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懲罰

紀北寧窘得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宋涵也不是真要他難堪,見他滿臉通紅,便給了他臺階下:“算了,也怪我沒控制好信息素,一人錯一半吧。”

紀北寧默默地轉過身去,宋涵看着手機上還不到五點的時間,想着這一覺睡得可真累,回頭又發現紀北寧下床了,便問道:“天還沒亮,你不睡了?”

紀北寧是不可能跟宋涵安然地睡在一張床上的,他道:“我不困了。”

見他往洗手間走,宋涵倒回去,打算再睡個回籠覺。一會兒後聽到回來的腳步聲,接着便是露臺拉門被打開的聲音。

宋涵的眼睛眯成一道縫,只來得及瞥到紀北寧關門的手。他困得厲害,也沒多想就又閉上眼,這回倒是睡踏實了,七點的鬧鐘響了才起來。

伸完懶腰後,他打開落地窗的門。紀北寧果然還待在這裏,不過是在背風的一角打坐,聽到他開門了也沒反應。

這個仿佛什麽都看不入眼,又什麽都不能打擾到的模樣,讓宋涵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時。

在光線不夠明亮的大雄寶殿內,一身雪白僧衣的紀北寧神色淡淡的,佛珠在手指間靈巧轉動,一旁則是擺滿貢品的桌案。巨大的釋迦牟尼像在他身後俯瞰着世間,慈悲的笑容仿佛洞穿了一切。

和那時候相比,現在穿着運動服的紀北寧又是另一種感覺了,可依然吸引着宋涵的目光。

抱着雙臂靠在牆上,宋涵饒有興致地打量着他。

雖然有一張很好看的臉,但是紀北寧的脾氣很差。就算稱不上傲慢,也是宋涵最不喜歡的,目空一切的冷淡。

不過這樣的性格也只是裝出來的表象,想着他在自己面前索取時既溫順又主動的模樣,宋涵勾起嘴角,覺得這人的表裏不一其實挺有趣的。

察覺到那道打量的目光沒有休止的意思,紀北寧有點忍不住了,腦內的經文也無法流暢地默念。但他還是忍着,想讓宋涵覺得沒意思先進去,然而等來了反效果。

宋涵蹲到他面前,又用他最反感的那種語氣道:“這位小師父在想什麽?睫毛一直在抖,心不靜啊。”

紀北寧的眉一動,縱然心裏煩悶,卻依舊不理會。直到宋涵恢複了正經的語氣:“我上午要去公司,你在這裏好好休息吧,中午我來接你去診所。”

那人話音剛落便打了個噴嚏,又接着道:“這外面好冷啊,你也別坐在這了,小心又感冒。”

紀北寧終于掀開眼睑:“我等等就回寺裏,昨天多謝你的照顧了。”

宋涵身上還穿着睡袍,都想進屋了又停下,看着他道:“你這個樣子要回去?中午再下山來?”

他的氣色比昨天好些了,但人還是憔悴的,臉上能看出病容。他避開宋涵的視線,道:“我不能無故離開寺裏那麽長時間。”

“想個借口有多難?”宋涵不解地問:“我看鶴棠大師也不像不通情理的人。”

想借口是不難,可他不想再繼續撒謊了。而且戒律院也不歸師父管,無論找什麽樣的理由他都是沒有交代就外宿了。他不願讓師父為難,更不願讓人在背後議論。

見他沉默不語,宋涵便以為他是想不到辦法,于是又蹲在他面前:“你要是怕找不到理由,我給你一個現成的。就說我朋友的親戚家裏臨時有事,被我叫去幫忙了。”

怕他不理解是哪個朋友,宋涵還特地提醒:“就那天跟我一起去做佛事的林萱蕾,你記得她的吧,就說是她的親戚。”

宋涵能拿林萱蕾來當借口,也是因為昨晚不回家用的理由就是跟林萱蕾在一起。當然,他有跟林萱蕾提前打好招呼。

紀北寧還是沒作聲。

宋涵這人看着不靠譜,還喜歡亂開玩笑。但幾次接觸下來,紀北寧多少了解了宋涵不是真的那麽胡來的。只是他沒辦法坦白說出自己的難處,只好道:“真的不必了,我已經沒什麽大礙,浪費了你這麽多時間,實在抱歉。”

“昨天看病的錢還有酒店的房錢,你算下總共多少,我轉給你。”

他的語氣變誠懇了,也沒有再避着宋涵的目光。宋涵看了他片刻,問道:“你真要回去?”

紀北寧點着頭。

宋涵起身往屋裏走:“随你吧,反正我已經提醒你了。”

目送那道背影消失在門後,紀北寧松了口氣,把被早晨的寒氣凍到冰涼的手指放到嘴邊呵了呵,又擡頭去看遠方。

他的心情依舊如那片被薄霧籠罩的山巒,看不清前方的路該怎麽走。但不管怎樣,他都不想再撒謊了。

他又在外面待了一會兒,等早課要頌念的經文都默背完畢後才進來,正好看到宋涵打開房門,從外面的人手裏接過一個大袋子。

關上門後,宋涵把袋子放到桌面上,對他道:“吃完飯再走吧。”

他看着宋涵拆開封口,将幾個白色餐盒拿出來,裏面是造型精致的各種糕點,還有兩碗清粥。

食物的香氣喚醒了饑腸辘辘的胃,他習慣性地想推辭,宋涵把筷子塞到了他手裏:“這是我專門叫人做的,按照康醫生交代的給你均衡營養,你要是不吃我只能倒掉了。”

這人只用幾句話就堵住了他想拒絕的念頭,看着一桌子精心搭配的早餐,他只好坐下來,端起清粥吃了一口。

這粥的味道和昨晚一樣,雖然看着清淡,卻不知道加了什麽,味道十分鮮美,還有一股淡淡的草藥味。他從未吃過這樣的粥,就問宋涵這是用什麽熬的。

宋涵笑了笑,夾起一只灌湯餃來吃:“我也不知道,好吃你就多吃點,把我這碗也解決了吧,我不喜歡粥。”

紀北寧的食量不大,自然是吃不完的,不過還是比平時多吃了不少。主要是這些糕點的味道實在好,明明都是素食,卻比他往常吃的那些可口太多了。

飯後,宋涵換上衣服,跟紀北寧一起離開。退房時紀北寧又問了錢的事,宋涵不可能讓他給,就推說現在趕時間,回去了再算。

走出酒店大門,紀北寧往兩側看了看。他要去公車站坐車,宋涵則想着現在是早高峰,他這個樣子坐公交車回去浪費時間不說,路上擠來擠去更累,于是拉着他攔了輛空的出租車,把他塞進後座,又直接掃碼轉給司機五百塊,讓司機開到雍和寺門口。

司機一大早接了這麽個肥單,高興得連忙道好。紀北寧都來不及阻攔,宋涵就把車門關上了,還對他揮了揮手:“記得一點去複診。”

後面的車不少,司機就迅速踩下油門。紀北寧轉頭去看宋涵,只來得及看到那人轉身繼續攔車的背影。等到什麽也看不見了才回過頭,神色複雜地嘆氣。

盡管打車回去花了五百塊讓他很肉痛,但這個錢還是要跟看病和住酒店的錢一起還給宋涵的。

靠到椅背上,紀北寧望着窗外發起了呆。出租車的速度比公交和大巴快了許多,到寺裏時還不到中午,不過早上的課已經差不多要散了。

他先回房間洗澡,換上幹淨的僧衣後就去見師父。

鶴棠大師正在後院的住持辦公室裏,見他進來了,便放下手中的筆,示意他坐。

紀北寧一臉做錯事的模樣,站在桌邊低着頭:“師父,弟子來領罰。”

鶴棠大師問他:“是為了昨夜未歸的事?”

紀北寧點着頭:“是。”

“那你可有理由?”

鶴棠大師的語氣一如平時般溫和,并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可師父越是這樣,他心裏就越愧疚,拱手于身前道:“是弟子犯戒了,請師父責罰。”

他認錯卻不肯說理由,這還是從未有過的事。鶴棠大師沉默了一陣,正想說話就被敲門聲打斷了。

兩位身着袈裟的年長男子推開辦公室的門,一人眉目和善,一人神情嚴肅。紀北寧轉頭看了一眼,對二人行禮:“皆文師叔,皆明師叔。”

“是靈澤啊。”眉目和善的那位笑了笑:“既然師兄與靈澤在談話,那我和皆明等等再進來吧。”

鶴棠大師正要道好,那位神情嚴肅的便道:“靈澤是來師兄這領罰的吧?不知道師兄對他昨夜無故外宿是怎麽看的?”

說話的這位便是戒律堂的首座皆明大師,出了名的剛正不阿。

旁邊的皆文大師看他一眼,剛想打圓場就聽他繼續道:“靈澤是師兄的愛徒,此次外宿可有告訴師兄原因?”

鶴棠大師與皆明大師對視了一眼,無奈道:“靈澤剛進來,我還未與他談起昨晚的事。”

“那便現在說吧。”

皆明大師看向紀北寧,顯然不是在征求鶴棠大師的意見。

氣氛一下緊張了起來,紀北寧最怕的就是鶴棠大師因為自己而跟皆明大師有了争執,趕緊認錯道:“師叔,是弟子犯戒了,請師叔責罰。”

“那你外宿的理由是什麽?”

紀北寧不想撒謊,更不可能說出實情,只好低頭不語。但他這樣卻讓皆明大師誤會了,以為他并不覺得這是多大的錯,于是冷冷地道:“既如此,就罰你在戒律堂禁足一個月,每日再手抄一本經文。”

“你可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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