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金屋藏嬌

都是官場上的老人了, 大家心知肚明:外面層層的金吾衛圍着,裏面還有胡如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讓他跑了, 只能說明一件事——

不是張說的武功太高,而是張昌宗有心放水。

這位春宮侍郎作風強硬, 雖然是個笑面的,現在看來, 比之來俊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先是句句帶刺地暗示張說殺人, 最後偏偏又把人給放跑了, 任誰也說不好他現在在想些什麽。

“主犯”已經逃竄在外, 有嫌疑的“從犯”們也并沒有被扣押多久,白若很快就得以跟着人群轉移了, 不出意料地,福福大人正沉着臉在外面等着她。

福福:“咱們部裏的案卷庫,很久沒有人打掃了啊。”

白若:“……屬下曉得了。”

符青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這兩天別亂跑, 就老老實實地在庫房收拾, 懂麽?”

白若抿了抿唇, 擡起頭來朝他感激地笑笑——

旁人或許沒有細看, 符青卻是個敏銳的, 他大抵是看出張昌宗對她有些針對的意思,明面上是找機會罰她, 實則是要把她排除在是非之外。

她十分承情:“謝謝大人!我一定會好好幹的!”

福福哼了一聲, 拂袖而去。

白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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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中流傳着這麽個說法:世上有三大陰森地, 鬼城酆都, 南陽墳場和刑部案卷庫。

這裏面積壓的卷宗都是經年累月不得處理的冤案大案錯案, 因為物是人非而根本沒法糾察到底, 說不定真兇都已經壽終正寝了——

所以衆位大人們一致認為,這些簡書裏帶着冤魂的怨氣和煞氣,非常兇險,所以幾乎有兩三年的時間裏,根本沒人踏入這裏一步,更別說打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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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就是這個開創歷史的人。

當她提着小半桶水和兩塊小抹布站在案卷庫的小樓前時,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顫。

一個案件庫,到底是為什麽要蓋成鬼樓的樣子啊?

所謂鬼樓,是指風水局中鎮壓冤魂的一種建築,說起來,和萬年那座明堂倒也差不多,中間是空心的,站在一樓的中心就能看見棚頂,不同的是明堂在建成以後就無法再上到上面去了,頂上供奉的珍寶重器要被供奉給菩薩,凡人碰了會沾染俗塵;

案卷庫則有梯子可以順着爬到頂上,每一層都積壓着數不清的案卷。

它們沉默地伫立着,觀察着進來的人。

白若越想越害怕,推開案卷庫大門的時候,只是伸手輕輕一推,門就吱嘎吱嘎地自己開了,絢爛的陽光順着大門開啓的動作露了進去,裏面竟是漆黑一片,除了陽光照到的範圍,竟都伸手不見五指。

“咳,”她一本正經自言自語地說道:“啊,樓體外面也很髒啊,我還是先打掃外面好啦!”

白若磨磨蹭蹭地擰幹抹布在外圍已經有些脫皮的紅漆柱上來回摩,扁着嘴看向圍牆外燦爛的雲霞——黃昏時分,逢魔時刻。

真的要進去打掃嘛?

肚子“咕嚕——”一聲,給了她一個完美的臺階下,她歡快地對自己說道:

“我餓啦,要先去吃飯啦,不知道今天飯堂準備了什麽吃食,是梅菜扣肉還是糖醋魚?希望是醋魚,好久沒吃啊,如果再有點小酒嘛哼哼~”

“咕嚕——”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肚子:這是它發出的聲音?不是它?

“咕嚕——”

白若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僵硬地扭頭看向鬼樓的窗戶:

在餘晖的投射下,一個人影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根本沒有腦子思考為什麽一只鬼還會餓的肚子叫,本能地就要大喊出聲:“啊啊啊啊有鬼——唔!”

有力的手掌一下子捂住她的嘴巴,白若絕望的想:難道現在的鬼都不怕陽光了?都能自由自在地出來遛彎了?

掙紮間,那東西已經拖着她進了小樓,過門檻的時候居然還十分貼心地把她抱了起來,然後順手把門關上。

“唔——唔——”

“噓,別吵。”“鬼”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道。

白若一下子僵了,這個聲音非常耳熟,耳熟到中午才剛剛聽過。

“我是舉子張說,你是……你就是那個白若,對麽?我可以先放開你,但你要保證別大喊大叫。同意的話,你就輕輕點下頭。”

白若松了口氣,只要是人就沒什麽好怕的。她一邊照做一邊想,這可真是良民的劫持手法,都這個時候了還和人質好聲好氣地說話,誰在剛才那種情景下會不點頭啊!

好在她也沒有出爾反爾的習慣,更不會傻到在武狀元面前試圖逃跑。她只是心平氣和地說道:“你有沒有打火石之類的?不看見臉,我怎麽能确定你就是張說?”

張說十分聽話地摸出一個火折子點亮——

黑暗中,這點火光把他們兩個人的臉都映得有些可怖,尤其還是在這麽一個地方。白若嘆了口氣,從懷裏摸出一個夜明珠遞過去:“送你了,逃命必備利器。”

張說哽了一下,大抵是不太習慣平白無故地接受別人的饋贈,但現在又尤其需要,所以還是接過來了。

張說:“我……我聽說過你,你搜集證據,扳倒了來大……逆賊來俊臣對麽?”

白若:“我還要問你,什麽叫‘那個白若’?”

張說:“你不知道麽?現在朝中上下誰不知道你的名號?”

白若來了興趣:“喔,都怎麽說我?”

張說誠實道:“都說來俊臣雖惡,但你這種兩面三刀的估計更不是什麽好東西,都在小心提防你。”

白若:“……”

張說的眼神越發誠懇:“但我知道你不是的。”

她嗤了一聲:“少說這些廢話了,你不就是希望我幫你想辦法洗刷冤屈麽?話說回來誰知道你是不是冤枉的,萬一張昌宗說得對呢?我又憑什麽要蹚這趟渾水?”

張說:“……因為,”他仔細地想了一下,用疑惑的語氣說道:“因為如果你不幫忙,我就在這裏把你打死?”

白若:“……”

張說:“我力氣很大的,絕對不會讓你感覺到痛,可以一擊致命。”

白若:“……”

張說:“只是屍體不太好處理。怎麽辦呢?”

白若:“……”

張說嘆了口氣:“算了,我都已經是個通緝犯了,還差這點麽?随便往門口一扔等人發現就是了;不對,我得留出一些跑路的時間,要不就放案卷庫裏漚着吧,反正也沒人來,臭一點也無所謂啦,案卷庫裏的煞鬼有的是,多一個不多。”

白若:“……是誰說你高貴冷清難以親近來着?”

張說:“我可沒有說過這種話喔!”

白若:“……你到底想怎樣?”

張說笑了一下,姿容玉潤,在珠光的映照下竟然十分潇灑好看:“這裏可不太舒服,我能去你家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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