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要救陛下一命。”◎

來俊臣沒理會她,徑自向前走去,見白若跟過來才嗤笑道:“知道擔心,就應該在進去之前先知會我。”

來俊臣帶來的下人很是乖覺,一早就備着轎子在外面等着,白若也想跟着上轎,卻被一只手攔住。

來俊臣眼帶狠戾:“你到底是怎麽同王家說的?”

白若抄手笑道:“若是不說,大人便不讓我上轎?”

白若微笑道:“我編了兩件事:第一,王幼薇王娘子懷了您的孩子,但她惦記着舊時夫君,把孩子打了——幼薇夫人是王氏獨女,王夫人自然是心疼的。”

她捂了捂被風吹疼的臉,續道:“第二麽,當年你雖抄了段家,到底還是有些旁支留下來了——我只說段氏這些年來受你打壓,已經活不下去;派我一個苦主前來,求王氏認了你,給段氏一條活路。”

來俊臣沉默了一下,算是默認。

她這兩句話剛剛好點在了點子上:第一件拿住了王夫人心疼女兒的心思;第二件卻拿住了道德君子最好的面子——不救段家,便是不義。

王家最是要臉,因此絕不會放着不管。

來俊臣的神色稍微松動了些:“你的身份,王家還會再查,到時候……”

白若笑着接口道:“到時候即便查出我是個假貨,但您的名字卻已經在族譜上了。說句大白話,上船容易下船難,那時王家已經站在您的背後,想撤出,已經來不及了。”

來俊臣沉吟片刻,唇角勾了勾:“這份見面禮我收了,你要什麽?”

白若拱手,露出一雙笑得彎彎的眼:“想讓大人帶我去妙都城中長長見識,若能跟着大人,借光見見陛下,這輩子也就值了!”

“長見識,”來俊臣突然笑了起來,眼裏的神色複雜難明:“當年我一無所有地從王家的大門走出來,也是這麽想的:他們一個個都看不起我,我卻偏要去這人世間最繁華的地方,見最尊貴的人!總有一天要讓他們見識見識,誰才是這世道的主人!”

當年千般怒,萬般恨,到了如今,竟是笑着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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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來俊臣說道:“上來吧。”

白若喜笑顏開:“是,大人!”

“前面轎子裏的可是來俊臣來大人?且慢!且等一等!”尖銳的嗓音劃破雪夜,白若掀開轎簾去看,但見遠處一隊人馬奔了過來:

“來大人且等一等!咱家這裏有道口谕!”

來俊臣聞言,立馬恭敬地下轎跪下。

那太監翻身下馬,略略喘勻了氣,學着皇帝的口吻道:“來俊臣,不急着回京,先去趟萬年。太平處有些急事,你去幫着查一查。”

來俊臣再行跪禮:“微臣接旨!”

太監宣過旨意,畢恭畢敬地将來俊臣扶了起來:“這事兒挺急,大人可讓咱家好找!”

來俊臣摸出沉甸甸的銀子,捂在太監手心:“薛公公,殿下出了何事?”

薛公公附耳與他道:“大人離京離的不是時候,沒聽說這事兒也是正常,太平殿下她……小産啦!”

來俊臣眉梢一挑,女人小産也是尋常事,用得着派他去——查?

薛公公道:“若只是小産,調養着也就是了,但殿下說是有人推了她一把,說是……懷義和尚。”

來俊臣全身一僵。

薛懷義,又名馮小寶,斃命于萬年城下,距今已有十八年整。

來俊臣沉默了一瞬,又一一錠銀子塞進太監手裏:“煩請公公給我家夫人帶個話,就說她家裏人都很好。若是她問起我……罷了,也不會問,有勞公公。”

薛公公揣好銀子,眉梢眼角都是熨帖的笑意:“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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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裏,一只平凡到不起眼的小船駛出了港灣。

在今日之前,白若對來俊臣做過種種想象:

這個人強搶別人的妻子,沒有人敢多說一句;地方官辛苦一生熬入京城,忠奸善惡卻只在他的一句評語;

女皇的心思,誰也猜不準,他來俊臣卻聖寵不衰地過了這許多年。

這樣一個人,竟然坐着最普通的軟呢轎子,坐最平凡的客船,除了一身緋紅的官服,平凡得就像人世間任何一個疲憊倦怠的旅人。

白若畏冷,在船尾縮成一團,忽然覺得袖口裏有什麽硬邦邦的東西,摸出來看,竟是一只精致的小荷包,裏面裝着十幾粒金铢。

前面裹着氈毯的來俊臣側身看來,語帶嘲諷道:“自然是那王夫人趁你不注意塞進去的,她一向好施這些‘慈悲’。”

白若好笑道:“她留我等死,還給錢做什麽?”

來俊臣冷笑道:“所謂道德君子,不過是求個自己心安罷了。”他掃了一眼白若往懷裏裝錢的手:

“白若是吧,你有備而來,刻意結交,到底是為得什麽?”

白若立馬要張口回話,來俊臣道:“不說真話,我現在就踹你下水。”

船上的燭火在少女眼中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她笑了一下,臉上寫滿少年人的戲谑和張狂,一雙眼卻又茫然,又決絕:

“有人要我去京城,救陛下一命。”

作者有話說:

因為已經寫完啦,所以會把第一個案子完整地放出來,姐妹們放心看~

求收藏,比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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