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對面不相識 娘倆親親熱熱回到家,……

娘倆親親熱熱回到家,崔蘭葉手腳麻利地給閨女煎了藥湯子喝下,塞一顆金貴的奶糖甜嘴兒,把閨女塞進被窩蓋上兩床厚被嚴實捂着發汗,伺候得妥妥帖帖。

蘇元華強撐着的那口氣一松,疲憊恐懼洶湧襲來,腦袋發沉,感冒都似乎重上三分,鼻子堵得不透氣,眼皮子直往一塊兒黏,沒兩分鐘就睡熟過去。

崔蘭葉不放心她,守在邊上打毛線,織上幾針就要伸手摸摸額頭掖掖被角。

好在這回閨女藥喝得痛快,藥勁兒很快上來,那汗出得跟下雨似的,把頭發都打濕了。

蘇元華睡得不安穩,兩道眉毛皺得死緊,不時抽風似的激靈一下子,也不知道夢見啥不得了的事。

崔蘭葉可不敢叫她再着涼,正發着汗呢,只好不錯眼珠地給閨女壓被角,不叫透進冷風去。

“唯唯,唯唯快跑!別看別怕!媽媽保護你……”

蘇元華陷入夢魇,夢呓聲久久未歇。

崔蘭葉聽不清閨女咕哝啥夢話,心疼地邊給她擦汗邊哄着:

“圓圓不難受啊,發過汗病就輕了,好得快。等你好了,媽給你做好飯吃。別蹬被子,再忍一忍。嘶,怎麽越來越燙了?”

崔蘭葉伏身拿額頭挨着額頭去試,确認閨女又燒起來了,一看兩邊臉蛋都燒得通紅,不敢耽擱,跳下地跑外屋隔着後窗喊人:

“虎子!楊炳虎!你圓圓妹妹燒得厲害,叫都叫不醒,你趕緊開拖拉機來拉她上醫院!”

楊炳虎家正住後街對戶,兩家關系一直處得不錯,論起來還帶着親,有事兒喊句話就到,很方便。

不過今兒出來的是楊炳虎他哥,楊炳龍。

“嬸子你別急,我弟開拖拉機拉人上鎮上衛生院,我楊叔也跟着去了。你家自行車在家吧?我騎車帶我妹上醫院去。”

崔蘭葉急得沒法兒,也只能答應下來。

“圓圓,圓圓你醒醒,你別吓唬媽。”

崔蘭葉着急忙慌地給閨女換下濕透的衣裳,拿被子裹得密不透風。

楊彪龍跑過來,開廂房門推出自行車,先接上打氣筒給車轱辘打氣。

就圓圓妹子那體格那分量,不多打點氣怕都帶不動。

“大龍好沒?過來搭把手。”

崔蘭葉裹好閨女,想抱沒抱動,扭頭喊人幫忙。

楊炳龍把氣門芯擰上,答應着跑進屋,看看炕上裹成球的蘇元華,幹脆背對着彎下腰去:

“嬸子,我來背她。”

倆人費了番工夫把人弄出去,蘇元華愣是沒醒。

崔蘭葉鎖上門跑過來扶住自行車後座上人事不知的閨女,着急地催楊炳龍趕緊騎上車走,她跟在後頭跑,不用管她。

救人如救火,楊炳龍沒有二話,翻身上車。

這一蹬起來,就知曉後頭分量了,是真沉。

也幸虧楊炳龍大小夥子體格棒,這才沒半道掉鏈子,一口氣把人送到鎮上公社衛生院,也累出一身透汗。

“哥,你咋來了?”

楊炳虎先送一車傷員過來,他一個好手好腳的幫忙裏外跑腿,這會兒正拿單子排隊拿藥呢,一眼瞅見他哥背着個人進來。

後頭崔蘭葉一溜小跑追上來,氣喘籲籲喊他:

“虎子,快來幫把手,圓圓發高燒,得趕緊找大夫。你叔是不是在這呢?趕緊喊他過來!”

一陣兵荒馬亂過後,蘇元華終于安穩躺到病床上打起吊針。

“大夫,我閨女咋還不醒呢?她多會兒能醒啊?”

崔蘭葉生怕是自己瞎給閨女喝藥出的岔子,強壓着心慌,追着醫生想問一句準話。

醫生不緊不慢擡頭看她一眼,手裏鋼筆鬼畫符一樣地劃拉:

“從脈象上看,病人并沒有太明顯的病症,像是體虛受驚魇着了。先輸液看看,體溫降下來再說。”

崔蘭葉見這大夫又會把脈又會開藥片,還給閨女上了吊瓶,心裏其實已經放下大半,王大夫醫術很高明的。

“那行,拜托你了大夫。您先忙,我守着我閨女去。”

這一守就到了後半夜,困得人熬不住。

大半夜三點多鐘,病房門突然被推開,一道人影風似的卷進來,直奔病床:

“媽,我爹怎麽樣了?醫生怎麽說?”

張玉娥看見大兒子就有了主心骨,一直沒幹的眼眶又紅了。

“顧戎你可回來了,你差點就見不着你爹了知道嗎?可吓壞媽了!”

顧戎來不及細問,就聽見鄰床大呼小叫喊大夫:

“圓圓你醒了?大夫!我閨女醒了,你快來看看!”

顧戎循聲瞥過去一眼,正好對上病床上年輕女人直勾勾望來的眼神。

那眼神怎麽說呢,有點瘆人,像是他欠她幾萬塊錢的債,還欠了幾輩子不還的那種。

可他明明不認識她。

顧戎心裏暗暗嘀咕,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那是圓圓。”

趙玉娥留意到大兒子的神情,小聲跟他解釋:

“她跟她爹幫咱家大忙了,今天要沒他們爺倆,你爹腦瓜子都得被人削掉半拉去。”

顧戎眉眼一厲,湊近他媽問起具體經過,眼角餘光不留痕跡地多瞟了那頭幾眼。

蘇元華已經收斂起臉上似怨似悵的神情,靠在床頭專心回答大夫問話,一只手伸給大夫搭脈,另只手被緊緊攥在媽媽手裏,床邊還圍着兩個大男人,一副衆星拱月的模樣。

顧戎覺得這姑娘有點嬌氣。

就只是個感冒發燒,至于這樣興師動衆?哪像是他們,輕傷不下火線,挂彩了還活蹦亂跳當軍功章呢。

不過人家也沒礙着他什麽,還間接幫過他爹,他心裏這點淡淡的不喜很快便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感激。

他本來也不是那種吹毛求疵的人,嚴于律己寬以待人是原則,還得知恩圖報。

“我過去看看。”

顧戎作為自家代表,無聲無息湊過去,認真聽大夫問診。

“體溫暫時降下來了,脈象也很平穩,問題不大。好好休息,觀察兩天沒有反複的話,就可以出院了。”

“謝謝大夫,您辛苦了。”

崔蘭葉千恩萬謝,打眼色叫丈夫往外送一送。

顧戎很自然地跟上,自我介紹說:

“大夫你好,我是四床病人家屬,想問問我爹的情況。”

王大夫上下打量他一眼,托一托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扯扯嘴角問:

“你什麽時候來的?住院部晚上不允許探望,你怎麽進來的?”

顧戎被大夫皮笑肉不笑地審問,眼都不眨地承認:

“我着急,沒走門,不過沒有損壞公共設施,您盡管放心。您還是跟我說說我爹吧?”

王大夫顯然沒想到他這麽光棍地直接承認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罰他的款,只好口頭意思意思地批評兩句作罷:

“醫院的規定不是擺着好看的,你這種行為被逮住的話,是要直接扭送派出所的知道嗎。”

病床上被吵醒一會兒的顧東風所長輕咳一聲,面露慚愧之色保證:

“家教不嚴,叫你見笑了。孩子也是擔心我,一接到他媽電話,就生往家趕。顧戎,火車這個點兒也到不了吧?”

顧戎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有問必答:

“我媽電話裏哭得厲害,話都說不清楚。我怕趕不及,沒坐火車,一路搭順風車回來,沒車的時候我就跑步,也沒多遠。爹你沒事吧?”

顧東風一噎,無語地看着精神抖擻的大兒子。

好家夥,從部隊駐地回來跨着兩個省,直線距離也得有幾百公裏,他這不到一天一夜就給趕回來了,還叫沒多遠?飛都沒這麽快的!

當過兵的顧東風本能覺得兒子撒謊了,也沒當衆拆穿,怕他任務在身得保密。

好在其他人似乎都沒起疑,他幹脆也略過這一茬,回頭私底下再問吧。

顧東風背後受傷頗重,動手術縫了五針,麻藥退了一直在睡,這會兒瞧着倒是還好。

“沒事,挂個彩而已。就你媽大驚小怪,非把你從部隊叫回來,這不耽誤你工作嗎。”

張玉娥給他倒杯水喝,嗔他一眼道:

“你厲害,英勇不減當年。我是婦道人家沒見識,看你流那麽多血,魂兒都快被吓飛了。

你說你平時得罪那麽些人,保不齊就有那些壞心眼的趁機打擊報複,家裏就剩下我自己個兒,可不得慌了神兒?

老顧啊,你不像貓有九條命,可得好好保重知道嗎。你要是真出點事,着急忙慌的你叫我靠誰去?

孩子也都不在身邊,這回走運有人家蘇大隊長幫把手,裏跑外跑地給你安頓得妥妥當當,下一回呢?我是真叫你弄怕了。

顧戎你也是,你一個大青年在外頭忙工作媽支持,那你年紀到了,好賴說個媳婦吧?權當給媽找個幫手。真遇到事了,我也有個求人的地方,親家那就是咱親人……”

顧戎見他媽又唠叨起來,頭疼地看眼他爹,那意思是,你媳婦你管不管?還有人在呢,丢不丢人?

顧東風回瞪兒子一眼,裏外很是拎得清。

兒子翅膀沒硬就飛走了,一年到頭見不着一面;媳婦卻是陪他過後半輩子的伴兒,管着他的錢袋子飯缸子,當然要護着媳婦!

再說了,要不是兒子不争氣,遲遲說不上對象,至于把他媳婦愁成這樣,見天不離嘴兒地念叨?怎麽算也不是媳婦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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