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病倒
以景平安現在的力氣,讓她全靠自己抱動這條魚,太難為她。魚的大半重量都挂在親媽的手臂上,景平安能幹的就是扶好魚不讓它掉了。即使這樣,她仍舊沒能堅持住,最後出了個主意。
電視劇裏演的,錘釣、賣魚的老翁都是拿根草繩把魚串起來拎着,景平安讓親媽找了根結實點的幹草,從魚嘴裏串進去魚鰓裏出來,将它串起來挂在腰上。
親媽覺得這方法好,向景平安豎起大拇指贊了番,然後繼續蹒跚前行。
步的腿有傷,行動不便,走起來極慢。母女倆回到住處的時候,亞已經生上火、烤起了魚。
一條比景平安還長的大魚由一根成人手腕粗的棍子從嘴裏串進去,尾部穿出來,橫在烤架上。
亞蹲在旁邊往火塘裏添柴,不遠處還堆着大量的剛撿回來的柴。
景平安活像第一天認識亞,走到他跟前,把他看了又看: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還勤快上了?
她随即便明白過來。哦,渣爹的窩在這裏!他如果去別的地方,還得再搭一個新窩。草澤的地面潮濕,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地方圍火塘,而那些枯萎的幹草又是一點就着。渣爹如果在草澤生火,真可能分分鐘引發火災。
亞見到母女倆回來,咧嘴笑了笑,便繼續忙着添柴烤魚。
景平安早看明白這個世界的男女配偶關系都是說散就散的臨時關系,跟她上輩子的夫妻關系不一樣,況且,上輩子的合法夫妻還有喪偶式育兒、吃喝嫖賭不管老婆孩子死活的,理智上講,她挺感謝亞幫忙把她的親媽救回來,情感上,還是有點不爽。
步把魚放下,坐到草窩旁,查看右腿的傷口。
右腿處的獸皮被咬破了,腿也被咬傷了,流出來的血滲進獸皮中,又再經過一夜風雪,已經凍上了。
步咬緊牙,把獸皮連同上面的冰渣子撕開,露出腿上的傷口。
她的小腿肚子被咬破一塊肉,獸皮多少還是起到點保護作用,使得那塊肉沒有被咬走,挂了點皮和肉在上面,裹在獸皮褲腿裏。她一路過來,那塊肉磨擦着傷口,疼了一路,一些剛結痂的地方都流出了血。
傷口周圍一片紅腫淤紫,五顏六色的,看起來格外瘆人。那傷,不僅有咬傷,還有凍傷。樹上風大,獸皮又破了,樹狼逼得近,步連匆忙包裹下傷口的時間都沒有。
景平安湊近,用手指按在傷口旁用力戳了戳,傷口處流出了鮮紅的血,痛得步咝咝地倒抽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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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見狀,沉着臉叫道:“娃!”揮手,不讓景平安去動步的傷口,還作勢欲打。
景平安沒理布,對親媽說:“沒事。”流出來的血是鮮紅的,又有痛感,說明肉沒有壞死。那塊被咬掉的肉則已經變了色,縫不回去了,也沒有縫傷口的針線。她指着那塊有自己巴掌大的肉,比劃着說道:“這個已經壞死了,要揭掉。”
步很奇怪地看了眼景平安,不明白她這麽小,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景平安趁着親媽分神,用獸牙壓着那塊死肉與腿部連接部位,再用力一揪,把它扯下來扔進火裏。
步痛得發出“喔嚯嚯嚯”的慘叫聲,想去捂住又開始流血的傷口,被景平安按住手制止了。
景平安擺手:表示不行。
抓過魚的手,那麽髒,當心感染傷口。
亞看着布腿上那麽大一塊傷,心情分外沉重。有很多被野獸咬傷的,即使暫時逃脫,傷口也會要了性命。有因為帶傷捕不到獵物餓死的,有傷口爛掉病死的,太多了。
景平安連塊包裹傷口的布都沒有,面對親媽這樣的傷口也無能為力,只能讓親媽歇着,靠自身的抗體跟細菌做鬥争,慢慢恢複傷口。她只希望親媽的傷口不要感染。只要不感染,傷口總能愈合,也就是留塊疤。她再三叮囑步:“不要用手摸傷口,髒。”想想,不放心,又去捧來雪,讓步搓着雪洗手。
步受了傷,也很害怕,見到娃這麽有主意,下意識地照辦。
景平安讓步在窩裏休息,她提起抓來的那條魚去到篝火旁,用樹枝刮掉魚鱗,再用獸牙劃開魚肚清理內髒。
她沒殺過魚,但吃過魚,知道魚的內髒如果處理不幹淨會特別腥,淡水裏的魚還容易長寄生蟲,魚鰓尤其不幹淨。她摳不動魚鰓,只能拿棍子順着魚鰓的根部戳,将它戳爛後,再一點點摳出來。
如果随地亂扔肉髒、魚鰓,魚腥味飄散出去很可能會把附近的野獸引來,而且滿地亂扔內髒太髒了,她還是喜歡居住環境幹淨些,于是全扔進了篝火中。
處理完的魚沾滿細鱗片和魚血,看起來髒髒的,景平安又去捧了些雪按在魚身上來回撸幾遍,把血漬魚鱗都擦掉,又去撿了根樹枝,将魚串起來,示意亞幫她放到烤架上。
亞全程看着景平安處理魚,都傻眼了。他看向自己串起來的那條魚,沒挖肚皮,沒摳腮,也沒用雪抹擦,再看娃的這條,幹幹淨淨的,看起來就不一樣。
他把娃的魚烤上,又把自己的那條取下來,照着娃的樣子,殺魚。
他的魚放在架子上都快烤熟了,樹枝戳開肚皮,飄出濃濃的內髒腥味。魚內髒早在架到篝火上烤之前便被串魚的棍子戳破了,連苦膽都破了。這會兒劃開後,一股子腥臭味飄散開,熏得步和景平安都皺了皺眉。
亞用棍子把爛呼呼的內髒刨出來,把魚腮也摳了,學着景平安的樣子将內髒魚鰓都扔進火裏。
景平安看到苦膽汁沾到魚肉上,假裝沒看見,心裏卻在悄悄盤算怎麽跟渣爹做交易。親媽傷成這樣,不要說逮魚,出門都成問題,在獲取食物上還需要靠渣爹。
景平安不喜歡求人,更不喜歡乞讨,哪怕那個人是親爹,她也不樂意。她上輩子就是因為老景總說她是坐享其成,什麽都不幹就能繼承他的大筆家業,她受不了,才跑出去創業。要強了三十年,改不了,也不打算改,死了一次都不改。跟渣爹合作,一個負責打獵,一個負責下廚,也算是各取所需。她教會渣爹用火、烤食物,換點獵物,也不算占他的便宜。
魚比醜貘肋排烤起來要快得多,沒多久就散發出香味。
亞只知道烤過的肉味道更好,不知道魚要烤熟。他剖開魚肚子見到裏面冒熱氣了,魚肉也跟以前不一樣,便以為熟了,撕下魚鳍下最肥最嫩的部位遞給景平安,又分出半條魚給步。
步接過魚,朝着亞咧嘴一笑,很是高興。極少有男野人會把獵物會給女野人。亞能分給她,說明自己有魅力。
景平安用樹枝戳着渣爹送的魚肉,看着抹在上面的苦膽汁,實在下不去嘴。她略作思量,把魚送到渣爹的嘴邊,說:“你吃。”苦死你。
亞推回給景平安,說:“娃吃。”
景平安指向自己的烤魚,“我有。”
亞不再推辭,接過景平安手裏的串有魚的樹枝,張嘴咬下去,眉頭便皺了起來,忍了兩下,實在沒忍住,扭頭把魚肉吐出來,不斷地呸呸呸!又腥又苦,太難吃了。
景平安忍不住樂,笑出了聲,指向自己的烤魚,說:“吃我的,好吃。”
步很餓,正準備把魚肉送進嘴裏,見到亞的反應,默默地放下了魚。她還是等着吃娃的魚吧。
剖開過的魚比肋排烤起來快多了,加上亞很舍得柴,大火烘烤,沒一會兒魚便熟了。
景平安讓亞把魚取下來,三個人分着吃。
雖然烤魚沒鹽沒味沒佐料,但處理得幹淨,沒有內髒的土腥味,也沒有苦膽的苦味,加上肉質竟然是出奇的鮮嫩可口,吃起來竟有種原滋原味的可口感。
亞吃得停不下嘴,不停地朝景平安豎大拇指。相比之下,自己烤出來的,完全不能吃。
步坐在草窩裏裹着獸皮,吃上熱騰騰的食物,胃裏有了東西,身上也暖和起來。她從昨天大清早出去覓食到現在還沒合過眼,困得不行,吃完東西後,蜷在草窩睡熟了。
景平安爬回到窩裏,給親媽蓋好被子。獸皮沒有經過清洗,最多只曬過幾場太陽,挺髒的,她怕獸皮沾到傷口造成感染,想找點什麽幹淨的東西幫親媽把傷口裹起來,可不要說布條,連片幹淨的綠葉都找不到,只能作罷。
景平安折騰大半天也是又累又困,靠在親媽的懷裏,合上眼便睡熟了。
她一覺睡到半夜才醒,感覺到親媽身上熱騰騰的,用手一摸她的額頭,果然發燒了。
她朝親媽的傷口看去,草窩裏的光線暗,看不清楚。外面火塘裏的柴都快燒完了,眼看就要熄滅。景平安爬出草窩,先往裏添了些柴,把火燒起來照明,也順便取點暖。雖說離草窩有點距離,又有風,取暖效果有限,但聊勝于無。
她回到草窩處,朝親媽的腳上的傷口看去。被野獸咬掉一塊的地方已經結痂,但傷口周圍紅紅的皺皺的,有點像是要發炎的樣子。沒有抗生素,沒有消炎藥,景平安也沒有法子。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物理降溫,于是揪出塊縫鞋子的邊角料獸皮,裝上雪,送到火塘邊烤化成水,将獸皮打濕,再擰幹水,覆在親媽的額頭上。
亞被景平安的忙活吵醒,起身,好奇地蹲在草窩外看着她,不懂這是在做什麽,便比劃着詢問。
景平安讓亞進來摸摸步的額頭。
亞見步沒醒,便有了猜測,再摸到步的額頭滾燙,嗷地一聲哭了起來,哭得格外傷心。
景平安:“……”想把他踹出去。
亞嚎了兩聲便又刷地一下子止了淚,轉身回窩,學着今天早上景平安出門前那樣,把衣服、獸皮披風穿得好好的,然後一頭紮進了風雪之中。
景平安伸手喊:“你幹嘛去?”親媽病倒了,你又走了,萬一來野獸怎麽辦?
亞遠遠地回了句,景平安沒聽清楚。
景平安扭頭看着燒起來的親媽,心累地嘆口氣,一頭紮在親媽的懷裏,語帶祈求:“媽,你別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