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李笙娘”◎

狄惠從後面趕過來, 眯着眼睛不确定地說道:“這是匹……鹿?”

吳善柔也跟了過來,這厮剛從牢裏放出來就一路奔波,渾身上下都寫着“虛弱”二字:“快到了, 泉州府周邊的山林裏有很多鹿,這有什麽奇怪的?”

張說:“這樣啊, 可是雲端是怎麽把它弄到自己背上的呢?”

一行人走近,發現雲端正興奮地蹦來蹦去, 後背上那一大坨淺棕色的動物四蹄橫陳,跟着晃來晃去。

白若:“……雲端再這麽晃下去, 一會兒就要……”

只見那只鹿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角都要摔斷了。

衆人:“……”

雲端一扭頭, 又趕忙跪伏在它身邊,一個勁兒地用大尾巴掃它。

狄惠下馬走到跟前, 雲端眨巴着大眼睛看他。

狄惠忍不住摸了摸頭:“和你主人真像啊……”

白若:“……那鹿是怎麽回事?死了?難道雲端是在打獵?”

狄惠:“雲端可能是想救它。你看,這頭公鹿應該是被獵人的捕獸夾弄斷了腿,不知道為什麽身上還有些創口, 可能是逃出來的吧。所以雲端才一個勁兒地把它往自己身上拖。”

白若拍了拍昌宗的胳膊, 也跟着跳了下來:“呦, 這鹿茸不錯。”

狄惠:“……稍微有點愛心可以麽?好歹我家也是救死扶傷的大夫, 将來你要是進門了……”

白若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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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惠:“啊, 我的意思是說,你長得這麽可愛, 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呢?”

白若懶得理他, 手搭涼棚道:“我感覺草叢裏好像還有什麽東西。”

昌宗的聲音從身後懶懶傳來:“是只小的。”

白若頭也不回, 興味盎然地從袖子裏摸出給雲端準備的糖塊, 朝樹林中走去, 雲端興沖沖想跟上, 卻被白若制止了。

她蹲在草從前,嘀嘀咕咕地對着那邊樹林裏一個小小的棕色身影說話。

張說:“她這是做什麽,也想自己養點鹿茸等大了好拿去賣?”

張昌宗眯了眯眼睛:“你和丞相大人還真是像。”

其他幾人都在前面,只有他們倆還騎在馬上守在後方,說出的話瞬間就被風吹遠了。

昌宗道:“張柬之派你來,到底有什麽事?”

張說微微垂下頭,撫摸着胯下駿馬的鬃毛:“六郎不是說過了麽,贖罪。若能找出舉場血案的始作俑者,我也能還自己一個清白。”

昌宗笑了起來:“你和你爹都一樣,總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聰明的人——這種借口,除了前面那幾個小傻子,誰會真的信?”

“那六郎想聽什麽?”

“本府說過了:你此行何為?”

張說整了整衣襟,那種世家子弟獨有的驕矜之氣便瞬間展露出來了:“六郎來做什麽,我便來做什麽。”

昌宗意有所指地說道:“我來捉有罪之人歸案。”

張說颔首,做了個“任君調派”的動作。

一個嬌小的身影突然風一樣地跑了過來:“張昌宗,你快看!”

她興奮地不得了,高高舉起手裏的小東西:“你看,是只小鹿!”

昌宗:“……所以呢?”

白若:“我可以帶它一起上路麽!”

那小鹿一臉懵,嘴裏的糖塊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一人一鹿四只濕漉漉的大眼睛晶光閃閃地看着他。

是個男人,就沒法拒絕這麽可愛的提議啊!

但昌宗顯然不是一般男人:“不行,小的你抱着也就算了,大的怎麽辦?”

白若:“殺了吃肉。”

昌宗:“……”

小鹿親昵地拱了拱白若的脖子,惹得她咯咯笑。

昌宗:“真不知該說你是善良好,還是惡毒好……”

那邊吳善柔一聲驚呼。

旁邊的狄惠抹了把汗:“好了,不是什麽大事,骨頭沒斷。休息個兩三天它就能跑了。”

那鹿費力地擡起頭,低低地鳴了一聲,小鹿立馬掙動下地,颠颠地跑到跟前去,歡快地繞着它轉圈。

朔飛不耐地仰了仰頭,昌宗:“鬧夠了?那就上馬繼續走吧。”

剛要提起馬缰,就感覺自己的袖子被牽住了。

少女一手牽住他的袖子,擡起頭可憐巴巴地說道:“真的不能抱走?”

昌宗抿起了唇。

少女一掌立起,殷切地說道:“我一定抱好它,絕對不讓它亂跑耽誤進度!”

昌宗收緊了下巴。

少女上前一步把住他的缰繩:“到了下個驿站就有馬車了,我們可以把帶鹿茸那只放在裏面……這樣也不行的話,就把它固定在雲端身上,我和你共騎,怎麽樣?”

昌宗:“……好吧,但你要自己照顧它們。”

她得了許可,歡天喜地得跑了,根本沒聽見後面這句話。

昌宗:“……”怎麽一聽見共騎就昏了頭了呢……

狄惠非常爽快地從自己的包袱裏抽出幾根腰帶:“用這個,這鹿比你也沉不多少,雲端背着沒問題。”

雲端興奮地“咴”了一聲。

然而張說,狄惠,吳善柔三個大男人試了半天也沒法把大鹿穩定地固定在上面,小鹿在下面急得一圈一圈亂轉。

白若:“實在不行,你們在這裏先休息一下,我去前面的驿站問問有沒有馬車雇一輛好了。”

正當四人開始讨論這件事的可行性時,身後昌宗突然笑了一聲:“真是稀奇。”

“六爺這是說的哪裏話?”一個爽朗動人的女聲響起,光是聽聲音,都能聽出那種千嬌百媚風情萬種的韻味來:“奴等爺等了好久了,這不,着急了,就出來迎一迎麽!”

這聲音……白若身上一僵,試探地問道:“笙娘?”

“呦,”嬌俏的女人轉進衆人的視線,蓬松柔軟的發髻間露出一點蜷曲的碎發,妝容清淡,卻越發顯得明媚動人,她穿了一身水青色的衫子,一把細腰纖纖,看得同為女人的白若都想伸手摸上一把:“若小爺也在吶!”

這身段,這調調,正是當時萬年城中的李笙娘。

還不等白若打個招呼,身邊的吳善柔卻先有些不滿地開了口:“你怎麽來了?”

笙娘一攤手:“你當我願意?還不是老頭子非讓我出來,也不知你這麽大個人了究竟能有什麽危險,要不是就剩你一個了……”

吳善柔一聲喝:“李笙!”

笙娘扁了扁嘴,嗔道:“做什麽吼來吼去。”

吳善柔眯了眯眼,一手扶住自己的馬好站穩:“老頭子是不是讓你來抓我回去?”

笙娘吹了吹指甲:“你覺得呢?在京城作下這麽大的禍,還指着我八擡大轎迎你回家?還真別說,我怕你反抗,确實擡了頂轎子來。”

她一招手,身後的跟着的十餘名仆從立馬跟上,擡出了一個軟呢小轎——

白若一眼就瞧出來了,這種轎子看着樸實,實則因為平穩而造價最高,就是有錢都不一定能找到路子做出來。

笙娘笑道:“若小爺這眼睛都放光了,這樣吧”她朝吳三虛虛點了點:“他要是聽話,自然是女孩家坐轎子,我舒舒服服地擡你進泉州怎麽樣?”

白若摟住了大鹿的脖子:“這只可以一起嘛?”

“呦,這還是個活物兒呀,當然可以,那小的也一起吧。”

白若立馬回身期待地看着吳善柔。

吳三哼了一聲:“我還不至于和一個女人搶,再說連家裏的三大長老都出來了,我就是不想跟你走難道還跑得掉?”

仆從中頂頭的三人尴尬地摘下了帽子。

“那可不一定。”笙娘一雙美目瞟向昌宗和張說:“這二位要是攔着,我還得費一番功夫呢。”

所有人一下子看向張昌宗——難道這厮還有武功在身?

一片安靜中,少女清澈柔軟的聲音響了起來:“笙娘,這裏離泉州還有多遠?”

笙娘飽含深意地看了她一會兒才淡淡地說道:“二十裏,很快。”她翻身下馬,親自打開了轎簾——

白若擡頭看昌宗。

昌宗笑道:“佳人有約,焉能不赴?”

她這才指揮着狄惠喜滋滋地把她的“鹿茸”擡上轎子,小不點颠颠地想往上跳,可惜腿不夠長,被一腳踏上去的白若攔腰抱起,一臉懵。

吳善柔:“……你們可也以不這麽快就屈服的。”

白若:“少廢話了,難道你還想讓我下來?”

吳善柔:“……我也可以給你雇轎子。”

昌宗:“你還想不想知道郭子修的屍檢結果了?”

吳善柔:“……我自己也可以争取。”

狄惠:“別犯倔。”

吳善柔:“好吧。”

衆人:“……”

笙娘無言半晌:“讓你爹知道了,非抽死你不可。”

吳善柔大大方方一攤手:“那又如何?叫大哥、二哥回來傳宗接代不就是了?”

大哥,二哥幾個字他咬得很重,笙娘一瞬間眯起了眼睛,那股子若有若無的風塵勁兒立馬就銷匿于無形,變得果斷決絕:“老三,我警告你——馬上就要進泉州了,你要是敢在自家地界發瘋……”

吳善柔仰頭勾了勾唇角,滿臉不屑:“如何?”

笙娘:“我就離開吳家。”

“你敢?!”吳善柔立馬炸毛:“你是怎麽答應我爹的你都忘了?!”

笙娘:“我有什麽不敢的。老三,我這就帶着六爺小若還有這兩位……公子走了,要不要跟着,你自己看着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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