萄酒、高腳杯和堆着月餅、石榴的漂亮瓷盤,照片照得不清晰,照片一側入鏡的中年男人做着擡手的姿勢,好像在阻止拍照,他被拍虛了,但心月還是認出了人。
那個男人是她爸爸趙繼新,他剃了頭發,臉上顯出浮腫的病态,但仍笑着,寵溺地看着兒子,這一家人真是其樂融融,美滿幸福。
看着這條朋友圈,心月感覺自己麻木了很久的心髒像是被毒蠍子刺中了,瞬間灌滿了仇恨。
她給趙齊發去了消息,問他是不是回大理了,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一個念頭在她心裏瘋長,她迫不及待想要繼續那未完成的報複計劃。
趙齊答應過不止一次會問他爸爸關于江尾村,關于寸心月的問題,可他顯然全都忘了,根本沒問過。否則,他又怎麽能在她面前問心無愧地炫耀他和美幸福的家庭呢?又怎麽會沒正行地問她是不是想他了呢?
心月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确實很想你,我來大理找你玩,好嗎?”
趙齊很快回複了一排歡欣雀躍的表情表示期待心月的到來。
天已經很晚了,可心月一分鐘也不想等待,她随手抓起幾件行李,匆匆忙忙地就出門了。
她直接往高速路開去,目的地是大理,也或許是她的老家,她在思索該怎麽做。
到淩晨三點多的時候,心月實在困得開不了車了,即便開着暴躁的電音和重金屬音樂都沒法振奮精神,她只好先進服務區休息一會。
小睡了一會後她還是感覺困乏,于是想了個辦法讓自己清醒一點,她用硬殼飲料瓶裝開水,把一包十條的速溶咖啡全部泡進去。如此高濃度的咖啡她只喝了幾口便感覺口中幹渴,難以下咽,但大腦果然很快亢奮起來了,亢奮到幾乎眩暈,同時胃部的不适感也加劇了。
她沒試過在晚上開這麽長時間的車,從天黑到天亮,從高速公路到盤山公路,一整個夜晚過去了。
心月在晨曦中回到了家鄉的小縣城,城裏的道路變化不大,她憑記憶找到上學時候常去的那個早點鋪,點了一碗面條,一碗豆漿,可惜胃裏面是焦灼地脹痛,她感覺反胃惡心,吃不下任何有油腥的東西,只喝完豆漿就走了。
縣城不大,一會兒就轉完了一圈,到了上班上學開門做生意的時間,街上的行人和車輛也越來越多。心月找到一家剛開門的打印店,将手機裏存着的照片放大打印了三十份。
她回到江尾村,來到她爸爸的房子,用那個女人給她的一串亮閃閃的鑰匙打開了院門,進去才發現這裏已經不是她記憶中那個家的樣子了。
這所新房子的院子變小了,還鋪上了青黑色的地磚,房子外牆刷成了灰白色粗粝的噴砂牆面,她依稀記得從前好像貼的是長條的白色瓷磚。二樓開了大大的落地窗戶,原先鏽蝕的鐵窗換成了鋁合金新式窗戶,樓上似乎還加蓋了半層。屋子裏的布局也改變了,留了三個卧室和一個大大的客廳,從地板磚到屋頂燈,所有的家裝都是新的。
這算是他送我的禮物嗎?
是施舍嗎。
我不要。
……
心月把想做的事情做好後便又開車返回大理下關,她身上雖然疲憊酸痛,腦子卻是興奮的。路上,她給趙齊打了個電話,約好了見面的地方。
等心月開車到那裏時,趙齊顯然已經在路邊等候了許久,他正跨坐在白石欄杆上抽煙。
天氣濕冷,他穿了件黑色的運動夾克,裏面是寬松的白色運動服,頭發沒有打理,被風吹得蓬亂,想來應該是閑在家中懶散了,不像在學校時特別願意在外表打扮上認真。
他的皮膚很白,在背後青黑色的蒼山和低垂的墨色雲層映襯下,更顯得白淨俊秀。心月遠遠瞧着他的模樣,越看越覺得他像那張照片裏的趙繼新,這讓她瞬間對趙齊生出許多厭憎之情,以至于站在他面前時,需要特意僞裝起笑容。
心月無論如何也沒有力氣再開車了,她扭捏地撒了個嬌:“你可以送我回家嗎?就按這個導航走,我太累了想睡會。”
趙齊大笑着拆穿她:“好啊,說什麽想我,原來是抓我來幫你開車?!”
心月在後排座位上沉沉躺倒,說:“多謝你了,弟弟。”
趙齊摸索着啓動車子,一本正經地說:“有言在先啊,我可才拿到汽車駕照。”
“生死由命吧。”
心月很快陷入沉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