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是誰我們分手吧
第16章她是誰我們分手吧
當視線被徹底遮擋後, 其他感官便會被無限放大。
時間仿佛被掰扯成了許多份,一分一秒被延伸成了數個鐘頭。
不過短短幾秒,可唐言桉卻覺得像過去了十年之久。
談紀書緩緩放下手, 不遠處的兩人早已消失不見,他垂在一側的手不動聲色地攥緊, 目光沒忍住地往她臉上探。
重新擁有光明的唐言桉似愣了許久, 她遲鈍地收回視線, 朝身旁的男人若無其事地說了聲謝謝。
女人眸光沉靜, 語氣平緩。
方才發生的那一幕, 恍若從未存在過。
談紀書眼睫輕顫,他張了張嘴,最後卻又什麽都沒說。
唐言桉望着來往的人群, 嘴角露出一抹笑,只聽她又說:“快回去吧。”
“好。”談紀書抖着嗓音回, 離開前, 他再次望向她, 欲言又止,“言桉, 我……”
“怎麽了?”她攔住話頭,笑得自然。
“沒事。”談紀書看不得她這副模樣, 随即撇開眸,強撐着情緒随意扯了個話題, “就是想提醒你,合作的事。”
“放心, 我不會忘的。”唐言桉向他保證。
談紀書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唐言桉快速轉過身,往電梯裏走。
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的手隐隐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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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給譚季秋發了一條微信, 問他到哪了,需不要自己下樓去接。
回複是在五分鐘後收到的。
唐言桉點開,只看一秒就退了出來。
被裝回口袋裏的手機,屏幕未熄。
置頂的那一欄上,有一句:「還在路上」。
寫字樓外,譚季秋等了好一會兒才不舍地收回沒有消息回複的手機。
入冬的渝水,空氣裏冰氣凝結。
女人的聲音傳來:“啧,你這是打算換個工作,做起了家庭煮夫?”
“和你沒關系。”譚季秋冷眼瞥她,“還有,請你以後自重。”
大風天,除了還沒下過雪,如今的氣溫已經正式入了冬。
街上,人來人往,厚衣裹身。
除了他。
大衣挂在胳膊上,身上只穿着那件純灰色毛衣。
“不就抱了一下?至于?”說實話,譚季秋這個人在寧韻認識的所有男人裏,性格不算最出挑的。
她之所以和他糾纏到現在,是因為她不信這世上會有深情如一的男人。
就比如站在她面前的這個,最開始表現得多像個貞潔烈夫啊,現如今還不是開始慢慢屈服于自己。
男人這種生物,太容易誘惑了。
金錢、權力還有美色,總會有一樣能讓其上當。
“我說過,我有未婚妻。”
寧韻是真厭煩了他整日裏的強調,當她再次聽到時,仍舊沒忍住蹙眉。
她嘲諷一笑:“未婚妻?我想知道你這位未婚妻知道我的存在嗎?”
“我也說過,我們沒有關系。”譚季秋努力抑制住快要崩裂的情緒,他側過身,脫離對方糾纏的目光。
寧韻不置可否,她從包裏掏出一支煙,點燃:“我聽說你從豪安辭職了。”
她微仰起頭,吸了一口,又輕輕吐出:“難道不是想進振宇?”
譚季秋握緊拳頭。
寧韻也不和他廢話,直截了當道:“我不點頭,你進不了。”她偏過頭看向他,很是惡劣地說,“所以,好好考慮清楚。”
女人離開,譚季秋靠在牆角,身子随之滑下,他跌坐在地。
頭埋在膝上,無聲地哭。
許萊正挽着小萌的胳膊打算寫字樓對面那家粵菜館吃飯,結果剛走到電梯口,就碰上了從裏面出來的唐言桉。
“言桉姐?”許萊往她身後看了一眼,空空如也,“怎麽就你一個人?”
小萌捏着剩下的半杯奶茶,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言桉姐,你眼睛怎麽紅紅的?”
唐言桉下意識地抹了下眼角,慢半拍回道:“剛剛送客戶下樓,可能是在樓下吹了風的原因。”
“哦,這樣啊。”小萌不疑有他,又接着問,“對了,言桉姐你男朋友還沒到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下去等?”
“不用了。”唐言桉輕松一笑,“你們去吧,他還要一會兒,路上堵車。”
“那我們先去吃飯了,拜拜~”
唐言桉朝她倆揮了下手,目送她們進了電梯。
揮手的動作停在半空中,在無人的電梯口,唐言桉遲鈍地收回手。
然後轉身往部門裏走。
回到工位上,口袋裏的手機跟着震動起來。
她沉默了良久,才決定點開消息。
只瞧微信置頂上。
安靜地躺着一句。
「我到了。」
唐言桉無聲地凝望着聊天界面,最終下定決心一字一句地回過去。
「對不起,有個策劃方案臨時出了問題,我現在正在去現場的路上。」
消息發出去,很快有了回複。
「那也不能不吃飯,告訴我地址,我送過去。」
唐言桉很快回絕:「不用,臨走前許萊買了漢堡,我已經在吃了。」
譚季秋站起身,把底部沾了些許灰屑的保溫盒在身上蹭了幹淨。
然後才打字回:「好,反正我也覺得中午這頓發揮得不太好,等晚上回來,我給你重新做。」
五分鐘後,對面回了個「好」。
得到回複的譚季秋從角落裏走出來,大衣外套被他丢進了垃圾桶,懷裏抱着保溫盒,從寫字樓門前穿過。
馬路對面的綠燈亮了許久。
他随意瞥了一瞬。
有兩個年輕姑娘,拎着一次性餐盒往他這個方向走來。
這會兒,風好像更大了,呼嘯着從臉上刮過。
連同她們的談話,一起入了耳。
“幹嘛不在那吃完再回來?”
“你傻啊,等你吃完言桉姐男朋友早走了,這次我可得好好認認,不能再有像上次那樣認錯的情況出現了。”
“你說的好像也對。”小萌撞了她一下,調侃,“不過話說回來,你幹嘛對言桉姐男朋友這麽上心啊?”
許萊點了她腦袋,看白癡一樣:“你懂不懂啊,當然是讓這位賢惠的男朋友幫咱們吹吹枕邊風啊,到時候咱們倆跟着言桉姐,從助理到主管,啧啧直線升職!”
小萌不忍心打斷她的好夢,只道了句:“那祝你願望成真?”
聲音逐漸遠去,剩下的都落進了空氣中,随風而散。
譚季秋身子僵硬地立在斑馬線邊上,紅着眼望着寫字樓的某一層。
保持這個姿勢,直到紅綠燈變了又變。
離開後的談紀書并沒有去哪,他坐進停在路邊的車上,摸起一包煙,不算熟練地抽出一根點着,吸了一口。
他想,就抽這一根。
要記住,她不喜歡煙味。
曾經譚季秋壓力大的時候,孟越遞了根煙給他,被她撞見。
從此以後,譚季秋就再也沒碰過。
後來,孟越也給他遞過。
他接了。
卻沒有人來制止他。
煙霧吐出,左手夾着煙,右手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目光在好幾個聊天窗口猶豫。
最終點進了秦楊的。
他問:「如果有一天,你做了件不太好事情,你會不會後悔?」
那邊大概是手機不再身邊,談紀書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回複。
手機振動,他垂眸去看。
Q:「你覺得我做的壞事還少嗎?」
Q:「像我這種商人,不能有太多的愧疚心。」
T’s:「可如果,那是你愛了很久的人呢?」
消息發送出去,談紀書心頭忽然有些慌。
這次那邊回得很快。
Q:「!!!你愛誰?!!!」
談紀書沒有很快回答對面的問題,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好一會兒。
幾行字的回複出現在打字框裏,然後一個個又被他删除。
不能說,秦楊藏不住事情。
不能讓他知道。
談紀書反扣住手機,猩紅的煙頭倏地被他攥進手心。
燙人的灼痛感,沿着指尖往上悄悄往上爬,卻依舊沒能掩蓋住心頭的悶躁和抽痛。
他搖下車窗,任由冷風襲臉,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他們很有可能會因此分開。
談紀書此刻的內心,除了為她難過,那浮上心頭,小心翼翼、可恥的雀躍感是怎麽都止不住。
他還有機會嗎?
這句話,過去十年。
談紀書在心底問了自己無數遍。
現實給他的答案都是「無」。
可這一次,老天卻好像給了他一絲「希望」。
傍晚,天色暗沉下去。
朦胧的月牙懸挂在天邊。
唐言桉從寫字樓裏走出來,快到聖誕節了,街邊的店裏,大大小小的聖誕樹随處可見。
路過一家甜品店,透明櫥窗裏有塊蛋糕表面鋪滿了芒果顆粒。
唐言桉停在玻璃牆外,怔怔地望着這塊蛋糕。
或許是為了應景,蛋糕上還插個小小的聖誕老人,旁邊用其他顏色的水果堆成了禮品盒樣式。
她忽然憶起自己和譚季秋過得第一個聖誕,那時候他們還沒真正在一起。
當時很流行小情侶之間互送禮物,所以她就厚臉皮地纏着譚季秋也送自己一個。
大約是被她弄煩了,在最後一堂晚自習鈴聲響起時,譚季秋立在教室門口,把她叫了出去,往她手中放了一份芒果蛋糕。
伴随着全班同學的戲谑聲,她的視線從少年身上挪開,落在了裝在透明禮盒裏的蛋糕。
和此時櫥窗裏的一樣,表面鋪滿了厚厚的一層芒果丁。
那是譚季秋第一次送她禮物,所以即使芒果過敏,唐言桉還是把那個小蛋糕吃完了。
結果可想而知,好好的節日,周圍的小情侶都在你侬我侬,而譚季秋卻陪着她在醫院打了一夜的點滴。
在醫院裏,她不是沒有仗着譚季秋的愧疚,無賴要求他做自己的男朋友。
可他軟硬不吃,總是不正面回答她。
就在她覺得希望渺茫時,他們偷偷早戀了。
元旦放假當天,唐言桉睡了個長長的懶覺,醒來後,在她那副破舊的小靈通裏發現一條訊息。
發送時間是早上六點,內容是「我答應你。」
而就在前一天放學回家的路上,她和他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到底答不答應和我在一起。
一個小時後,唐言桉回到家。
客廳裏,暖氣開得足,她一進屋,就被溫熱的氣息包圍。
譚季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躲在門後的,身上依舊穿着那件灰色毛衣,不同的他此刻身上還挂着圍裙。
“你吓到我了。”腰被男人緊緊箍着,唐言桉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掰開。
“你怎麽才回來,我飯都做好很久了。”男人低聲道,眉間隐隐透着焦躁。
“臨時加了會兒班。”唐言桉輕聲解釋,趁着男人胳膊松動時,她轉過身面向他。
“晚飯煮了什麽菜啊?”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語氣輕松。
“都是你愛吃的。”
“我愛吃的菜可多了,難不成你都做了?”
他們擠在玄關處,牆上的影子貼在一起。
譚季秋在女人唇上吻了又吻,才道:“有八寶鴨、佛跳牆,糖醋裏脊。”然後補充,“湯是羅宋湯。”
話落後,倆人對視。
須臾,唐言桉先移開視線,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幹嘛一直盯着我看。”
“因為好看。”
“油嘴滑舌。”
“要先喝湯嗎?我去幫你盛。”譚季秋繼續道,“還是先吃飯?中午只吃漢堡現在一定餓了吧。”
“還好,下午的時候小萌投喂了不少小零食。”說完,唐言桉忽然感覺空了許久的胃有些痛。
她努力忽略掉胃裏的疼,再次笑道:“所以先喝湯吧。”
譚季秋眼睫微顫,說:“好。”
“我照着食譜做的,雖然比不上大廚,但我會繼續努力學。”譚季秋将冒着熱氣的湯碗放至她面前,“你嘗嘗鹹淡。”
唐言桉低頭,拿起湯匙舀了一勺喝起來。
“怎麽樣?”
他緊張問道。
“很好喝。”
她誠實回答。
“好喝就行。”譚季秋坐在她身側,就這樣看着她。
唐言桉又喝了兩口,實在抵不住男人熾熱的目光,她放下湯匙,擡眸和其對視:“幹嘛一直看我?你不喝嗎?”
“我喝。”話雖然是這麽說,可他卻遲遲未動。
“別說還要我幫你盛?”唐言桉輕挑起眉看他,手上的動作也跟着起來,幫他盛了一碗,“喏,一起喝。”
“好。”譚季秋端起碗,垂下眸,眼底微熱。
“對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麽,放下碗說,“等吃完飯,我有個東西要送給你。”
“什麽東西?”她努力克制着顫音問。
“說出來,就不是驚喜了。”譚季秋看着她,目光裏滿是深情。
唐言桉突然分不清這到底是真還是假。
方才,她有一萬次沖動想問出口,最後全都沒出息地咽了回去。
他不是那樣的人。
她一直都知道。
“那我們先吃飯吧,我有點餓了。”她垂眸,岔開話題。
“好。”他去盛飯。
唐言桉望着的他背影,倏地熱淚盈眶。
她擡頭,努力不讓淚掉下來。
等他折回後,又重歸平靜。
為了把他做的菜都吃完,唐言桉往胃裏塞了兩大碗米飯。
飯後,譚季秋自動起身收拾碗筷,唐言桉則坐回沙發上,捂着正在翻湧的胃。
她很難受,唇色發白。
但她還是強忍住了,目光瞥向被扔在沙發角落的黑色手機。
譚季秋的私人手機沒有密碼,她很輕易地就打開了微信。
是直覺嗎?
一點進去,她就找到了那個女人聯系方式。
唐言桉翻着倆人的聊天記錄,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直到她瞥見譚季秋給對方的備注「寧經理」。
她才恍惚,原來如此。
男人在廚房洗刷,唐言桉拿起自己的手機加了對方的微信。
對面很快同意,并朝她發送了一個「?」。
手指停在鍵盤上,頓了許久。
最後,她快速打字回:「別裝了。」
如果不是知道加自己的是誰,又怎麽會這麽快同意。
寧韻倒是沒想到譚季秋的這位未婚妻還挺聰明,含着笑意的眸底起了幾分興趣,不枉她調查了這麽天。
鮮紅的指甲在屏幕上敲打:「我是寧韻。」
「你們在一起了?」
她需要知道的是這個。
寧韻雖然對譚季秋感興趣,但也沒想在這裏騙唐言桉,她主要更想知道的是,當一切擺在明面上時,譚季秋的選擇。
于是她回:「自然還沒有。」
唐言桉看到這條消息,心中的堅持,開始一點點崩塌。
還沒有的意思是暫時沒有。
它不代表未來。
這十年來,她和譚季秋不止有過一次争吵,可她從未有過他們哪一天會就此分開。
可現在,她的‘以為’沒了最堅定的依靠。
譚季秋從廚房裏出來,就看見她拿着兩部手機坐在那,腳下的步子似乎頓了一下。
他從容上前,坐到她身邊,手握上去,臉色發白地問:“在看什麽?”
唐言桉将手機還給他,并沒有退出微信,上面的聊天記錄一目了然。
“她只是一個合作夥伴。”男人蒼白地解釋。
“那這個呢?”唐言桉舉起另一部手機,上面的兩句對話落入男人眼中。
她的眼框一點點濕潤,面對男人的沉默,唐言桉的心也跟着一點點下沉。
“所以,沒有解釋嗎?”
只要他說這些都是假的,她就信。
可是,他沒有。
唐言桉擡手抹點眼角的淚,聲音發顫:“我都看見了。”
“我推開她了。”譚季秋想要去抱她,卻被躲開,他慌了,徹底慌了,“你信我好不好,我真的推開她了,我只愛你一個,這輩子只愛你一個。”
“那為什麽還會有她的存在?”唐言桉瞬間淚流滿面,“你明明知道,我很小氣。”
她潔癖嚴重,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因為會流淚。
她最不喜歡哭了。
當唐言桉看到那一幕時,首先選擇的還是相信,她相信自己愛了十年的人沒有變。
可是這一次,他真的騙了她。
唐言桉只覺得好像有萬千螞蟻在她心頭啃噬。
她好難受,卻又發不出一點聲音。
原來所有的坍塌都是在一瞬間,悄無聲息。
“言桉,你聽我解釋好不好?”譚季秋踉跄地跪在她面前,擡頭乞求,“我不愛她,你別不要我。”
外套他已經扔了,他不會允許自己髒兮兮地回到屬于他和言桉的家。
“譚季秋,你知道!”唐言桉哽咽,“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她要知道原因,他選擇那個女人的原因。
“言桉,你信我好不好……”他反反複複就有這一句話。
唐言桉徹底崩潰,她推開男人,獨自一人縮回沙發角落,頭埋在膝上,抑制不住地哭。
胃裏的痛感愈來愈來清晰,她抱着肚子,努力壓制,卻沒能成功。
沒由來的惡心感,讓她本能地推開靠過來的男人。
“你別碰我!”唐言桉捂着胃,她想吐。
譚季秋卻以為她開始厭惡自己了,壓了許久的情緒,轟然決堤。
他動作僵硬又強勢地将人摟在懷裏,言語慌張極了,絕望的眼神望着懷裏的人:“你別不要我!別不要我……”
唐言桉靠在他懷裏哭。
直到最後,心麻木了。
她從譚季秋懷裏掙脫,神色灰敗,語速平緩:“我們分手吧。”
既然你不願意解釋,那麽這段感情就由我來結束它。
“我不要分手!”譚季秋抓住她的手,央求,“你答應過我的,你不能、不能就這樣放棄我。”
失去她,他會沒命的。
“不是我先放棄你。”唐言桉咬着發白的唇,“是你、是你先選擇了別人。”
“言桉,我不想的、不想的。”譚季秋崩潰地跌跪在她面前,“我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原本已經放棄了過去,可是那個人又重新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沒辦法不去恨。
他沒辦法。
譚季秋上前再次摟她,顫抖的吻落在她發間,“我說!我說!”他神色很是痛苦,語氣透着無盡的悲哀,“你還記不記得你陪我過得第一個生日,我帶你去看過一個人。”
記憶的洪閘被打開,唐言桉開始恍惚。
她當然記得。
“八歲之後,我就再也沒慶祝過生日。”譚季秋在哭,“因為她,就是在我生日那天去世的。”
如果不是他主動提,很多人都以為譚季秋是獨生子,可事實是,他還有一個大自己十三歲親姐姐。
“她是被、是被……”譚季秋沒能說出來,“我有查到振宇的産品有問題,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言桉。”
那場意外之後,他的姐姐抑郁症發作,離開的時候還不到二十二歲。
說好的生日蛋糕,他沒能吃到。
而直到她離開這個世界以後,他才知道她身上所遭受的一切。
他不是個合格的親人,更不是個稱職的弟弟。
“所以,你很早就打算辭職了?”從來就不是為了她,“你計劃了這麽久,是不是從來就沒有把我考慮進去?”
“言桉,對不起…”譚季秋最怕的就是她不要自己,他開始語無倫次,“我是怕你生氣,我沒有要和她在一起,她是個意外,我本來可以順利入職振宇,可是現在、現在……”
“現在只能靠她了是嗎?”唐言桉打斷男人的話。
譚季秋沉默,他沒得選。
唐言桉眼眸裏的光徹底熄滅。
“她提了什麽要求?”
“和她交往。”
唐言桉的心倏地一痛,她偏過頭不看他:“你答應了?”
“沒有。”譚季秋否定得很快,“我不可能答應她的,我只屬于你。”
“如果你進了振宇,下一步打算怎麽做?”唐言桉一字一句地問他。
“尋找證據,大量含有致癌物的産品,足夠送他進去。”這是他原本的計劃,可是中間卻出了寧韻這個意外。
“然後呢?”她又問。
“然後回來和你舉行婚禮。”譚季秋握住她,又慌又急,“我們說好的,冬天領證,夏天辦婚禮。”
“那她呢?”唐言桉表情麻木,“甘願做小三?”
唐言桉近乎厭惡地說出這三個字。
男人再次沉默,女人一顆又一顆淚珠砸在他手背上。
她仿佛是站在懸崖邊上,整個身子搖搖欲墜。
從最初的崩潰至極到後來,緩緩歸于死寂。
“快下雨了。”她視線瞥向窗外,忽然說,“床單還在外面,你去收一下吧。”
“好。”他哽咽回答,顫微地從地上站起來,踉跄地往陽臺方向走去。
推開玻璃門,呼嘯而過的冷風撲面而來,譚季秋快速關上,怕冷氣進了客廳。
淡青色是她最喜歡的。
譚季秋抱着幹淨的床單回到客廳。
唐言桉還保持着他離開時的姿勢,即使是聽到他靠近的腳步聲,也半點反應都沒有。
譚季秋在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他說:“我想起來,你外套上面濺上油漬了,我現在就去洗幹淨它。”
他在讨好,小心翼翼地讨好。
唐言桉聞言,眼睫動了動,在他轉身背對着自己時,嗓音細弱地回:“謝謝。”
譚季秋步子一頓,眼淚再也沒能控制住地流下來。
客衛的門被輕輕關上,譚季秋坐在小矮凳上,始終重複着同一個行為。
動作小心又謹慎,仿佛手裏攥着的不是一件外套,而是易碎的瓷娃娃。
縮在沙發上的人終于動了,她踩着拖鞋走到電視櫃前,從裏面拿出一盒胃藥,直接幹吞了一顆下去。
胃痛好似得到了緩解。
但唐言桉還是在不停地流眼淚。
無聲無息。
到最後,她連流淚的力氣都沒了。
譚季秋洗好衣服,再次回到客廳,他沒敢直接去拉她的手,怕冰到她。
沒錯,他剛剛是用冷水洗的,雙手在冰水裏泡了許久,以至于手指變得通紅,暴露在燈光下,異常的醜陋。
他在博取同情。
“外套已經洗幹淨了。”譚季秋讨好道,“比洗衣機洗得還要幹淨。”
唐言桉沒說話,良久之後,她開口回憶:“你還記得嗎?學校門口以前有一家專門賣冰淇淋的小店。”
“記得。”他怎麽會不記得,和她有關的任何事,譚季秋從未忘記過。
“那時候,我每次路過,都要在好幾種口味裏選擇一種。”唐言桉忽然笑了笑,“可每次選了藍莓口味後又會後悔沒吃到巧克力口味的,就算吃到巧克力味的也會懊惱沒吃到草莓味的。”
說到這,唐言桉擡眸去看男人:“可後來,有你陪着我一起後,你每次都會把所有口味都買全,我說這太浪費,你當時回答我說,吃不完還有我。”
“言桉——”譚季秋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唐言桉制止他。
她主動握住他的手說:“先讓我說完好不好?”
聲音如往日般充滿溫柔愛戀,譚季秋驀地被穩住了,他乖順點頭。
“那時候的我就已經很貪心和霸道了。”唐言桉笑着說,“我不喜歡和別人分享。”
“言桉,我不要了,什麽都不要了。”譚季溫真的怕了,她的話裏藏的不是蜜,而是尖刀利刃,狠狠地刺着他的心,他不能沒有她,“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恨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季秋,你聽我說完——”
“不要!我不要聽你說!”譚季秋後悔了,他後悔了。
就要被抛棄的人,哪裏還有理智可言。
“我們分手吧。”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說這句話。
“我不要分手。”他哭着拒絕。
唐言桉沒再應聲,而是把被他反握住的手一點點退出來。
她離開沙發,往後退了兩步:“我明天就搬出去。”
“言桉,我不要。”譚季秋去拉她,“別給我判死刑好不好?”
唐言桉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既然這個選擇你做的這麽痛苦,那麽就由我來替你選。”
“我退出。”你的姐姐,她很需要你。
唐言桉背對着他,說完這句話後,頃刻淚流滿面。
她沒辦法阻止他,也沒辦法不去計較。
唐言桉想,她再也見不得那個女人往他懷裏撲的場景。
她會變得小氣、多疑,又善妒。
這世上所有堅不可摧的感情,在經歷過這些後,都會變得敏感和脆弱。
她愛譚季秋,很愛很愛。
可除去這些,她還是個女人。
她不想譚季秋的餘生都活在遺憾和悔恨中,她也不能想象一個年輕女孩的生命永遠都停在過去的某個時間點上。
而罪魁禍首卻依然逍遙法外。
除了放手,她沒有其他辦法了。
“把戒指退了吧。”唐言桉哽咽地說,“已經沒有人需要了。”
他們之間好像就只能到這了。
從徐徐圖之到猝然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