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河祭
哪裏來的找替身的說法?能找替身的都是高級的水鬼了。一般的,也就是本着自己死也不讓別人活的心将人拉下河的。
所以可想而知,聽說上個世紀這鎮河大橋還沒建成的時候用的可是鐵索連舟!
腳一踏上去,晴天尚且是搖搖晃晃的時不時跌下去個人呢,更何況是雨天了。大水一發起來,沖的連屍首都找不到的。
一年年的都不知道死多少人。
不過那時人命不值錢,哪裏像現在。獨生子,家家金貴的很,就算放開了政|策也沒人生,還是一兩個。都是寶貝疙瘩蛋。
水裏的冤鬼多了,現在治都治不了。得幸虧這是個太平盛世的,每年死一兩個就了了,要是災年,這河裏還不知又得新加多少人命。
柴和有點恍惚,許多的陰村會不會都是這個樣子的?都是因為一開始的天災人禍,等到冤魂凝結的越來越多的時候,他們就開始抱團在一起懷揣着對這個世界最大的惡意将人帶向同他們一般的死亡,怨靈的靈力逐漸的強大,到了最後,這個死人的地方,就變成了六界的三不管地帶了。
柴和心亂如麻,突然咿咿呀呀宛轉悠揚的戲腔打斷了她的思緒。戲曲裏的聲音勾人,讓柴和的心裏發癢。
那是一個修傘的老大爺,頭發花白,滿臉都是皺紋,穿着一身藍色的中山裝,打着一把傘獨坐在橋頭。
傘就是那種大棚傘,鄉下裏很多店家都會在外頭立上那麽一把傘,通常傘下放着臺冰櫃。讓人買東西的時候可以歇歇的。
旁邊擺着他的收音機。聲音就是從收音機裏發出來的。
柴和愣住了,呆滞着看了一會兒。下雨天,修傘人也出來了。這個大爺倒是會做生意,知道什麽時候缺什麽。
柴和暗戳戳的笑笑,擡頭掃了一眼王大姐的傘。出門的時候就發現這把傘斷了一根經絡了,現下正好的給修修就算是謝了王大姐的借傘情,也給這可憐的老大爺一點收入。
大家都不容易,這麽大年紀了,要是不是實在沒法子誰又願意奔波呢。
柴和心裏頭苦,可惜說不出來。
她走近了橋頭的那個老大爺,在他的大傘下面收了雨傘,甩甩水,把傘遞給他,說道,“大爺你給我修修呗。”
說完拿了一把小杌子坐到了對面,沉默着。
大爺只瞄了她一眼,開口,“好。”語氣淡到讓柴和的心瞬間就平靜了下來。
雨水濺到地上的時候還是會滴一點到柴和的腰上,柴和捂緊了衣服坐的離大爺近了一點。
大爺沉默的修着傘,柴和也沉默的看着。兩人都沒說一句話。
過了一會兒,柴和好奇問道,“大爺,你說,這個鎮子有什麽傳說沒?”。她對這些老人家有着莫名的親近感,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和他說話。
老人家頭都沒擡,回了句,“有啊。”
“你給我說說呗。咋們也是無聊嘛,我想聽聽您說說這附近的事。”
大爺将一個螺絲釘擰緊,眼皮掀了一下,開口道,“你知道傘的故事嗎?”
柴和心裏咯噔了一下,但是擠出了一個笑容,說道,“咳,沒有。”
老大爺的眼神漸漸的開始沒有了聚焦,飄向了遠方,“好像是清朝那會子吧。”
“清朝那會兒,這裏出過很多僵屍水鬼的。所以這裏每年死一兩個人大家才有水鬼輪班的說法。
聽說那時候,有個人撿到了一把傘。那把傘那做的叫做一個好啊,打開大家都要問是那家賣傘的做的。紙糊的特別的牢靠,一看就是能一直用的那種。
那時候的人家窮,買東西都要一個結實的,這把好傘的主人實在是讓人羨慕了好一陣子呢。
後來大家聽說了,是撿來的,所以還有幾個人為搶這把傘大打出手了。
也不知是被什麽鬼給迷了心竅了,竟然為着一把傘開始血拼了。
反正到後來,人們再去看的時候,就看到橫七豎八的死了幾個人,還不見了一個。那把傘,也随着那個人不見了。
再後來,突然的那個男人又出現了,只是那時候開始就什麽都不幹了,成天的就是打着一把傘開始大街小巷的走。
大家都說,那是被死的那幾個人給纏上了。
直到那個時候,大家都還只以為那怪人是因為失手打死了人才變成那個樣子的。可是後來事情開始慢慢的不對勁了。
有一天的晚上,村頭哪個人起夜的時候看到了那個打傘的男人身後立着好幾道的影子。
你說,一個人,不就只有一個影子的嗎?
可是那人有好幾道呢!
村頭的那個還以為自己是夜半起來眼花呢,揉揉眼睛,發現還真是好幾道黑影飄在傘的後頭。當時把那人吓得啊,大叫的街坊四鄰都出來了。
人家說的是有聲有色的,什麽腳三寸離地,背後鬼影重重,長着大嘴往一家家的窗戶裏找吃食呢。
這個時候,鎮子裏的一個先生站出來了,說這是冤鬼索命,要找替死鬼。
要是不把那個打傘的人給殺了,冤魂會一直讓那個打傘的人給它們找吃食和替死鬼的啊。
要知道,古時候的傳說裏,惡鬼出門,都是要打傘的。
所有人都深信不疑,沒有人反對。
大家主張燒死他,因為火是至陽的東西,鬼是會怕的。
事不關己就高高挂起,事一關己,那還管什麽王法人命啊。
任那個人是怎麽哭求啊,就是沒有人搭理。活生生的一個人,就變成了一具燒焦的枯骨了。唉,死人還入土為安呢。活着,就不給人留個全兒了。也沒埋,直接的就往河裏扔了。
先火燒,後水淹,先生說的,這樣才能讓不幹淨的東西死透。
之後的事情就開始不受控制了。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投河自盡,隔三差五的,就有個人尋死覓活的。更可怕的是,那些死在水裏的人,到了晚上全部都會上岸來,一家一家的敲着門,要是打開了,所有的水鬼都會蜂擁過來拖着那一家人全部浸死在水裏。
第二天,帶着昨天新死的那家人又開始找下一家人帶進河裏。
那段時間是人心惶惶,天一黑,所有人都躲到家裏去,連門縫都封的牢牢的,大氣不敢喘。
也有人開始要離開這個鎮子了。
可是這個鎮子被這條河橫斷在裏面,要出去,就要過河,可是你是沒見到啊。
剛一走到那幾條鐵索船的中央,河裏就開始伸出無數手來愣是把人給拉下河去!
出不去,逃不了,坐在家裏,就是一個等死了。
後來事情是怎麽解決的也不知道了。”
老人垂着頭,放下了手裏的東西開始思索了一下,模糊的說道,“好像是來了一個女人,長得很漂亮的,頭上簪着一根白骨。
然後就沒有水鬼再上岸了。
到了現在,就變成了每年死一兩個人了。
現在人都不知道,可是老一輩的都知道的,那兩人,是祭河的!
可是沒人敢說。誰也都不說!
現在這個鎮子,安靜着呢!沒到出事的那一天還不是就讓這個地方安安靜靜的生存下去。
命,可不就要用命去抵嗎!”
大爺的嗓子很低沉,柴和不知不覺就進入了那個情景之中。
百鬼夜行,水鬼上岸,拉人祭河,鬼手爬舟。
柴和半晌的回不過神來。還是大爺提醒了她句,“嘿,孩子,傘修好了。回去吧。清明不好在外頭呆着的!”
柴和笑笑接過傘,腳步有些虛,但還是勉強的走回去了。
一扭頭,就聽到聲音隐隐約約的從後面傳來,“不要在室內撐開傘,因為傘下,你的背後,會立着死去的亡靈”
柴和猛地回頭,發現這個大橋空空蕩蕩,只不時的幾輛小轎車經過在橋面上掀起一陣水花,其餘的,再沒什麽了。
柴和倒退了幾步,急忙跑了回去。
王大姐見她回來了,和她打了個招呼但是柴和沒回。
李青酸了一句,“還城裏人呢?真是沒教養!”
“你閉嘴!”王大姐沒好氣的說。
李青斜睨了王大姐一下,“到底是誰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啊?我啊,還是不替別人操這份閑心了!”說完一扭一扭的走了。
“你!”王大姐暗罵了句BZ不要臉。她從心裏瞧不上李青,覺得這種人就是為了教壞小孩子而存在的,所以天生的不對付。
她還想着讓柴和教教自家的孩子呢。
柴和匆忙的躲進了宿舍,顫抖着拿出了手機。
她要确認一件事情,因為她也認識一個戴着骨頭的女人。
可是那是清朝發生的事情了啊!
那個女人難道,還活到了現在嗎?
她要知道,自己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那個埋在老林子裏沒人埋骨的女鬼!還是為了那一條河!
上一代的怨靈傘主人,要是拿去祭河了。那麽這一次,她來了。
她,是不是也要祭河?
無數的疑問繞在心頭讓柴和心中千頭萬緒無從理起。
她哆嗦着嘴,打通了一打電話,手機屏幕上閃爍着的通話人,“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