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14

姜家破産後，姜佳謠父親的心态還算可以。只是東山再起，何其不容易。

也許是占用這個身體有段時間了，姜瑤也慢慢生出了一些歸屬感。為了減輕家裏的負擔，她瞞着家人在外面做起了兼職。

那次告別後，聽莎莎說東方奕畢業後就出了國，估計以後是要回去繼承家業了。

姜瑤聽完只是笑了笑。

本來莎莎家也想把莎莎送到國外去培養，可莎莎舍不得姜瑤，還是留在了國內上大學，她們兩個之間一直保持着聯系。

姜瑤離開聖丁頓後，上了一所普通的公立高中。最後階段沖了沖，考上了一所還不錯的師範大學。像她們這種家境的孩子，還是有個鐵飯碗比較保險。

她和東方奕一別已是三年。期間統統催促過她無數次，她只用一句“你急什麽”把他堵了回去。

統統告訴她，今年是最後的期限。姜佳謠這個身體有隐性的遺傳病，活不過今年。

姜瑤聽了也沒多想。這樣也好，如果東方奕不回來的話，就這樣吧。

那個孩子就不用痛苦了。

現在她也無所謂完不完成任務了。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要一個無辜的人痛苦嗎？

奇怪的是，她以為這樣的想法騙不過統統，必然要接受三年前那般的懲罰。可是，并沒有。

大二上學期的課比大一少了一些，而且沒有晚自修。姜瑤便趁着這段時間出來做做家教，周末還會去餐廳裏做兼職。

這是坐落于大學城外的一家餐廳，面積不算大，但勝在好吃又便宜，因而有很多學生會來光顧。

這天中午忙過一陣後，店裏的人一下子少了下去。姜瑤收拾了桌面，在盆裏洗了抹布後開始擦桌子。

門口放着一只胖乎乎的招財貓，傻傻招着手。門是自動感應門，有人進來時會發出“歡迎光臨”的喜慶聲音。

“歡迎光臨。”

門自動打開了。

姜瑤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擡起頭來時臉上帶了公式化的笑容。

“歡迎……”

門口進來了一個二十來歲的男生，頭發打理的幹淨利落，穿着正裝，與平常來店裏的男孩子不同，身上隐隐帶着一股高幹精英的成熟氣息。

“好久不見。”他對她笑了，臉上冰雪融化，仿似初見的那個少年。

“好久不見。”她露出了一抹似欣慰似失落的笑意。

姜瑤跟老板請了半天的假，換下了工作服，和東方奕一起出去了。

最近天氣轉涼，她穿了一件黃色的帶着米老鼠圖案的長袖，下半身是一件牛仔吊帶褲，十足的學生氣。

和東方奕站在一起，就像他的妹妹。

“你怎麽回來了？”

“我回來不好嗎？”他确實長大了。當初一根直腸通到底的少年，竟然會跟她這麽迂回地講話了。

她笑着搖了搖頭。“這次要待多久？”

“不回去了。”他的嗓音和當初也大不一樣了，如同他人一樣，隐了少年時的畢露鋒芒，略帶磁性，正是時下小女孩們頗為追捧的“男神音”。

“嗯。”

兩人沿着河堤走了一會，一路無言。

前面是青山公園，到了晚上會有一個特色的項目——夜色摩天輪。摩天輪直徑很大，可以轉得很高，俯瞰萬家燈火，漂亮極了。

白天自然也是有人坐的，只不過不多。

“你想坐這個嗎？”東方奕輕聲詢問她，他學會了隐藏情緒，只是微抿的嘴洩露了他此時有些局促的情緒。

“可以啊。”

兩人去售票處交了錢，給工作人員看了票就進去了。東方奕本想扶一下姜瑤，但那摩天輪停的低，姜瑤就沒給他這個紳士的機會。

兩人先後坐了進去，工作人員替他們關上艙門。

過了一會，摩天輪伴着輕柔的音樂，開始緩緩轉動。

姜瑤歪頭看着窗外的風景，嘴角是淺淺的笑意。

“這幾年，你過得怎麽樣？”東方奕開始和她寒暄起來。

剛剛姜瑤上來時，他看見了她的手。和他的那些女同學光滑，保養得當的雙手不太一樣，姜瑤的手微微有些粗糙，可能是在冷水裏泡過的關系，指節處有些紅。

今天是他回國的第二天，幫着東方贏處理了一些事情後，問了莎莎關于姜瑤的事，得知她周末在這邊做兼職，就過來了。

其實他在門外待了很久，看見姜瑤的第一眼，不是開心。他竟然有些怕。他怕站在姜瑤的面前，怕對上她的目光。

“就這樣吧。你呢？”她收回了看風景的目光，将視線落在他的臉上。

他莫名地有些緊張。剛剛來時，東方奕脫了外套，挂在手腕上。此時他放在腿邊的手不為人所注意地捏了捏襯衫的邊角。“差不多。”

又是無言良久。

摩天輪轉了一圈便落下來了，期間不過十來分鐘的事。

東方奕送姜瑤回了學校。路上姜瑤的手機響了一次，只不過剛響起時姜瑤便将它摁掉了。

“誰打來的？”他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騷擾電話。”姜瑤顯得有些頭疼，将手機扔回了包裏。

“大學生活感覺怎麽樣？”東方奕開始沒話找話，兩人開啓了尬聊模式。

“還行吧。你呢？”

當初對着個高中生姜瑤毫無壓力，然而如今這孩子成年了，相處起來倒是讓人不那麽自在了。

不算長的一段路，兩人卻走得異常漫長，姜瑤甚至隐隐生出了一絲尴尬，巴不得時間過得快些。

好不容易到了校門口，姜瑤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卻見到了一個勉強算是他們熟人的人。

“怎麽不接我電話？”魏祁走向姜瑤，話語裏有些擔憂，即使說出這樣的話，卻一點也不會讓人産生被質問的壓迫感。時光漸長，他身上的氣質越發溫文。然而姜瑤知道這只是假象，自私陰暗的小鬼變成了道貌盎然的衣冠禽獸，內裏一點都沒變。

“東方奕？”他噓寒問暖了一番後，仿佛才看見了姜瑤身邊的人。

“魏祁？”東方奕的目光沉下來了一些，上前一步隔開他和姜瑤。“你怎麽在這裏？”

魏祁輕笑一聲。“這話應該我問你吧。我一直在這裏。不信你問謠謠。”

“我都說了，別叫我謠謠。”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她可不喜歡外表溫暖大男孩實則病嬌爛心腸的。

魏祁聞言也只是笑笑，沒有反駁她，但也沒有想要改變他對姜瑤的叫法。

“就送到這裏好了。你回去吧。”姜瑤招呼了東方奕回去。

東方奕看了一眼魏祁，還是離開了。倒是比之前沉得住氣了。

“你也可以離開了吧。魏公子。”姜瑤的語氣不太好。

“我陪你回寝室。”他想要去拿姜瑤的包，被她躲過了。

“你是牛皮糖嗎？怎麽甩都甩不掉？”姜瑤有些崩潰。東方奕出國後，魏祁來找過她一次，被她罵了一頓之後，很久沒出現了。她還以為他不會再來煩她了。卻沒想到安生了才不過一年，他又锲而不舍地纏了她兩年。也不知道圖她什麽？

魏祁又只是笑，一點都不反駁她。

伸手不打笑臉人，姜瑤也沒有說他的興趣。說了一句“別跟着我”之後，背着包自顧自地離開了。

這天之後，這兩人許久都沒來打擾過姜瑤。

不僅這兩人，統統這段時間也很少出現後。他和姜瑤的分歧很大，變得越發冷漠，最後索性玩起了失蹤。

來找她的也就只有莎莎了。聽莎莎說，東方家最近似乎出現了一些危機，這兩年東方贏的身子不太好，如今越發差了，所以才把東方奕叫回來了。

“我昨天去見了個人。”莎莎上大學後就續起了長發。她的五官精致，短發時滿是禦姐氣息，長發時稍稍壓住了她身上淩厲的味道，顯得溫柔了一些。

“誰啊？”姜瑤晃着吸管戳了戳玻璃杯裏的檸檬，有些漫不經心。

“我爸讓我去見的人。”莎莎的雙手握着杯壁，許是被杯中咖啡傳出的澀味感染，姜瑤在她的語氣中嗅出了一絲苦澀。

“嗯。”

姜瑤明白了。聯姻對象。

想要家族的地位穩固，聯姻是一種從古至今百試不厭的法子。

她丢了吸管，抱着雙臂背靠着沙發的牛皮椅面沉默了一會。

“你覺得怎麽樣？”她問莎莎。

“就那樣吧……”莎莎說完這句話，深深看了一眼姜瑤，才垂下了眼，慢慢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沒有感情，其實哪個都一樣吧。”

“其實你可以拒絕的。”姜瑤緊緊抓住她的手，想要給她力量。

莎莎笑着搖了搖頭，慢慢将手從她的手中抽離出來。“誰都一樣的。”

她的笑讓人有些心疼。

“我以後……”莎莎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可能暫時不會來找你了。”

“我懂的。”姜瑤勸了她安心。兩人又聊了一會後，就準備回去了。

兩人出了店門，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姜瑤和她告了別，率先離開了。

今天的陽光很暖，像極了她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候，莎莎還很胖，經常被幼兒園的男孩子叫“小胖妞”。

她不喜歡這個稱呼，可是他們卻以此為樂。

她記得那天，她又被欺負了，卻只會抽抽搭搭地哭。

有一雙軟軟小小的手握住了她。

“你們不許欺負她。”

小時候一直是姜佳謠在保護她，所以她暗暗發誓，以後一定會換做是她來保護姜佳謠。

所以她減肥，留短發，打耳釘，染發，讓自己看起來很酷，沒人敢欺負自己。這樣就能保護她了吧。

莎莎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姜瑤離開。有一顆水珠劃過女孩的臉龐，落在了地上。轉瞬即逝的美麗，破碎時像極了她從小到大的秘密。

其實，她沒有告訴姜瑤的是，他爸爸知道了她的秘密，因此才逼着她去和人相親。

這個秘密，姜瑤永遠也不會知道的……因為以後她們不會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