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幫我
紀北寧順着護士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總算想起那小小的儀器是信息素感應裝置。
他的心都提起來了,在護士又催促他拿身份證的時候強自鎮定道:“我不是來看診的,我買暈車藥。”
護士問道:“要oemga專用的?那也要身份證登記。”
“不是,beta的。”
護士了然了,又在醫用平板上點了幾下,帶着他去藥品櫃,取了兩盒不同效果的暈車藥放在他面前。
他拿了一盒針對比較嚴重症狀的,結完賬就離開了。
感應器在他出門時又發出刺耳的聲音,護士在他身後說了句話,由于門關得太快了,他只隐約聽到小心什麽的。
他怕再耗下去真會出問題,便頭也不回地走,直到跨出巷子才停下。
現在是下班高峰期,即便他站在小巷口,四周也都是行色匆匆的人們。
摩挲着那盒沒有溫度的暈車藥,彷徨的感覺就像被夜幕包圍的最後一道晚霞,悄無聲息地将他淹沒了。
他能感覺到身體不對勁,可他卻沒有辦法找醫生看。他從來不知道這個社會對omega是這麽嚴苛的。從業限制,部分場所出入限制這些就不提了,但是為什麽連看病買藥都要被約束着?
再這樣下去,他真能瞞得住嗎?
從背包裏拿出手機,他打開微信頁面。宋涵那條好友添加的申請已經超時了,如果他想要添加,只能主動發出申請。
他把宋涵的ID輸進去,手指卻停在确定鍵的上方,久久不能按下。
如果找宋涵,眼前的困境或許能輕松些,但以後呢?
宋涵能幫他幾次?
他終究還是要靠自己活下去的。
他把暈車藥放進包裏,在附近的小店點了碗素面,在等待的時候用手機搜了不用身份證買藥的辦法。不過搜出來的幾乎都是私立醫院的廣告,點開相似的問診回答就會跳轉到對話窗口。
那些窗口都是AI,只要他輸入病症,二話不說就彈出提示,是否要為他預約主任醫生。
他只好換了問題,搜分化以後的症狀。這回倒是看到不少五花八門的答案,但總結下來就是因人而異,出現最頻繁的一條則是初期信息素不穩定,需要alpha陪伴。
他還看到有alpha回答,在标記後也會被自己的omega影響,信息素的味道會改變,也容易出現狀态不穩定,需要omega的陪伴。
不過這種情況出現得極少,他只看到過兩個人這麽說。
又翻了一些類似的問題後,他覺得好像懂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解決一樣,最後只好放棄。
吃完面後,天完全黑透了。末班的大巴已經趕不上,他便坐車到山腳下,上了六人座的小面包車,等人滿了司機就往山上開去。
禦風山的半山腰有一座民風淳樸的村莊,村裏的人與雍和寺的僧人們都是熟識的。紀北寧身邊就坐着一位認識的婆婆,看他的嘴唇沒什麽血色,婆婆硬塞了一包紅棗給他。
他不肯要,卻拗不過婆婆的熱情,只好悄悄往婆婆的布兜裏塞了錢。下車後,他沒走帶感應裝置的山門,而是繞了點路,從側面的小門進去。
今天發生的事讓他疲憊極了,回到房裏洗了澡就上床躺着。等琮堯做完晚課回來,他已經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他提前吃了暈車藥才出門,本來還想着可能效果不大,結果居然沒有再吐了。
他暗暗松了口氣,想着總算熬過來了。可還沒高興幾天肚子又開始隐隐作痛,且痛了兩天都沒緩解,反而有些越來越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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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涵,起來了。”
周瀾用力拍了拍門,裏面依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她看着表盤上已經指向七點十分的指針,想着宋涵要是再不起來準備,就來不及跟宋文深一起出門了。
今天是宋涵正式去上班的第一天,千萬不能遲到。周瀾只得去找管家宏叔,拿了備用鑰匙開房門。
宋涵果然還在床上睡着,周瀾先到落地窗邊把窗簾都打開,讓刺眼的陽光照進來,又走到床邊去叫人,不過她的手剛碰到宋涵的肩膀就頓住了。
宋涵習慣只穿睡褲睡覺,此刻又是背對的姿勢,因而周瀾一眼就看到他後頸上的抑制貼。
周瀾愣住了,盯着那塊抑制貼看了片刻,忽然打開床頭櫃的抽屜。裏面果然有一盒已經開過的抑制貼,還少了好幾片。
宋涵是十三歲分化的,十六歲起就幾乎沒用過抑制貼了,以前出席家裏的重要場合時還很抵觸貼這個,怎麽現在突然又用了?
想着他最近頻繁地跟以前的同學朋友聚會,每次都是半夜才回家的,周瀾便擔心他是不是在外面胡搞,趕緊把他搖醒了問怎麽回事。
昨晚宋涵整理資料到三點,這會兒正是最困的時候,腦子根本轉不過來。見他又閉上眼睛沒反應了,周瀾去洗手間擰了熱毛巾蓋在他臉上。
宋涵馬上扯掉了毛巾:“媽你幹什麽啊?”
“我問你幹什麽才是!”周瀾壓低了聲音:“幹嘛要用抑制貼?你是不是在外面亂搞了?”
按住脹痛的太陽穴,宋涵不耐煩地回答:“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最近每天都要喝酒,這不是怕喝多了誤事嘛!”
周瀾盯着宋涵,沒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不對勁,這才放緩了語氣:“媽也是緊張你,畢竟你剛回來,你大媽正等着挑你的錯處。”
“我知道。”宋涵無奈地道:“所以我昨晚熬夜把今天要用的資料都整出來了,就在桌上放着。”
瞥了眼桌上的文件,周瀾的臉上終于有了笑容,拍着宋涵的肩膀道:“趕緊起來洗臉刷牙,今天第一次正式上班,可別遲到了。”
宋涵沒吭聲,等周瀾把門關上後,他又倒回床上,手伸到後頸處摸了摸,把那塊抑制貼撕了下來。
腺體的皮膚接觸到空氣,一絲酸甜的烏木味道緩緩飄來。宋涵皺起眉,又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撕了一塊新的貼回去。
這幾天他的信息素一直帶着酸甜的氣味,且只要一走神就會擴散出來,他只好先用抑制貼壓着。
本以為這只是标記以後的不适應症狀,但這麽多天了都沒好轉,他便覺得還是要找醫生看看。
也不知道紀北寧怎麽樣了。距離标記都過去一周了,那家夥到現在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在床上又躺了片刻,宋涵起來洗漱。收拾完畢後下樓,看到宋文深和周瀾已經在餐廳坐下了,同桌的還有他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以及奶奶。
見他來了,宋老太太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他剛走過去就看到一位衣着華麗的女人從廚房出來,手裏端着杯剛磨好的咖啡,一看到他就笑道:“終于醒了啊,全家人等你一個呢。”
宋涵淡淡地叫了聲“大媽”,在宋老太太身邊坐下,聽宋老太太和藹地道:“怎麽沒什麽精神的樣子,昨晚上沒睡好?”
宋老太太年過七十,雖說前陣子扭了腳,但是精神一直很好。且她從小就偏愛宋涵,每次宋涵被他大媽劉藝雲挑剔的時候,宋老太太總是會站出來說話。
“是有點困,不過沒事。奶奶吃油條吧。”宋涵夾了一根油條,跟宋老太太一人一半吃着。
以前宋家的飯桌上很難有和樂融融的氣氛,主要還是劉藝雲與周瀾多年積怨導致的。
周瀾是宋文深的小老婆,宋文深很愛周瀾,還在宋涵六歲的時候補辦了正式的婚禮。
正因為那一場盛大的婚禮讓劉藝雲徹底丢了顏面,加上宋涵漸漸大了,表現出的聰明伶俐也讓宋文深越來越喜歡。周瀾擔心這樣下去不行,就在宋涵十三歲的時候把他送到國外去讀書了。
不過劉藝雲雖然看周瀾母子不順眼,但她那幾個都年過三十的子女們卻不以為意。所以這次宋涵回來,家裏也沒什麽難聽的聲音,倒也算得上表面和睦。
宋文深習慣在吃早飯時看財經新聞,他與大兒子宋淵聊了幾句後,又問起宋涵準備的怎麽樣了?
宋家是做運輸生意的,主要涉及海運這一塊。宋涵大學念的就是相關專業,且每年暑假回國都會到公司去實習,也就不覺得有什麽壓力。
“老公,你想好給宋涵安排什麽職位了?”
宋涵還沒回答就被劉藝雲的問題給打斷了。宋文深喝了口咖啡,看樣子是沒打算說。劉藝雲就給他夾了塊香脆的酥魚,又道:“要不讓他跟着大哥先學習吧。”
飯桌上的其他人都沒反應,各自低頭吃着面前的東西,就連周瀾都像是沒聽到一樣。宋文深用餐巾擦了擦嘴,起身道:“跟着我就行了,有什麽不懂的我來教。”
不等劉藝雲再說話,宋文深就從旁邊的管家手裏接過西裝外套,大步離開了。
大兒子宋淵和二兒子宋消紛紛起身跟出去。宋涵還沒吃飽,但礙于周瀾在對面使眼色了,只好也擦擦嘴,剛想起來就看到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
是條微信消息,他點開一看卻愣住了。
居然是紀北寧的好友添加申請。
他想着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剛按下同意鍵就聽到周瀾叫他一聲,又在使眼色了。
他便跟宋老太太道別,往大門外走去。這次等到他坐進車裏,手機才又震了下。
紀北寧發消息過來了,不過只有一句話。
【你能不能幫幫我?】
看着這行字,宋涵的神色嚴肅了起來。
他對紀北寧了解有限,可那個人性子固執,對他唯恐避之不及。現在突然主動求助,難道是有什麽解決不了的麻煩?
宋文深就坐在旁邊,宋涵不好打語音電話,便回道:【你要我幫什麽?】
在他回完消息後,宋文深跟他談起了一會兒去公司的事,還問他昨晚做的方案如何。
宋涵的性格看着有些吊兒郎當,對待公事卻有着這個年紀少有的嚴謹。這也得益于宋文深對他的培養,并未因為他早早去了國外就放手不理,反而每年都會過去陪他幾次。
宋涵認真答着,宋文深有心考他,又問他對這周看過的幾場會議紀要有哪些想法?
這不是短時間能聊完的話題,宋文深的目光又一直看過來。即便宋涵的手機震了幾次,也無暇分心。等到了公司樓下才有機會看。
紀北寧又發了兩條消息。
【我很難受】
【現在買藥需要身份登記,我沒辦法買到】
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宋文深,宋涵回道:【你哪裏難受?要什麽藥?】
發完後,宋涵就等着紀北寧回過來。可直到宋文深帶他見了幾個部門長,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紀北寧還是沒動靜。
宋涵關上門,撥了語音電話過去。
那邊響了許久才被接起,他還沒開口就聽到粗重的呼吸聲,疑道:“你到底哪裏難受?”
紀北寧的額頭上都是冷汗,臉色蒼白如紙。早上起來時他的肚子又開始痛了,起先跟之前兩天一樣,都是一陣陣的,在能忍受的範圍內。吃完早粥後症狀嚴重了起來,他避着人回到房間,躺下以後就起不來了。
那感覺就像有人在用力拉扯着腸子,痛得他都慌了,生怕再耽誤下去會驚動人,只好求助宋涵。
“肚子好痛……”
“已經、沒法下床了。”
他聲音都啞了,一句話還喘了好幾次,即便宋涵看不到也聽出了嚴重性。
望着磨砂玻璃外繁忙的辦公區,宋涵考慮了片刻,道:“你別急,我現在就帶你去看醫生。不過我從這邊過去有點遠,你能不能忍得住?”
紀北寧咬着牙回答:“能……”
宋涵立刻道:“好,那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