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是不是想碰瓷? “唯唯快跑!別……
“唯唯快跑!別看!”
蘇元華忽地坐起,嘶啞的叫喊在耳邊猶有回響,蓄勢待發的手腳倏地一軟,砰地又摔回鋪蓋裏。
這一下倒把她摔清醒了。
她眨眨酸澀的眼皮兒,扒拉開礙手礙腳的大花被子,确認,這裏就是她在家當閨女時住了十幾年的屋子。
蘇元華怔了兩秒,狠狠心掐一把大腿。
“嘶!”
蘇元華龇牙咧嘴倒抽一口涼氣,立馬心疼地揉着泛紅的嫩肉,滿心都是不可思議:
不是做夢。
那她這是,又活過來了?
“檢測數據異常,清除中,清除失敗。”
略顯古怪的聲音帶着刺刺拉拉的電流聲無端在她腦海響起,帶着一抹顯而易見的懊惱無措,就像是跑步摔倒了爬不起來要哭不哭的小朋友一樣可憐。
蘇元華這會兒可沒有可憐它的閑心。
她警惕地撈起炕邊掃炕的笤帚疙瘩,緊緊攥在手中,緊貼着西牆邊兒沉聲喝問:
“誰?出來,少裝神弄鬼的!姑奶奶死過一回的人了,可不怕你!”
那東西沒有回答,而是不死心地反複嘗試:
“清除異常數據,清除失敗。”
“清除異常數據,清除失敗。”
“清除異常數據……”
蘇元華被吵得腦仁疼,皺眉揚起笤帚疙瘩恐吓:
“你卡帶了?閉嘴!”
威脅立竿見影,那煩人的動靜一秒消失,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蘇元華暗松口氣,心底對于不可知事物的本能恐懼直線下降。
那就是個慫貨!
“你好兇。”
弱弱的指控憑空響起,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蘇元華嘴角一抽,下意識握緊護身武器,冷靜地問:
“你到底是誰?明人不做暗事,你出來說話!”
那聲音裏帶着一絲天真,聽起來莫名有些委屈巴巴:
“我是系統001,是《九零錦鯉小嬌妻》的管理員。你不是正規玩家,你弄壞我的數據了。”
蘇元華暗暗記下幾個耳生的詞兒,不動聲色套它的話:
“什麽數據?我啥都沒動,你可別賴我,你是不是想碰瓷?姑奶奶可不吃這套!”
系統001被她倒打一耙也不生氣,耐心解釋:
“系統回檔,蘇元華人物數據出錯,無法清除異常。系統操作無誤,問題只能出在你身上。你是黑客嗎?非正常登入可能導致數據異常,不是系統碰瓷。”
蘇元華默了默,嘗試理解它話裏的意思。
可就算加上上輩子不到23年的經驗,她也搞不懂啥叫系統啥是黑客。
但她不能露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狹路相逢勇者勝,這會兒拼的就是氣勢!
最起碼她聽明白了一點,它要清除蘇元華,是想殺她滅口?它知道她是重生回來的了?
“唔,你說是就是吧。你要清除我?不是一直失敗麽,要不就算了?”
蘇元華含糊其辭,試圖忽悠這個有些憨的鬼東西。
好不容易活過來,誰會想死?她還想滅它的口呢。
系統001沉默,只有刺啦刺啦的電流聲在蘇元華腦中肆意回蕩,擾得她不勝其煩,卻只能忍耐,敵不動我不動。
“你看,我其實沒有惡意,我連只雞都沒殺過,大大的好人。我還見義勇為鬥歹徒救幼兒園小朋友來着,這都是功德,有金光護體的我跟你講。
你看你神通廣大神出鬼沒的,肯定不是善惡不分的糊塗蛋。要不咱倆交個朋友吧?多個朋友多條路,何必喊打喊殺,沒必要啊是不是。”
系統001聲音斷斷續續時弱時強:
“……清除失敗。系統能量不足,即将陷入休眠。”
要睡了?餓暈了?
蘇元華咽口唾沫,小心試探:
“系統?001?你還在嗎?”
“在的,001竭誠,為您服務。您在體驗過程中有,任何問題,随時可以提問,001将一一為您解答,祝您……愉快……”
電流聲終于弱至不可聞。
蘇元華屏息又等了等,腦海中一片清淨,連耳鳴聲都沒有。
她再度試着喊了幾聲系統,依然得不到任何回應,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
蘇元華茫然又戒備地四下看看,屋裏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日頭照到窗簾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她驀地手腳并用爬過去,唰地拉開窗簾,明亮的日光傾灑進來,她将自己整個人沐浴在日光裏。
大白天的,那些魑魅魍魉總該避諱點吧?邪不壓正,見不得光。
曬着暖暖的日頭,蘇元華擱下手裏的笤帚疙瘩,多瞄了兩眼自己肉呼呼還長着肉窩窩的小胖手,長長出口氣。
吓死她了。
上一秒才被歹徒捅中心髒送了命,下一秒眼一睜又活過來了,本來該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又被一個藏頭露尾的系統給纏上了。
真叫人心累。
蘇元華使勁閉上眼,擡手捂上胸口,心跳一下下的有些急。
那裏明明衣裳完好并無致命傷口,她卻依然感覺到入骨的疼痛。
她足足挨了幾十刀,天鯊的歹徒!□□的跑進幼兒園發瘋,他跟那些三四歲的小孩子能有什麽仇?純屬神經病!
要不是她特意提早收車去接兒子放學過生日,剛好遇見攔了攔,說不定她的唯唯就要被砍中。
他還那麽小!
蘇元華将身體蜷縮成一團,臉上表情滿是痛苦。
面對窮兇極惡的歹徒她不是不怕,但是作為一名母親,她不能怕;
那要命的刀一下下砍在身上不是不疼,她只是不能退。
好在,她的唯唯沒事。就算中刀了,她也死死抱住歹徒的腿不放,疼極了就死命咬他的腿,硬是拖着他沒法去追孩子們。
閉眼前她聽見警笛聲,她的唯唯得救了。
蘇元華睜開眼重重出口氣,胸口又悶又疼的,嗓子眼裏幹得冒煙。
她緊抿着嘴下地倒水喝。
這些離奇的經歷太緊湊,連喘口氣的工夫都不給,幾乎叫她懷疑是在做夢。
可夢哪有這樣真實的?還一夢就是三四年,連兒子都生了。
蘇元華咕嘟咕嘟大口喝水。
水稍微有些燙,一口氣灌下大半缸子,身上都微微逼出些汗意。
目光對上門框左上角挂着的月份牌,她動作一僵,下意識走近一步細看。
沒錯,真的是1976年3月8日,丙辰年(龍年)二月初八。
1976年3月8號?
“糟了,我爹的腿!”
記憶瞬間回籠,蘇元華撂下茶缸子,着急忙慌地穿鞋穿衣裳。
不怪她緊張,實在是這一天太不尋常,既是三八婦女節,又是他爹斷腿的日子,還是她爹挾恩求報,硬逼着顧戎娶她的源頭。
對了,這天東北還掉隕石了!
怎麽會剛好回到這天?實在是巧。老天爺特意叫她回來救她爹的吧?
蘇元華來不及換身上汗濕的背心,随手抓起炕邊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裳往身上套,提着褲腰下了炕,邊系腰帶邊趿拉着黃膠鞋出屋。
外屋座鐘铛地響了一聲報時,敲得人心慌。
定睛一看,八點半!
蘇元華心裏一緊,跳腳提起後鞋跟往外跑,門都來不及鎖。
三八節這天倆村子為了春耕搶水幹仗,針鋒相對動了家夥什兒,大隊幹部勸阻不及只得報警,鄉裏派出所所長騎着自行車過來阻攔,混亂中差點被一鐵鍬給腦袋開了瓢。
危急時刻,大隊長蘇盛泉一腳将人踹開,這才沒出大事,卻也賠上了他自己的一條腿。
沒錯,蘇盛泉就是蘇元華她爹,救下的派出所所長是她上輩子的公爹顧東風。
雖然上輩子婆家對她也很好,甚至因着愧疚,連親兒子顧戎都舍得拿來抵賬娶她,但蘇元華還是更願意她爹能好好的,最起碼身子囫囵着!
假如親爹跟公爹中必須有人受傷,那當然要選保親爹,她有良心。
蘇元華使出吃奶的勁兒往大隊部跑,腦子裏努力翻找上輩子記憶裏頭的細節。
上輩子的這天,她感冒未愈賴在炕上睡懶覺,并沒趕上兩個村子搶水幹仗的現場。
等她一覺睡醒,才被特意趕過來在家陪她的奶奶哄着,告訴了她爹斷腿上醫院的事。
蘇元華在心裏反複推測時間,覺得應該還來得及。
鄉裏派出所八點才上班,接到報警電話騎自行車趕過來,怎麽不得半拉鐘頭?能趕上,肯定能趕上!
蘇元華默默給自己鼓勁,一口氣跑到大隊部,大門果然是開着的。
她也不進辦公室,直接往大院角落車棚裏跑。
大隊部靜悄悄的一個人沒有,估計全去村口那頭了。
蘇元華跑進車棚,拄着膝蓋重重喘兩口氣,費力咽口唾沫潤潤幹得冒煙的嗓子眼,細細打量起眼前擦洗得幹幹淨淨的拖拉機。
依稀記得虎子哥說過,點火前得先摘擋拉離合,好像還得加油門?
蘇元華上輩子開了幾年出租車,算得上是老司機一枚,對拖拉機還真沒上過手,不過想必也沒多難,一通百通的東西罷了。
她摸索着做好準備,掀開拖拉機座椅蓋,抓起沉甸甸的搖把掂了掂,對準位置插進凹槽,吸口氣用力搖起來。
一圈兩圈三圈。
蘇元華咬緊牙,費力搖着。
救命的時候哪裏還管累不累,她連歹徒都敢豁出命去鬥,還搖不響一個拖拉機?笑話!
四圈五圈六圈。
手上如同擔了座山的搖把終于輕了一點,順着慣性轉動起來。
蘇元華不敢松勁,咬着牙拼命加速。
柴油發動機騰騰騰響起,煙囪裏突突往外冒黑煙。
打着火了!
蘇元華拔出搖把放回座位底,擡腳坐上去,挂擋,放離合,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