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烈羽欲言又止，最終什麽也沒說，默默地舞起了劍。
尹時停挑了下眉，有些詫異。
他承認他是故意那麽說的，存心想氣氣烈羽，還以為烈羽會炸毛，沒想到居然無動于衷？
烈羽現在确實有點不爽，但想到這是東陽君的命令，他再不爽也只能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自從上一任皇庭之主被烏雀一族刺殺身亡，鳥族的生存空間可想而知。
身為鳥族，出沒于皇庭，免不了被人評頭論足，白眼和敵意都沒少受。
烈羽雖然性子急、脾氣差，但姑且還是識大體的，平日裏只敢在東陽君面前吐槽幾句，斷不會讓自己的話傳到天君的耳朵裏，否則他根本活不到現在。
不就是忍麽？他忍了。
烈羽假裝尹時停不存在，認真地把自己鑽研出劍術舞了一遍，完了之後對尹時停揚了揚下巴：“會了嗎？”
尹時停本來确實想“随便學”，但是看烈羽舞得那麽認真，還是很給面子地用腦子記了下。
他故意氣烈羽倒不是還記恨他什麽，只是單純想看看他的反應。
說句欠揍的，他覺得對方被自己氣到的樣子很好玩。
不過相比之下，還是東陽君被自己說到無話可說的樣子更好玩一點，畢竟那個人那麽高高在上，竟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這個反差他愛了。
既然不氣烈羽，尹時停自然不介意從他身上學到些什麽。
雖然不知道他舞的這些個招式要怎麽用到實戰裏，但是看着還挺帥，學會之後在東陽君面前耍個帥應該不錯。
這樣想着，尹時停閉上眼睛，認真地把烈羽的動作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睜眼後手一擡，腿一掃，這就開始了複制黏貼。
第一個動作，完美複制。
第二個動作，完美複制。
第三個動作……
烈羽目瞪口呆地看着尹時停以一個不遜于自己的速度将自己的招式一個接一個複制出來，角度、力道，分毫不差。
直到在做倒數第二個動作的時候，尹時停學着烈羽的樣子一躍而起，空中旋身一周半，“劍”尖點地。
只聽“咔嚓”一聲，他的“劍”斷了。
然後伴随着“哎呦”一聲，他整個人撲倒在地上，臉先着地，摔了個狗吃shi。
“……真難看。”
烈羽嘴上說得平靜，內心大為震撼：草，這尼瑪是天才吧！
他雖然不認為自己瞎捉摸出的劍招有多高深，但要一個從未接觸過劍的人完整地複制下來，還是有相當大的難度。
只看了一遍就能複制到這個程度，說明這只食邪不僅身體素質極佳，記憶力也是超群。
原本烈羽打算花一周的時間先讓尹時停記熟所有的劍招，然後再開始下一步的訓練，但現在，他突然覺得一周太長了，甚至連一天都長。
不等尹時停從地上爬起，他便又随手折了根樹枝丢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開口：“我的劍術，你已經會了，這便來實戰看看。”
“哈？”尹時停拿着樹枝爬起身，以為自己聽錯，“這就實戰了？你倒是告訴我這些招式要怎麽用到實戰……”
他話音未落，烈羽手中的樹枝已直直地戳向他，那一刻，他幾乎是本能地側身躲避，眼睜睜地看着那根樹枝從自己眼前刺過。
一招不成，烈羽又出一招，細長的樹枝在他手上靈活地轉了個角度，目标明确地捅向尹時停的心口。
“哎呦卧槽！”尹時停驚叫着向後仰倒，再次險險避開，然後立刻在地上滾了一圈，快速躍起！
烈羽皺了下眉。
這一次他确定了，不管是上一次交手還是現在，尹時停都是真的能躲開他的劍招，而非僥幸。
但靠的不是經驗，是本能。
或者叫“野性直覺”。
野性直覺這種東西并不罕見，是個妖都有，別說妖，連普通的野獸都有。
這是一種求生的本能，能幫助他們提前預知危險的存在，擁有更多的時間對危險做出反應。
但是，大腦的反應速度是一回事，身體的速度是另一回事。
即便擁有野性直覺，也不是什麽危險都能躲開。
很多時候，大腦預知到了危險，身體卻無法在有限的時間裏做出足以躲避危險的行動，最終還是會受傷，甚至死亡。
尹時停不僅能預知危險，還總能在有限的時間裏躲開，說明他不管是大腦的反應速度還是身體的速度都快得異常。
可也正因為他戰鬥全靠本能，導致他的動作破綻百出。
一個敵人尚能應對，再多幾個，不，多一個他都應付不了。
“全是破綻。”烈羽收了樹枝，一臉嫌棄，“這時候要是有人對着你的要害發射暗器，你當場就沒！”
尹時停見他收招，立刻悠閑地整理起身上的衣袍，将上面沾到的一些枯葉和塵土拍掉了一些，同時漫不經心地回應：“廢話，我要是這麽厲害，哪還用得着你教？”
烈羽：“……”
忍！他忍了！
就在烈羽努力克制自己，不讓自己一拳把尹時停打飛出去的時候，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團陰影。
烈羽和尹時停雙雙擡頭，只見一只黑色的東西從天而降，落在他們中間。
尹時停低頭看了眼，是一只被降魔繩五花大綁的鷹豹，正拼命掙紮，重新擡頭，只見一條黑龍扭着身子飛落，落在他身前變作人形。
東陽君落地後，甩了下衣袖，将一只手背到身後，面無表情地看了眼尹時停，又看了眼烈羽。
待凰炎随他落地，他這才開口：“食邪就在你面前，還不信麽？”
尹時停：？
“跟這只魔說呢。”一旁的凰炎大概是看出了尹時停的疑惑，小聲解釋，“殿下說，若它不說實話，就拿它喂食邪。”
“原來你們上山是幫我覓食去了？”尹時停恍然。
東陽君的唇角抽了抽，不想理他，繼續對魔說：“現在可願說了？”
鷹豹沉默了一會兒後，發出了奇特的，像是直接傳達進腦海裏的聲音：“意識……受到了……支配。”
東陽君眯了下眼睛：“受到了誰的支配？”
鷹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地說：“把所有靠近的人……殺了，全部殺了。”
“靠近哪裏的人？”東陽君追問。
“食邪？殺了。”鷹豹繼續自顧自地說，“妖族，食物，吃了……不能讓你們，靠近那裏。”
“那裏？那裏是哪裏？！”烈羽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聽到這麽不幹不脆的回答，直接炸了，“你給我說清楚！不準靠近哪裏？！”
“那裏……那裏……不能讓你們靠近。”
“草！”烈羽撸起袖子。
“慢着。”東陽君擡手制止了他，“不能讓我們靠近，說明我們正在靠近。我們要去的是山頂，它口中的‘那裏’多半指的山頂。雖然不知道山頂究竟有什麽，但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了，确實有東西在控制這些魔，那東西要麽在山頂某處，要麽把什麽重要的東西放在了山頂某處，這也是為什麽山頂上的魔強那麽多——換我也會把最強的侍衛留在自己或是自己覺得最重要的人身邊。”
尹時停眨了眨眼睛，聽得一頭霧水。
不過至少他聽懂了這麽一條信息——山頂有貓膩，很危險。
“瀑布那邊的高等魔族最多，那個幕後之人應當在瀑布附近。”凰炎猜測。
東陽君“嗯”了一聲，沒說別的。
凰炎遲疑了一下，不得不再次開口：“殿下有何打算？”
“還是那句話，貿然進攻，死傷難料。”東陽君說着，沒有給凰炎繼續提問的機會，突然話鋒一轉說起別的，“烈羽，劍術教得如何了？”
他落地前就注意到了烈羽和尹時停手裏的樹枝，猜到了烈羽在教尹時停練劍。
他還擔心這兩人練着練着會打起來，看樣子是他多慮了。
烈羽看了尹時停一眼，剛打算向東陽君彙報情況，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尹時停打斷：“殿下~你給我找的這個師父不行啊！劍招一點難度都沒有，全被我躲開了！”
東陽君瞄了眼自己的手背，覺得自己被衣袖遮擋的胳膊上起了一片的雞皮疙瘩。
“殿下”這兩個字，他是怎麽做到喊得那麽騷的？
“叫我東陽君。”他冷冷糾正，然後繼續向烈羽了解情況，“一上來就實戰？”
烈羽張口準備回應，可又是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尹時停打斷：“好吧，東陽君就東陽君。東陽君~”
東陽君：“……”
有一瞬間，他錯覺聽到了有女妖在喚他“夫君~”
“你……算了。”東陽君不知道還能怎麽糾正尹時停對自己的稱呼。
就在這時，烈羽逮到機會，語速非常快地把自己的任務完成情況交代了一下：“回殿下！我把劍術練給他看了一遍他就會了然後我再跟他過的招！”頓了頓，換了口氣，“他身體素質不錯，記憶力超群，反應速度快，爆發力也強，是個練劍的好苗子，但他戰鬥經驗少得可憐，暫時完全派不上用場！”
“都說了我剛成年，剛開始自己捕獵嘛。”尹時停插嘴。
東陽君淡淡地看他一眼，尹時停對他眨了眨眼睛，一臉的純良無害。
東陽君抿了下唇，平靜地說了三個字：“繼續練。”
尹時停：“……”
欸，他這麽優秀，怎麽連句誇獎都沒有啊？不開心。
東陽君的下一句話：“這只魔，賞你了。”
他說着，把抓回來的鷹豹一腳踢到尹時停腳邊，然後甩袖離去，背影要多潇灑有多潇灑。
尹時停看着他的背影，視線一陣恍惚。
他突然……不是那麽想從這個人身邊逃開了。
反而有點想繼續跟着？
說不清是想得到他的認可，還是想變強後征服他，改一改他這高傲的性子。
反正，就是有點想從這個人臉上看到更多的，他沒見過的表情。
“殿下這是什麽意思？”一旁的烈羽小聲問。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看着凰炎，顯然是在問凰炎。
相比他，凰炎更了解殿下的心思，總能猜到殿下的想法。
然而這一次，凰炎對他做了個攤手的手勢，臉上也露出了無奈的表情：“不知道，字面意思吧可能……反正他讓你做什麽，你做什麽便好，其他的事，殿下自有安排。”
“行吧。”烈羽說着，擡頭往山頂的方向看了眼，微微皺眉。
殿下居然沒有直接告訴他們下一步該做什麽，這可一點都不像殿下。
山頂上究竟有什麽？
那東西，不會比殿下還厲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