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機渣爹
一直以來,景平安都堅信辦法總比困難多,此刻卻是滿心無力。她想給親媽燒點開水喝都辦不到,而高燒的病人會通過大量排汗來降溫,這很容易造成脫水,需要補充水分,這裏沒有點滴輸液,喝水是唯一補充水分的方式……
景平安想到這裏,忽地一下子坐了起來。
她在這裏沮喪有什麽用,想辦法給親媽弄水喝才是正理,總不能讓高燒病人還嚼雪補水吧。冷熱交替刺激之下,誰知道會不會加重病情。
景平安的視線掃過草窩內外,尋找可以用來燒水或盛水的東西。她家窮到連堵防風的牆都沒有,只剩下幾張獸皮和渣爹撿來的一點柴草。
沒有鍋碗瓢盆,那能找到替代品嗎?她記得古裝劇裏有用葫蘆做瓢的,有獸皮囊水袋,以前還有過紀錄片是做羊皮筏子橫渡長江黃河的,這說明獸皮可以用來改造成裝水工具。
毛皮怕火,樹枝制成的燒烤棍子也怕火,但只要不被明火烤到,保持到安全距離,也是可行的。用毛皮盛了雪放在篝火旁,不說燒成開水,至少能有溫水喝吧?
景平安說幹就幹。她起身,爬到草垛上,翻找上面晾曬的毛皮。
天冷前晾好的毛皮如今全在窩裏了,剩下的一點做鞋子的邊角餘料都是破破爛爛的小塊狀,只有新獵的醜貘皮可以用。
醜貘皮剝下來後,還沒來得及加工,連上面的筋膜殘肉都沒刮。好在天冷,并沒有壞。
景平安決定試試看能不能用醜貘皮做成盛水的盆子。
這時候來不及刮筋膜,內板這層還蠻髒的,看起來挺惡心,如果用這一層裝水,她可以想象得到燒出來的水肯定會飄上一層油污,那味道可想而知。
高燒病人,飲食都以清淡為主,喝這樣的水,怕不是想加重病情。
她把醜貘皮在雪地裏鋪開,毛面朝上,又從篝火中抽出一根燃燒的木柴把厚厚的醜貘毛燒掉。
這麽厚的毛,剪下來可以當保暖填充物使用,燒掉挺浪費的。可她沒有工具剪毛,如今着急用皮,該浪費的得浪費。
景平安用着火的木棍把醜貘皮上的毛都燒掉。
醜貘的毛很厚,又分泌有大量的油脂沾在上面,一點就着。毛燃起來快,燒起來更快,呼啦一下子就燒沒了,留下一層灰燼,下面的皮板也沒有太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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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安用幹草把上面的殘渣刮蹭掉,又用做鞋子留下的邊角餘料把上面的灰燼清掃遍,再捧來雪反複揉搓洗清。
大冷天的用手摸雪,凍手。好在旁邊有篝火可以取暖,手冷到受不了時,便去烤烤火,還算撐得住。
這種清理方式,不可能徹底清洗幹淨,可條件有限,把看得見的髒污清洗掉,剩下的一點油脂和燒毛時燎燒出來的痕跡則不必去糾結了,能用就成,美不美觀好不好看則完全不在考慮範圍內。
她用清理過的醜貘毛皮、石頭、木柴為材料,徹成儲水的水盆。水盆緊挨着火塘,多少能蹭到點篝火熱量達到加溫效果,将雪化成溫水。
獸皮水盆裏的雪還沒化完,獸皮便飄出烤焦味,圍成火塘石頭過熱,烤壞了獸皮。
景平安只好加了幾塊小石頭,把水盆挪遠了點,畢竟是獸皮不是鐵器、陶器什麽的,沒那麽耐高溫。
她把這些忙完,回到窩裏,揭開親把額頭上的濕獸皮摸了摸,額頭上有點濕,依然熱烘烘的。
她又摸了摸親媽的身上,摸到不少汗。
在排汗,說明身體機能在工作,不是壞事。
景平安去到草窩外,又揪了塊邊角餘料獸皮,按照之前的步驟清洗過後,揪住四個角把它當水杯用,裝了些水,去喂給親媽喝。
親媽燒得迷迷糊糊的,喝完水便又睡了過去。
景平安也挺困的,給親媽喂完水,往篝火裏添了火,往獸皮水盆裏添了雪,便鑽進被窩貼在親媽身邊睡着了。
匆匆靠近的腳步聲将景平安醒驚。她剛坐起來,便見到亞出現在草窩外。
亞滿身風雪,身上冒着寒氣,凍得直哆嗦。
景平安很是詫異:冷成這樣子,你幹嘛去了?
亞的左手捧着一堆草根,手凍得通紅,雙手的手指都磨破,還滲着血,他喊了聲:“娃”,揮手示意景平安讓開。
景平安盯着亞手裏的草根,越看越覺得那東西像魚腥草,也就是她之前發燒時,親媽喂給她吃的那種特別苦的草。可這是冬天,亞在哪裏挖的草?
她随即反應過來。這藥草,很可能枯萎的只是莖葉,根系埋在土壤裏還保持着存活,等到來年開春便又會長出嫩葉,也就是說,它還有藥效!
可是這麽冷的天,水都結冰了,土凍得跟冰塊差不多硬,要挖出這些草莖的難度,可想而知。
景平安震驚地看着亞。
亞見景平安沒動,一把推開她,扶起步,便将那還沾着泥的草根塞進嘴裏匆匆嚼爛便要喂向步。
景平安受不了他們這種喂藥方式,從亞的身後爬出草窩,在水盆旁找了兩塊相對光滑的石頭,捧了點裏面的溫水洗了洗,便回到草窩裏,對亞說:“用這個。”她揪出一截草莖,放在石頭上搗爛。
亞的嘴巴、舌頭都苦麻了,看到景平安的舉動,呆了呆,連聲“呸呸呸呸”把嘴裏的苦渣子吐出來,一把搶過石頭,賣力地搗了起來。
有藥,親媽活下來的可能性又加了幾分。景平安的心情又稍微好了點,做了個磨石頭的動作,說亞:“讓你磨石頭你不磨,現在知道苦了吧。”雖說她讓亞磨的是石鍋,不是藥臼,但不妨礙她趁機向亞宣傳石器的用途。
亞沒聽懂景平安說的話,但從她的動作猜到她說的是之前磨石頭的事,想了想,又看看手裏的石頭,默默地沒說話,繼續搗藥。他把搗爛的藥,喂進步的嘴裏。
步睜開眼,見到亞在窩裏,坐起來,做威脅狀:男野人進入窩裏,會威脅到孩子的安全。
亞趕緊挪到草窩完,并且果斷地忽略了自己剛才一把推開孩子的行為,假裝無事發生。他把手裏剩下的草根給步看,說:“洽。”我是來送藥的。
景平安爬出窩,用自制獸皮水杯捧了些水喂給步。
亞好奇地看着景平安手裏的水,眼睛都瞪大了好幾分:獸皮竟然還有這用途。
步把嘴裏苦澀的草根全咽了下去,又把景平安用獸皮裝來的水全喝了。她喝完水,盯着景平安捧在手心裏的獸皮看了看,便又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亞坐在草窩邊繼續用石頭搗草根,把搗爛的草根敷在步的傷口上。
景平安震驚了:你們內服外敷都是用的同樣的藥嗎?你這是板藍根萬金油嗎?
不過這條件,有就不錯了!不管這草根外敷有沒有藥效,總比什麽都不塗、讓傷口直接跟髒兮兮的獸皮、幹草接觸的強。這草根能吃進肚子裏,塗抹傷口應該是無害的。
亞給步敷好藥,把剩下的草根放到草垛上留着下一次用。他去到火塘旁,好奇地看着景平安做的獸皮水盆,用沾滿苦澀草根的手往裏一摸,溫的。他驚奇地叫道:“娃。”這是怎麽弄出來的?
景平安看到他手上的草根汁在溫水裏散開,臉都綠了:我燒這麽點喝的溫水容易嗎?苦汁散在裏面,怎麽喝?
她看亞的雙手凍得通紅,手指上有不少新傷口,又覺不忍。她剛想讓步在獸皮水盆裏用溫水洗手,但馬上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這水是用來喝的,亞要是養成直接把手伸進去洗的習慣,那還得了。
景平安又用獸皮水杯盛水淋在亞的手上。
溫水從亞的雙手流過,他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驚喜地看着娃,贊賞地猛點頭,還豎起兩根大拇指點贊。
景平安用溫水給亞洗了手,剩下的水舍不得直接倒,還給自己洗了個臉,之後重新加進雪等着慢慢燒成溫水。
亞昨天烤的那條魚幾乎沒怎麽吃,景平安把魚背上的鱗片連同魚皮摳下來扔進火裏燒了,把魚背上的肉攤在火塘上加熱後,分給亞一部分,又拿去喂步。
步沒胃口,只吃了一點點。
景平安忙完這些,又找到獸牙,把用來做水杯的獸皮邊戳上孔,再用草繩沿着周圍串了一圈,做成袋子形狀,這樣再裝水就不用自己捏着邊兜起來,可以直接裝水用了。
亞見到後,也找了塊獸皮,想做成水杯。他找的獸皮,帶毛,便喊景平安,示意:你是怎麽把毛弄沒的?
景平安問:“想去毛啊?”
亞聽不懂普通話,但能看明白手勢。
景平安指向石頭,讓亞幫她磨石鍋,她幫亞除掉獸皮上的毛。
亞把獸皮遞給景平安,抱起石頭便開始磨。經過搗藥,他已經發現了石頭的好處,這會兒也不偷懶了,磨得特別起勁。
他昨晚沒睡多久就跑去找藥了,沒磨多久,困了,放下石頭便打着哈欠回了草窩。
景平安:“……”勤快不過半小時。算了,看在你給親媽找藥的份上,原諒你。
她給亞做好獸皮水杯,又給自己做了個,便繼續打磨石頭做石鍋。
磨石頭手疼,不過磨久了還是有點經驗。她在手跟石子間隔層獸皮,當作戴勞保手套,先在石頭中間磨出個小坑,再沿着小坑朝着四周打磨,随着粉末簌簌往下掉,磨出來的坑也越來越大,打磨進度比她預想中要快得多。
她磨一會兒,便去看一下親媽,給她喂點水。
步是之前受了寒,再加上傷口發炎,又因為将近兩天一夜沒睡覺,困的,導致病情看起來很重,等飽飽地睡了一覺,到傍時醒來時,燒也退了不少,變成低燒,人也精神了。
她睡醒後見到娃又添了新東西,看得直傻眼。她只是睡了一覺,怎麽就又一樣了。
洞口方向,傳來腳步聲,有什麽在靠近。
亞從草窩裏鑽出來,一把将狩獵的棍子提在手上,擺出迎敵模樣。
一個穿着獸皮抱着娃的女野人過來了。
亞頓時激動得“嗷嗷嗷嗷嗷”叫喚,又發出嘶哈的威脅聲,揮舞着手裏的棍棒,要趕她走!只有步和娃在這裏,他可以留下,要是再來一個帶娃的女野人,走的就是他了。
景平安認出來的女野人,叫道:“娑!”救命恩人。
娑格外狼狽,腳步虛浮,母子倆都凍得瑟瑟發抖,一副很多天沒吃東西,又冷又餓的慘狀。她對着從草窩裏探頭望來的步做出臣服的姿勢,請求收留。
步現在受了傷,自己狩獵都困難,哪裏還能收留得了娑。她搖頭,拒絕。
亞見狀,開心得拍着胸脯咧着嘴笑。
現成的人力,不能往外趕啊。景平安跳起來,叫道:“媽!”又朝娑招手示意,留下!
小娃娃做不了主,娑沒理會安,繼續祈求地看着步,姿态擺得更低。
步對着安指向自己的腿,搖頭,又擺手,表示收留不了。
亞迫不及待地趕娑走,拼命揮手揮棍子,又朝想要留人的景平安不斷嘶哈做威脅狀。
景平安指向烤魚,說:“可以讓娑抓魚。”
步猶豫了。她狩不了獵,但娑可以。
亞把胸脯拍得砰砰作響。他去狩獵抓魚!他又指向自己的草窩,再拍拍自己的胸脯,“窩,我的!”不能趕我走!他面露兇狠狀,急眼了。
景平安也為難。渣爹再渣,那也是親爹,照顧她們母女倆挺多的。渣爹會照顧她,可不會去管娑的孩子,甚至欺負都是小意思,據說男野人會經常幹出殺死不是自己孩子的小野人的事。按照野人的習慣,收留娑,便要趕走渣爹。
她們如果不收留娑,娑和她的孩子啵很可能活不下去。這麽艱難的條件下,共同合作,才能更有可能生存下去。
景平安現在小,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小,做不到去有效約束別人,便無法去做決定承擔後果,也做不到為了收留娑,而把渣爹從他的窩趕走。
如果娑會生火、抓魚,母子倆活下去的可能性也會大很多。
景平安很快便有了主意,先把一些熱在火塘邊的魚肉給娑送去。
娑聞到香,接過肉,摸到是熱的,面露驚異。她看看火,又再看看魚肉,饑餓和肉香讓她顧不得多想,咬下一塊吃了後,發現沒問題,便喂給孩子吃。
亞是真生氣了。那是他的魚肉!他提着木棍過去要趕娑,還想打安。
步喝斥道:“亞!”又告訴他,娑救過安。
亞以為步要收留娑,趕走他,發出聲憤怒的吼聲,氣得用棍子猛砸地面。
啵驚恐地看着亞,吓得縮在娑的懷裏哆嗦,連送到嘴裏的魚肉都忘了嚼。
景平安扭頭望去,心說:“這麽暴躁,難怪男野人要被趕走。”她喊了聲:“爸”,比劃着說道:“等娑吃飽後,會走的。”
娑吃到一半的肉,吃不下去了。
景平安去到親媽身邊,說,“娑學會生火,會到草澤抓魚,就能獨自帶娃生活。”
步對于景平安的話不能完全聽懂,但“娑,火,草澤,抓魚,帶娃”都能聽懂,串起來一想便明白景平安說的是什麽。
她拖着傷腿出了草窩,先把亞趕回窩,讓他知道自己不會被趕走,好安心。
她又把娑叫到跟前,取出幹柴和樹枝堆起來,教她鑽木取火和怎麽烤肉,又告訴娑,草澤裏的魚掏了內腔和魚鰓烤熟後很香。
山岩下的情形一目了然,娑已經看明白這裏只有他們仨生活。步受了傷,卻看着精神比她還好,顯然這些是有用的。
娑學得認真,聽得專注,又小心翼翼地湊近火堆反複查看,把景平安搞出來的這些都看明白了、學會了,感謝地向做步了個臣服的姿勢,又收下安送的半條讓亞烤得特別難吃的魚,抱着孩子走了。
亞坐在草窩處,一直瞪着娑不斷地做威脅狀,他看着食物被娑帶走,嘴裏更是發出憤怒的嘶吼,待娑抱着啵走遠後,他臉上的憤怒瞬間消失,表情更是多雲轉睛,笑得咧開了嘴,沖到步跟前跳起了螃蟹舞。
步把帶娃的女野人趕走,把他留下了。天啊!
景平安:“……”渣爹這是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