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欲和好彼此的牢籠
第17章欲和好彼此的牢籠
唐言桉回到卧室裏, 靠在門後,緩緩蹲下。
約摸過了許久,她起身, 開始收拾行李。
桌子上,衣櫃裏, 他們所有的東西都混在了一起, 十年之久, 哪有那麽容易分開來。
行李才裝了不到一半, 唐言桉又沒忍住地開始掉眼淚。
自己怎麽這麽愛哭啊, 不就是分手嗎?
有什麽大不了的。
心裏這樣想,眼淚掉得更兇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敲門聲。
她抹掉眼淚, 緩了緩情緒走過去開門。
映入眼簾的還是那件熟悉的灰色毛衣,男人立在門口, 目光忐忑又脆弱。
他問:“你要搬去哪裏?”
“先去酒店住幾天。”她之前買的房子剛裝修完, 裏頭什麽都沒有, 不适合立刻住進去。
回家更不可能,她的父母年紀大了, 貿然讓他們知道自己和譚季秋分手,他們肯定受不住。
男人垂眸, 眼底是不知所措的情緒,他習慣性地想要伸手去拉人, 卻又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顫巍巍地把手別在了褲縫後。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他不說話, 唐言桉只好主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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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頭,又點頭。
半晌之後,譚季秋終于開口:“你別搬了。”
他擡眸, 眸光不舍,聲音哽咽:“你一向不習慣住酒店,會失眠,你睡不好覺很容易頭疼。”
“胃疼別總是吃藥,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吃飯,早飯、午飯還有晚飯都要吃。”
“少吃點辣還有冰的東西,要不然經期的時候,肚子肯定又要痛了,還有你芒果過敏,一定要注意。”
唐言桉別過頭,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男人絮絮叨叨說了許久,最後可能是怕她會煩才硬生生停了下來。
過了幾秒,見她沒有制止才繼續道:“我就住附近的那家酒店,你有事可以随時叫我。”
她從來沒有獨自一個人生活過,譚季秋怎麽能放心讓她去酒店住。
“太晚了,我不打擾你,你早點休息。”譚季秋往後退了半步,轉身離開前,又說了句,“我今晚睡客房,明早就搬走。”
卧室的門被重新關上。
他們之間隔着一扇門,唐言桉再一次淚流滿面。
哭得久了,視線開始模糊。
這一刻,唐言桉知道,他們是真的要分開了。
她沒辦法看着他和那個女人越走越近,也沒辦法讓他放棄仇恨。
最好的方法,就只能是分開。
成全他,更是放過自己。
收拾行李的動作繼續,她像是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不斷重複同一個動作。
唐言桉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躺下睡過去的,她只知道當自己醒過來時,窗外天光大亮。
床邊去未整理完的衣服,行李箱敞開堆在地上,唐言桉盯着這一幕發呆。
大腦一片空白,過了許久,才開始恢複思考。
昨晚一幕幕的場景再一次席卷而來。
唐言桉抿下唇,臉上沒什麽情緒。
她繞開行李箱,打開門,走出去。
對面的客房半掩着門,她低眸,腳下不知何時踩着一張紙條。
唐言桉頓了一瞬,蹲下去撿起來。
只見上面寫着:我做了早餐,別空腹出門。
手心攥着紙條,她推門而入。
只見被褥平整地鋪在床上,
枕頭規矩地擺放在那,房間裏半點人影都沒有。
廚房裏溫着熱粥,她走過去,廚臺上貼着便利貼。
上面留言:味道不好的話,別勉強。
被壓下去的情緒,因這一鍋冒着熱氣的粥周而複始。
唐言桉盛了一碗,邊喝邊哭。
眼淚混進粥裏,白粥似乎也染了鹹味。
譚季秋不太會做飯,為數不多會的都是她愛吃的,他并不是不願意學。
相反,私底下他偷偷學了很久,可就是學不會。
做出來的東西,味道總是很奇怪。
昨天那頓算是他做得最成功的一次,結果卻成了最後一頓。
一想到未來很有可能再也做不了,譚季秋只覺得喘不過氣來。
他出來時什麽行李都沒帶,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的,上面殘留着明顯的油煙味。
這個點,她應該已經醒了吧。
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早飯,他早上走得匆忙,只來得及煨粥。
譚季秋呆坐在酒店房間的床上,滿心地不放心,他掏出手機,想了想,撥通電話。
莫聽過來的時候,鍋裏的粥已經被唐言桉喝了大半,胃裏被塞得滿滿的。
“言桉,別喝了。”莫聽将鑰匙放在一旁,然後去奪她手裏的碗。
“別喝了好不好?”莫聽求她,“是不是譚季秋對不起你,我等下就幫你揍他!”
接到譚季秋的電話時,莫聽正準備去給朋友代課,結果卻聽到分手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最開始她不信的,直到她趕到酒店,看到譚季秋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她才開始試圖相信。
“我就知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莫聽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唯一一點可以确認,導致這種結果肯定不是她的錯。
“莫聽。”唐言桉忽然出聲。
“我在。”莫聽坐過去,将人帶進懷裏,替她難過,“想哭就哭,我會一直陪着你。”
“我好難受。”唐言桉麻木着一張臉,“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曾以為,他們會結婚,有緣的話還會擁有屬于他們的孩子。
可如今這些竟全成了奢望。
“你告訴我,是不是他對不起你?”莫聽又氣又憤,“如果他真幹了對不起你的事,我馬上抄家夥帶上孟越他們去幫你揍他一頓!”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莫聽心裏最不願意聽到的就是這個理由。
她和唐言桉從初中就是認識了,她知道唐言桉有多喜歡譚季秋。
高中那會兒,明裏暗裏地追。
高二元旦假期那天上午,莫聽被唐言桉興沖沖地叫出來:“譚季秋和我告白了,你千萬別告訴其他人。”她還傲嬌強調,“記住,是他先說喜歡我的,所以是他追的我。”
唐言桉将所有的喜歡和難過都與她分享,莫聽回想起這些,更替她不值和心疼。
她拍了拍她的背,安撫:“言桉,你和我說說話好不好?”你這樣,我很擔心。
“他沒有對不起我。”唐言桉捂着正翻江倒海的胃,啞聲開口,“是我沒辦法再繼續和他在一起了。”
時至今日,唐言桉才發現這世上難兩全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好,我不問了。”莫聽彎腰抱着她,安慰,“以後我幫你找更好的,這世上又不止他譚季秋一個男人。”
“莫聽。”唐言桉靠在她懷裏,“我能不能去你那住一段時間。”
再住在這裏,她會瘋掉。
這棟房子裏有太多太多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回憶,唐言桉沒辦法再在這裏生活下去。
“當然可以,你想住多久都行。”莫聽抱着她,說,“住一輩子我都歡迎。”
最後,行李是莫聽幫忙收拾的,唐言桉沒去哪裏,而是偷偷跑去衛生間吐了起來。
不知道過去多久,她只覺得胃裏終于空了。
莫聽将行李箱合起來,被丢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了,她拿過一看,是譚季秋。
她本來不想接,但忽然想起什麽,最終還是接了。
只不過語氣談不上友好,甚至是刺人:“你還好意思給我打電話?”
“對不起。”他除了這個,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好不好?”
“你覺得呢?”莫聽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可她就覺得是譚季秋錯。
她做不到公正地去看待這件事,她的心就是偏的。
“莫聽,求你這兩天陪陪她。”譚季秋乞求道。
“這不用你說。”莫聽沒好氣道,“還有,你們為什麽分手?”
回應莫聽的是長久的沉默。
“你愛上別人了?”他不說,莫聽只好自己猜。
“我只愛言桉。”譚季秋迅速否定,“只會愛她。”
男人言辭懇切,莫聽遲疑了,她不解:“那為什麽——”
“是她在成全我,還有,我們沒分手沒分手……”後面的話,他沒能說完。
譚季秋這句話說的沒頭沒尾,莫聽壓根聽不懂。
她不明白,既然沒有不愛,為什麽要分手。
“譚季秋——”
“莫聽,她晚上喜歡踢被子,冬天這樣很容易感冒,你多幫我注意點。”
“她忙起來的時候總不喜歡好好吃飯,以前我也很忙,時常顧不到,導致她落下了胃病,你千萬要督促她好好吃飯。”
莫聽抿唇,不再出聲。
只聽他說。
譚季秋繼續道:“你記得別給她吃帶芒果味的任何東西,她對芒果過敏,雖然只是輕微症狀,可是她不喜歡打針不喜歡吃藥更不喜歡去醫院。”
“還有、還有……”
“還有什麽?”
譚季秋忍着哭腔,央求道:“如果決定以後不喜歡我了,你能不能幫我求她,求她慢一點再不喜歡。”
莫聽張了張嘴,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些什麽。
良久以後。
“好,我可以幫你說。”
“謝謝。”
莫聽望着被挂斷的電話,內心複雜。
去莫聽家,唐言桉沒帶多少行李,就一個行李箱裏裝了幾件換洗衣服。
她現在需要的是一個新鮮且安穩的環境好好休息幾天。
公司那邊,她讓許萊幫自己請了假。
好在莫聽住的地方離她的公司很近,以後回公司上班會很方便。
莫聽怕她想不開,所以直接将行李推進了主卧,打算晚上陪她一起睡。
她還是想不通兩個人怎麽突然走到了這種地步,明明前兩天還在商讨明年婚禮在哪舉辦,轉眼卻說要分開。
莫聽還是不相信今天所知曉的這一切。
譚季秋是傍晚過來的,那時候莫聽正在擺弄讓在餐廳工作的朋友送來的晚餐。
唐言桉還在睡。
聽到門鈴聲,莫聽快速走過去,開門。
門口的譚季秋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只是眉眼間的疲憊還很明顯。
“她還在睡,估計快醒了,等她醒了吃點東西後,我再讓你進來。”
“好。”男人語無倫次地點頭,“先吃飯。”
幾天沒見,他怎麽就變成這副模樣。
魂不守舍,目光灰暗。
莫聽抿唇,如果自己不拉這一把,或許他們就真的會這麽分開。
可是明明那麽相愛的兩個人,莫聽不想唐言桉未來一直活在回憶裏,所以她給譚季秋打了這個電話。
她在電話裏說:“不管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挂電話不到二十分鐘,譚季秋就過來了。
“小區旁邊有家24小時便利店,你先去那裏等我消息。”莫聽說。
譚季秋點頭,顫道:“好。”
莫聽關上門,将人隔絕在外,譚季秋盯着門看了許久,他哪也沒去,就那樣挺直地立在門口,一動不動。
卧室裏,唐言桉已經醒了。
換個環境睡了一覺後,她的情緒明顯平靜了許多。
混沌的腦子也逐漸清晰起來。
“莫聽。”她喊道,“有吃的嗎?我有點餓。”
“有!我剛讓餐廳的朋友送了餐過來!都是你愛吃的!”莫聽見她願意吃東西,心下不免松了一口。
她睡了大半天,胃裏空了許久,所以莫聽下單的都是些清淡養胃的食物。
她先給唐言桉盛了碗養胃的湯,說:“先喝點,墊墊肚子。”
“謝謝。”
“和我客氣什麽。”
莫聽又幫她盛了飯,把她愛吃的菜都往她面前移了移。
就這樣,莫聽看着她用完了一碗飯後停下筷子,才決定開口。
“言桉。”莫聽欲言又止。
“怎麽了?”唐言桉擡頭,眸光平靜。
“我把譚季秋叫來了。”莫聽實話實說,“你先別生氣,我只是覺得你們之間需要一個緩和的環境來好好溝通。”
唐言桉放下筷子,手自然垂下。
“如果到時候還是決定要分手,我一定支持你。”莫聽只是不想她将來後悔。
唐言桉依舊不說話,但莫聽了解她。
于是她說:“那我打電話讓他過來了?”
話落之後,莫聽停了五分鐘,給她反應的時間,然後拿出手機給譚季秋發了微信讓他過來。
消息剛發出去不到半分鐘,外面就傳來了敲門聲。
莫聽這下也明白過來,譚季秋壓根沒有離開。
她過去開門,果然就瞧見男人站在門口。
“你進來後,好好說話。”莫聽彎下腰穿鞋,“我去便利店買點東西。”
“謝謝。”他嗡聲開口。
莫聽穿上厚外套,嘆氣:“別再讓言桉難過了。”她拿起一旁的帽子戴上,“我會晚點回來。”
她走了,将空間留給他們。
譚季秋進屋,唐言桉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他見了連忙走過去,替她:“我來。”
唐言桉也沒反抗,讓他攬了過去。
莫聽家的廚房幾乎沒開過火,連洗碗的抹布都沒有。
譚季秋直接用熱水沖洗,手因此被燙得通紅,而他卻沒什麽感覺。
做完這一切,他走出廚房。
唐言桉已經坐在客廳沙發上,等他。
譚季秋坐過去,他不敢挨得太近。
小心翼翼道:“言桉,能不能不分手?”
唐言桉緩緩看向他:“那你姐姐的事,怎麽辦?”
她了解他,這件事他不可能不恨,更不會讓它就此結束。
“會有其他辦法的。”譚季秋大着膽子上前拉住人,“我不能沒有你。”
唐言桉眼睛一熱,酸酸澀澀的淚蓄滿了眼眶。
“季秋,我沒辦法看你和她在一起。”她開始哽咽。
唐言桉發現自己很自私,她做不到坦然大方地放手,她還是愛他。
即使知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她還是會嫉妒難受。
“我知道,是我錯了。”譚季秋抱住她,緊緊抱着,“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心眼很小,你知道的。”她再一次道。
“我知道。”譚季秋手覆上她的臉,“我保證,以後不會再和她有任何幹系。”
唐言桉沒再開口,她已經沒有力氣再支撐自己和他讨論這個問題。
她怕自己又一次後悔。
“言桉,我們回家好不好?”譚季秋握着她的肩,他不能沒有她,“莫聽還有工作,回家我照顧你。”
“好。”她輕聲回。
于是莫聽從外面回來,就看見譚季秋拉着唐言桉正要從她家裏離開。
這樣看來,是和好了。
“就回去了?”莫聽微微挑眉。
“嗯。”譚季秋回道,“今天打擾了。”
“沒事,只是別再發生今天這種情況了。”莫聽從櫃子裏拿了把傘,遞給他,“對了,我回來的時候下雨了,你帶把傘。”
“謝謝。”譚季秋接過來,摟着女人,進了電梯。
莫聽望着倆人的背影,擔憂嘆氣。
過去,她不是沒有收留過和譚季秋吵架後的唐言桉,可這次好像不一樣了。
再次回到兩個人的家,唐言桉沉寂了一路的表情終于松動了幾分。
譚季秋關上門,将人抱在懷裏。
她能感受到他顫抖的身子,譚季秋将腦袋埋在她頸窩,語氣後怕:“我好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十年,整整十年。
譚季秋整顆心、整個人早就完全屬于她了。
如果就這樣被抛棄,那和行屍走肉有什麽區別。
“這是最後一次了,譚季秋。”唐言桉哽咽,她再也經受不住這些。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譚季秋去吻她,“你相信我。”
唐言桉閉上眼,她好像只能選擇相信他了。
她愛他,愛到不能失去他。
說她自私也好,惡毒也罷。
誰讓她一想到要和他分開,心就痛得要死。
是夜,卧室裏只亮了一盞夜燈。
事後,譚季秋将人擁在懷裏,肌膚相貼,試圖想要捂暖她。
他知道她還沒睡,于是不停地喊:“言桉,我愛你。”
“你抱得太緊了。”唐言桉只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他倏地松開,但又不願意就此撒手,于是只能隔着被褥從外面攏着她。
譚季秋湊過去,去吻她的後頸,脊骨。
眼神膽怯又視若珍寶。
最後,他不再克制地将人完全摟在懷裏,炙熱的吻一點點往上。
唐言桉剛擡起閃爍的眸,譚季秋的吻随即落了下來。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他們是彼此的牢籠,哪有那麽容易掙脫束縛,徹底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