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元徵坐在那兒, 皇帝乘用的大辇極大,前後可以用到百人來拉動。

明棠整了整姿勢,柔和了嗓子, “相比是我哪裏惹得了殿下生氣。”

“如果朕不問,你是不是打算就不說了?”

元徵突然問。

明棠沒這打算, 只是需要考慮怎麽說, 如何說。畢竟靠着幾句哭訴,也不能把皇後真的怎麽樣。

她沉默不語,元徵就只當她默認了。

“朕記得, 你以前也不這樣。”

明棠看過去,“陛下, 這世上哪裏有一帆風順的日子。難免受點委屈。”

元徵眉頭越發皺緊了,明棠暼了一眼,唇邊牽出點笑,“陛下不要皺眉頭,皺眉可不好, 今日是陛下在諸位臣工面前露臉的大好日子,是要笑的。”

她指了指自己唇邊。元徵望她一眼,過來兩手就将她抱住了。

“朕高興不起來。”

明棠嗓音裏還是笑的, “陛下。”

“我還不是沒怎麽嗎。我還活着呢。”

“要是颍川公去的那麽不那麽及時, 你就要被她給射成刺猬了!”元徵說這話, 幾乎咬牙切齒。

皇後的任性妄為已經不僅僅是嫉妒,已經是肆無忌憚,比其父更甚。樓玟還殺過其他輔政大臣, 到了他面前也要遵守為臣的本分, 而皇後卻嬌縱跋扈。

回宮之後, 元徵沒有立即回永安殿, 而是去了長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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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之後,天子除非必要,不會和皇後碰面,這次回宮之後,去長秋殿。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明棠沒有和往常一樣跟随前往,元徵留她下來,讓她好好去休息。

明棠求之不得,回去梳洗一番,倒頭就睡。在外跑了一天,還經歷了被皇後拿箭指着,這種刺激的事。再不睡覺輕松一下,明棠覺得她能栽倒在地。

或許是太累了,又或許是李鵲兒給她點了足量的安神香。這一夜她連半個夢都沒做,一覺睡到了天亮。

明棠平日寅時起身,她看着滿屋子的日光,還有些發愣。

她看了眼外面,李鵲兒聽到內裏的響動,“美人醒了嗎?”

李鵲兒撥開垂在床榻前的帷帳,明棠躺着沒動,“寅時的時候怎麽沒有叫我起來。”

“陛下那兒來人說美人累着了,今日讓美人多歇息一會。”

明棠原本打算起來,聽到這話,又幹脆一頭躺在那兒不動了。

機會難得,她多躺一會。

“昨夜有什麽事沒有?”

李鵲兒想了想,“聽說陛下昨夜才過戌時,就從長秋殿回來了。聽說回來的時候,陛下發了好大的火。”

看來和皇後應該是大吵了一番,而且吵得比前幾次要厲害的多。

“要不是陛下有令讓美人好好休息,估摸黃門令都想要親自過來請美人過去救火呢。”

以前好人做的太多也有壞處。出了事,想到的第一個就是你。巴望着人趕緊過去救場。

明棠把被子拉起來,“我可太累了,沒那個力氣去救人。”

“美人累了這麽久了也該歇一歇。再說了,出了這麽多力,雖然他們偶爾也會投桃報李,但抵不上美人用出去的力氣。”

明棠躺好了,“好久都沒有這麽舒服的睡過了。”

說起來一肚子的辛酸,自從入了洛陽宮,她就從來沒有睡到這個時辰過。日頭起的比她晚。

日出對她來說,都是每天裏必見。她對着日出,沒半點曾經的感想和感觸,只能撐着常年睡不飽的眼睛,盯着日頭從雲頭裏露出光亮。

她話語才說完,外面守着的宮人慌慌張張跑進來,“美人,外面來人了!”

她這兒來人不稀奇,元徵隔三差五就派人來,她這裏的宮人們也早習慣了,見怪不怪。吓成這樣,還是頭一遭。

明棠也不躺着了,呲溜起來,讓李鵲兒趕緊給她把衣裳穿上。

才整理好,黃門令就已經帶着人到了門庭前。明棠有自己單獨的宮院,她走到前庭,見着黃門令臉上滿是肅穆。

平日元徵派人來,是送東西的小黃門,如今黃門令這尊大佛在這兒,顯然不同尋常。

“董貴人,陛下有令。”黃門令看向她。

這就不是平常的,元徵私下給她東西了。明棠幹淨利落的趴在地上。

黃門令開始念元徵的旨意,明棠聽着元徵的旨用了不少的詩經,聽起來格外的酸。

這是正兒八經的下旨賞賜,所以她趴在地上,老老實實聽着黃門令把旨意給念完,然後再拜下來。

明棠聽着黃門們搬動箱子的聲響,過了好會都沒有停下來。

她聽着黃門令旁邊的黃門唱名,剛開始還能仔細聽聽到底是什麽,到了後面耳朵都嗡嗡的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黃門的嗓門終于低下來,明棠起身和那黃門對視的時候,在彼此的臉上都看到了一絲如卸重負。

黃門令對上她,笑态可掬,“這些都是陛下賜予董美人的東西了。”

他将造冊雙手遞了過來。

見明棠接了過去,黃門令壓低聲量,“昨日夜裏,陛下從長秋殿回來了。”

“皇後被禁足一月。不得出長秋殿一步。”

明棠擡眼,和黃門令對上,黃門令點點頭,“董美人,這段日子,要小心謹慎啊。”

皇後才受罰,她這裏就受了皇帝的豐厚賞賜,太招眼了。

明棠點頭,自己以前與人為善,也不是沒有回報。

她看着那些留下來的東西,足金的金餅,還有五十匹錦帛。

明棠整理了下儀容,就前去永安殿。

永安殿內,元徵才和元澈說完話,聽人說明棠來了,直接将人宣上來。見元澈打算回避,被元徵攔住。

“阿叔還講究這些虛禮做什麽,臻臻不是旁人。”

元徵說完就讓中官宣人進來。

明棠才進來,還沒來得及下拜,元徵就已經擡手讓她起來,“你救命恩人來了。”

元徵示意明棠去看元澈,明棠去看元澈,“妾謝過颍川公大恩。”

元澈起身退避在一旁,“舉手之勞罷了,何況也不必如此。”

他說話的時候,雙目清澈明亮,明棠擡頭不經意望見。那一派的君子之風裏,蘊藉出欲說還休的意味。

明棠在宮裏見過不少相貌绮麗的人,男男女女都有。但是和眼前人這麽正經裏還誘人的,怕是頭一個。

她見着元澈轉向那邊的皇帝,原本眉眼裏的那股欲說還休泯滅的徹底,回轉過頭,他是那個清風朗月的中書侍郎。

“禮還是要的,更何況阿叔前前後後幫了朕不少忙。若不是阿叔,事态還不知道怎樣。”

元徵看向明棠,明棠還是給元澈行了大禮。

“陛下,上柱國求見。”

黃門令上來輕聲道。

皇帝公然禁足皇後,這原本新婚燕爾的時候,兩人鬧成這樣,宮外也很快知道了。

元徵早已經準備好了,“讓他進來吧。”

說罷,讓元澈和明棠先行出去。

皇帝沒有下令讓兩人離開,只是暫避。所以黃門過來,将他們引到另外的側殿裏。

明棠擡頭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背脊筆直磊落,渾身上下都是正人君子的風範。似乎她對着他多想點其他的都是亵渎。

秀麗的人似乎沒哪裏生的不好,就連後腦勺看着都有難以言道的清秀靓麗。

走到長廊的拐角處,前頭的人拐了一個角,兩人的視線突然對上。明棠對他燦然一笑。

元澈微微颔首,繼續前行。明棠見他清姿磊落,安安心心跟在後面,欣賞起他的身段。

宮裏不缺美人,但是讓人完全賞心悅目的美人卻很少見。或許是宮城權勢迫人,到了宮裏的美人都帶着一股謹慎的小心翼翼。所以看在眼裏少了幾分風骨。

少了風骨的美人,看在眼裏,就不那麽出衆了。

以前她在元澈那裏,忙着養病,還沒怎麽好好看過。

前頭的人頭突然微微向她身後看,明棠笑盈盈的,半點都不怕。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有片刻的停留,而後不留半點痕跡的收回。

看了美男子,明棠心情愉悅,高高興興的跑到側殿裏待着了。

元徵對樓玟冷冷淡淡,對于樓玟關于禁足的詢問他笑了一聲,“皇後和朕說,朕能在皇位上安然到如今,全靠上柱國保駕護航。”

皇帝長了一副好面孔,帶笑言語之間,光芒流眄,含情脈脈。

他話語很是溫和,“朕想了想,朕禦極這幾年來,朝中大小事務全仰仗上柱國。就算是先帝時候,上柱國就已經是肱骨之臣了。”

“朕記得當初朝堂動亂,多虧了上柱國穩定朝綱。不然朝堂未必有今日的局面。連帶着這天下也說不好。”

樓玟聽他只字不提和皇後的争吵,滿是感嘆的回憶了往昔。小皇帝說的那些往事,樓玟自己都不一定記得。

“臣聽聞皇後惹怒了陛下。”樓玟耐着性子等了小會,結果聽到元徵越發感嘆回憶往日,不得不打斷,再順着皇帝的話說下去,恐怕說上一個多時辰,他都別想聽到皇帝說到皇後身上。

元徵淺笑,“此事朕實在難以開口,上柱國想要知道這個,還是去問問皇後比較好。”

說罷,讓黃門令送樓玟去長秋殿。

等樓玟離開,外面的中官送來消息,說是元徵讓人去尋的明棠在魏國的親族,已經尋到了。

元徵一改方才在樓玟面前那副沉穩的模樣,喜出望外,“找到了?!”

他立即叫人把明棠傳來,明棠才到他面前,就見着元徵拉住她的手到跟前,一副讨功的歡喜模樣。

“臻臻的親族找到了,臻臻要怎麽謝朕?”

他把她的手持到自己面前,和幼年時候一樣,把自己的臉貼上去來來回回的蹭。

明棠望着他撒嬌似的邀功,腦子嗡嗡的響,“還真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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