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殘忍”的弘歷
傍晚時分。
鈕祜祿氏接到皇帝旨意,要她去一趟毓慶宮,說是和弘歷一塊兒用膳,皇帝有旨,鈕祜祿氏豈敢不從?當即收拾打扮一番,趕到毓慶宮。
她這一路上甚至還惴惴不安,思索着為何皇帝會将她找去,莫非是要她親自教訓一番弘歷?
宮裏的事情向來傳地快,上書房才正式開始授課兩天,弘歷和弘時就已經鬧得兩位大學士去了兩次養心殿,可見是被學生們折騰得夠嗆。可是養心殿裏面,皇帝一直沒有給出反應,讓鈕祜祿氏猜不到皇帝對弘歷的态度究竟如何,這次叫她來毓慶宮,難道是想要她警告一下弘歷,不許弘歷繼續胡鬧?
懷着各種各樣的揣測,鈕祜祿氏趕到毓慶宮,首先讓她感到意外的是,除了守在門口的兩名宮女之外,她一路走進來,竟然連一個服侍之人都沒見到——
這又是怎麽回事?
皇帝雖然下旨削減宮女太監人數,可也沒有說減到只剩下兩個人的道理,這成何體統?
鈕祜祿氏強壓着怒火,問大宮女:“怎麽只有你們兩個在這裏,其他人呢?”
大宮女一見到鈕祜祿氏動怒,吓得立即跪在地上,解釋說到:“啓禀娘娘,不是奴婢們偷懶,是因為殿下不喜歡奴婢們跟着,殿下現如今起居只要德勝和庫多陪着,根本不讓奴婢們近身,現在奴婢們沒有別的辦法,也只能在外面守着。”
“那也不用你們在外面守大門!你們是大宮女,手下其他人呢?”
鈕祜祿氏并沒有因為大宮女的解釋而緩和心情,反而更加生氣,問道,“難道毓慶宮連守門的人都沒有,要你們兩個在外面守着?”
大宮女更加戰戰兢兢,害怕不一,害怕得瑟瑟發抖,卻沒有說話,鈕祜祿氏更加生氣,冷聲道:“你們現在連本宮的話都不聽了?”
這大宮女被鈕祜祿氏威勢所迫,再也不敢隐瞞,趴在地上顫抖着聲音答道:“啓禀娘娘,其他人都被敬事房那邊用各種理由調走,去做別的事了,我們宮裏因為殿下并不需要奴婢們服侍,因此奴婢們就過來守着這邊,反正,反正素日裏也沒有其他人過來……”
鈕祜祿氏已經好幾年都沒有這麽生氣了,她看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兩個宮女,一時間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冷笑道:“好啊,好啊,照這麽說,要不是今日陛下叫本宮過來,本宮豈不是要被你們這些擅作主張的奴才欺騙到底!本宮的四皇子也是天潢貴胄,當年跟在先帝身邊,那也是被先帝寵大的,現在倒好,身邊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了,将來到了地下,本宮要怎麽向先帝請罪?”
大宮女根本就無力反駁,只能跪在地上不斷求饒。
鈕祜祿氏眼中生出恨意,敬事房那邊竟然膽敢如此,必然是有人授意,這後宮攏共就那麽幾個人,用腳趾頭想她都知道是誰做的好事。偏這個時候她還沒辦法發作,可算是把鈕祜祿氏氣的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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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鈕祜祿氏氣得不知道如何發作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低沉的男子聲音:“朕怎麽不知道,敬事房還能替朕做皇子的主了?”
皇帝親臨,鈕祜祿氏吓了一跳,連忙屈膝行禮,她甚至不知道皇帝來了多久,只能慶幸自己先前并沒有說什麽過分的話。
在皇帝面前,兩名大宮女更是吓得手足無措,一疊聲請求道歉:“求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們也只是聽命行事……”
“下去查查,她們聽的是誰的命令,竟然還越過了皇子去,敬事房裏竟然有人有這樣的本事,朕還從沒見識過,若是置之不理,豈不是埋沒了人才?”
皇帝輕描淡寫地吩咐身邊的大太監,後者乖巧領命之後,皇帝又道:“德勝呢,朕派他過來陪着四皇子讀書,怎麽到這時候都沒過來見朕?”
長相豔麗的大宮女還想着能夠在皇帝面前表現一二,立即回答道:“德勝公公在裏面陪着殿下,殿下十分喜愛德勝公公,平時都是德勝公公和庫巴陪着殿下的!”
鈕祜祿氏打量着皇帝的神色,開口道:“你們還愣着做什麽,還不起來給陛下帶路?”
這兩個宮女聽出來鈕祜祿氏此舉是為她們解圍,忙不疊謝恩起身,躬身走在一邊給皇帝鈕祜祿氏帶路。
“你們,你們今日所做之事,本宮替你們記着,若有下次,決不輕饒!”鈕祜祿氏見皇帝并沒有打斷她的意思,便繼續開口訓誡了幾句,方才轉向皇帝,低聲認錯,“陛下,是臣妾疏忽了,請陛下……”
“不關你的事,”皇帝依舊是沉着一張臉,口中語句卻是溫和的,“朕這段時間也疏忽了。”
鈕祜祿氏見皇帝沒有追究她的責任,反而把責任攬上身,不由得大吃一驚,繼而湧上心頭的就是一陣狂喜,她強行壓住自己內心的喜悅之情,沉默着跟在皇帝身邊,預備着等會兒見到兒子之後,再添一把火,好增進這對天家父子的感情。
誰知道大宮女帶着他們到了弘歷的書房,一衆人卻是撲了個空,書房裏面桌案整潔,卻是一個人影子都見不到。
這下鈕祜祿氏心裏面打好的腹稿都沒用了,氣道:“你們怎麽回事?皇子在哪裏,你們這做貼身宮女的竟然不知道?”
宮裏面每個人都應該各司其職,身為大宮女,不僅掌管皇子們的衣物配飾,更重要的就是知道皇子們的動向,随時能夠報給皇帝。若說先前皇帝只是怒敬事房那邊欺壓到了皇子頭上,那麽此刻他才真正發怒了。
然而皇帝的怒火卻也沒有表現出來,他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鈕祜祿氏,後者目光一顫,流露出懼色之後,皇帝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冷冷道:“弘歷還能去哪裏?”
大宮女一着急,差點兒什麽都想不出來,好在還有個皇帝身邊的蘇培盛公公見多識廣,他開口道:“陛下,毓慶宮乃是先帝賜給四殿下的,奴才記得,先帝還專門召見了不少工匠,将毓慶宮內部改造了一番,改了個練武的校場出來,或許,或許四殿下在校場也說不定。”
皇帝看了一眼公公,道:“帶路吧。”
然而他們卻并沒有在校場見到弘歷,反而是在通往校場前面的小花園發現了三個湊在一堆的身影。
說是一堆,實際上是弘歷蹲在地上,他腳邊還蹲着一條通體雪白的京巴狗。
另外兩個太監圍在他身邊,也不知道三個人在做什麽,十分入迷,竟然連皇帝一行人過來都完全沒有察覺。鈕祜祿氏有意張口提醒,但皇帝卻一個眼神過來,令得鈕祜祿氏只得沉默不語,同時內心希冀弘歷能快點反應過來,不要繼續玩樂。
而弘歷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皇帝的到來全然不知。
他這會兒也不知道從哪裏揪來一顆果實,用匕首在地上挖了個坑,這會兒正是吭哧吭哧往那顆果實上面蓋土,還一邊給兩個小太監解釋:“我跟你們說啊,別看我好像只是随便挖了個坑種這顆果實,實際上是大有講究的,你們看啊,這土地其實是很肥沃的,這土壤松軟,還有,還有泥鳅看到沒?”
弘歷一邊說話,一邊用匕首尖小心翼翼挑起一條黝黑細長的蟲子,遞到白色京巴面前,一邊還解釋起來:“你看,這就是我說的蚯蚓了,別看它長得不怎麽樣,卻能松土、讓土壤更肥沃,我把果實種在這裏,就是看中這裏的土地肥沃。”
弘歷說得頭頭是道,隆禧個也大開眼界:“你是從哪裏學來的這些,我竟都不知道!”
他們學校開班的實踐課裏面學到的呀!
弘歷當時被爸爸送去區裏最好的公立小學,課外實踐有一堂課把他們帶去田間耕種,雖說現在用的都是機械化耕種,可是學校的老師為了讓孩子們珍惜糧食,知道糧食來之不易,選擇了專門找了有經驗的農人手把手的教孩子們親手播種。
弘歷是個好奇心和動手能力都很強的小孩,和其他同學完全不同。他們有的不願意辛苦,有的嫌髒,大多數人都勉強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之後,就忙不疊地躲得遠遠的。只有弘歷還一直待在老農身邊,纏着他叽叽喳喳問個不停,那老農見弘歷果真是有興趣,便把自己知道的也統統都教給了他。
此時弘歷雖然不能完全背出來農人所言,卻撿着他最感興趣的部分叽哩哇啦說了一通,隆禧都被弘歷的表現震驚到,對他贊不絕口。
弘歷畢竟是小孩子脾氣,被人誇獎之後,就越發要表現,他将那匕首放回地面,抖了抖匕首,那條黑乎乎圓滾滾的泥鳅就回到土地裏,慢慢蠕動着想要重新鑽進土裏。
而弘歷此時興奮勁兒一來,就亮了亮匕首,笑道:“我給你們看個更好玩的東西,你們肯定都不知道!”
說完,少年握住匕首用力往下一插!
雪亮的刀鋒瞬間就将可憐的蚯蚓斬成兩段!
“啊!”本來就害怕蟲子的德勝再也繃不住,慘叫一聲往後仰倒,這還不算,他這往地上一滾,還沒爬起來,餘光就見到明黃色的衣角——
那可是龍袍!
這些德勝再也不敢起來 ,就勢在地上一滾,爬着掉了個個頭,沖着龍袍方向猛地磕頭:“陛下萬歲,陛下萬歲!問娘娘安!”
有德勝打頭,苦瓜臉太監庫巴也反應過來,跟着跪下來行禮,一下子就把蹲在地上的弘歷徹底暴露出來。
鈕祜祿氏臉色慘白,望着自己兒子的方向,顫抖着聲音說道:“弘歷,還不快跟你父皇行禮?”
弘歷有些茫然地答應一聲,還沒動呢,就聽見雍正開口了:“弘歷,你為什麽要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