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枚硬幣的欲望18
那是燦爛的不死鳥,那仿佛輝映着世上一切的光輝,将世上所有的罪惡燃燒殆盡。
羂索的臉扭曲了起來,他怒道:“你說最後一擊……我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倒下,我還會有下一個千年。”
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火野映司身後的羽翼展開,赤紅的羽翼輝映着太陽的光芒,如同真正的孔雀一般,在他的身後展開。但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原本應當是孔雀尾羽的地方,竟然是一個個燃燒着的火球。
獄門疆展開,散發着不詳的光芒。
赤紅的羽翼在此刻展開,在天空中一掠而過,如同鳥兒一般輕盈。他身後的火球猛地向着羂索飛去,羂索發出了激烈的怒吼:“火野映司!你要将我的夢想毀壞到什麽程度才會甘心!”
回答他的是火野映司收攏的翅膀。
攻擊無效,所有向他而來的攻擊都被輕易擋下了。咒靈形成了一層一層的屏障,如同蛋殼包裹着他,最外層嵌套着防禦的結界。
然而在這個時候,他的身體仍然不受控制地想要脫離這些保護。
燃燒着的火焰席卷了羂索的身體,他仰頭去看火野映司的時候,只能看到一團火球似的鮮紅身姿。
火野映司對他說:“那些已經逝去的人,他們也曾擁有夢想。”
他只是內向而已,并不是真的笨蛋。好人和壞人,關心和嫌惡,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真人和羂索也許做了非常殘酷的事情,殘酷到就算是督促着他完成任務、希望他早日複活的系統,也刻意隐瞞着,不想讓他知道真相。
可是正因為系統那種顧左右而言他的行為,才更讓火野映司那種好像被系統瞞着什麽事的感覺更明顯。
他假裝對一切都毫不知情。
可是無知無覺卻不代表他能夠心安理得的無視這一切。當他惴惴不安地來到墓園中時,當羂索和他在墓園中相遇時,他內心的那個疑問,就早有了答案。
——羂索為什麽會來到墓園中等他呢?墓園是埋葬死者的地方,在羂索看來,火野映司又會是在等待着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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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不言而喻。
直到如今,火野映司仍舊不太明白“夢想”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東西。
那也許是和未來有關的定義,摻雜着糖果的味道,甜甜蜜蜜,每一天都像是撒了黃金。但也有可能未來是苦澀的,艱難度日,勉強求存。
可誰也不知道未來真正的模樣,在抵達那個未來之前,沒有任何人能夠将要這件事說清楚。
獄門疆完全展開,對于咒力擁有絕對克制和封印作用的結界,對火野映司完全不起任何作用,火野映司身上燃燒着火焰,那是人類生來就對鳥類産生的幻想,人們渴望擁有如同鳥類一樣的雙翼,渴望擁有如同鳥類一樣在天空翺翔的機會,于是就有了他這樣的姿态。
随着他的戰鬥,如同白紙一樣,層層結界應聲碎裂,最開始只是一道裂痕,但很快這道裂痕越來越長,最後整個結界都消失了。
獄門疆在燃燒的火焰下不堪一擊,羂索站在防禦的最中心,火野映司沒有半分停留,他的火焰貫穿了所有的防禦,繼續向下貫穿着。
不染罪業,心無迷茫。
羂索說:“每個人的內心都隐藏着欲/望,我只不過是滿足了自己內心的渴望,這到底有什麽錯!”
火野映司身上的火焰越發灼眼,幾乎成了燃燒着的微縮太陽。他拼盡全力朝着羂索攻擊,身體顫抖着幾乎要被自己的溫度灼傷,可是他沒有一秒是退縮畏懼的。
羂索的身體開始自發地解除所有的屏障,他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沒有了雙手,也沒有能夠抵抗這樣攻擊的力量,他渾渾噩噩召喚出了一只咒靈,想要讓咒靈帶走自己的大腦——只要他的意識還存在,他一定就會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但是沒有然後了。
火球穿透了羂索的身體。
身體劇烈疼痛起來,羂索能夠感覺到意識正在遠離自己。他很快就要死去了,千年夙願終究成為了泡影。
火野映司說:“很遺憾,你的野心失敗了。”
羂索躺在地上,他喘着氣大笑了起來:“我永遠都不會是最後一個人,被關在培養皿中的人類,如果沒有徹底進化,就會淪為養料。我沒有錯。”
他直到現在仍舊沒有醒悟。
火野映司說:“可世上也總會有我這樣的人來阻止你。”
羂索疲憊地合上了眼睛,他喃喃到:“你這個怪物……下次,如果下次遇到你的話,我一定會……”
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
羂索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邁入了死亡之中。他的身體如同砂礫一樣徹底消失了,再也無法找尋到了。
直到這時,火野映司才疲憊道:“不會再有下次了。”
冥冥之中,火野映司好像聽到了誰在對他道謝。
系統飛快為他報數:【巧巧,見鬼了!縫合線他明明已經死了,周圍也沒有其他人了,但是我們的知名度居然上漲了10點,簡直太恐怖了。】
火野映司說:【那個縫合線的身體并不是他自己的,也許是那個身體的原主人在和我們道謝也說不定。】
系統覺得恐怖極了:【按道理說,死去的人應該是無法提供知名度的……】
……也許他的靈魂仍舊徘徊在人世之中說不定。
火野映司迷迷糊糊地想着,但卻再也沒有了探究下去的力氣。
他緊繃的精神松懈了下來,身後的翅膀逐漸收攏,眼看着就要從天空中墜落下來。系統急了,在火野映司的腦子裏大喊:【巧巧,振作點啊!等落地了再睡!】
可是火野映司實在太疲憊了,這段時間以來,接連不斷的戰鬥,還有在戰鬥中迸發的強烈情感耗盡了他的力氣,他勉強看到羂索隕落的場景,就已經到了極限。
他宛如一顆赤紅的流星劃過天空,在下墜的過程中,他身上的紅色铠甲正在不斷瓦解,赤紅的翅膀也逐漸消散了。
系統剛想要幫自家宿主安全落地的時候,就發現五條悟正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他不知道做了什麽,火野映司從天空墜落的速度忽然減緩了,他就好像是沒有重量一樣,輕飄飄地落地了。
系統安心了下來。
火野映司躺在地上之後,五條悟這才走到了一邊。他站在火野映司身邊,大概是想要說什麽的,可是只覺得自己的嗓音嘶啞,想要說的話仿佛有千鈞重,令他沒有辦法說出哪怕半個字。
他想到了驚鴻一瞥下他所看到的情景。
那個和傑長得很像的人,以及展翅在天空燃燒着頭宛如太陽的人。
五條悟想,事情的結局也無所謂了。
睡吧。
從今以後,還會有很長時間去思考今後的事情。
羂索消失之後,一切好像又恢複到了之前的狀态。
火野映司是痛醒的。
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滿是繃帶和膏藥,火野映司慌慌張張起身,就看到有人推門進來了。家入硝子面無表情地說:“你醒了啊。”
她雖然這樣說着,但是聲音怎麽聽怎麽遺憾似的。
火野映司稍微動了動身體,就痛得龇牙咧嘴。他看到自己身上貼滿了花花綠綠的膏藥,膏藥上還有亂七八糟的塗鴉。看樣子,其中一部分是順平寫的,剩下來的,他就不知道是誰寫的了。
火野映司說:“是您幫我包紮的嗎?謝謝你。”
家入硝子冷淡地說:“本來用反轉術式的話,你身上的傷口能一次性治好的。但是某人說,你這樣魯莽的行動不知道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麻煩,所以特地囑托我,要用稍微有點痛的方式來治療你。”
所謂的稍微有點痛的方式,當然就是膏藥了。
火野映司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給你們添麻煩了,抱歉。”
他是個出乎預料很有禮貌的人,相處起來也完全沒有其他咒術師的那種陰沉感覺,性格開朗得很。家入硝子想抽煙的,但是因為已經戒煙了,所以理所當然摸了個空。
她說:“既然會覺得痛,那就不要這麽莽撞,真是給我增加工作量。”
系統在邊上說:【巧巧,她好兇哦。】
火野映司無奈道:【畢竟的确是我們太莽撞了。】
系統接着說:【但是我好喜歡她哦,她剛剛給了你10點知名度哦。】
火野映司偷看了一眼家入硝子的模樣,對方表情冷淡,好像對他感到很厭煩似的板着臉。
火野映司偷偷問:【知名度是她給的,你确定嗎?】
系統飛快說:【我确定!絕對是她。】
于是火野映司瞬間就明白了對方嘴硬心軟的本質。他知道在這個時候,不說話才是最好的,映司撓了撓頭發,選擇和系統聊天。
其實在他熟睡的時候,系統就已經掃描過一遍火野映司的身體了,只不過系統終究還是不放心,他再次掃描了一次。
系統适時開口:【巧巧,你現在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但是這個醫生的醫術很高超呢。】
火野映司說:【謝謝你。】
因為有太多事情值得感謝了,系統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宿主是為什麽事而感謝他。
系統也有點不好意思了:【你說什麽呢,我其實也沒有做什麽啦……】
火野映司說:【這是很重要的事情,因為你也是我的夥伴,所以道謝是必不可少的事。】
系統飛快地轉移話題:【我現在去把硬幣還回去,保佑a
kh不會發現我們偷用了的事情。他暫時還沒醒,保佑他永遠都不知道這件事。】
火野映司知道系統是害羞了,所以随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他也沒有再說什麽。
火野映司醒過來這件事情,很快就傳遍了高專。第一個來看望他的人是吉野順平,吉野順平嗚咽着大聲說:“火野先生!五條老師說的事情是真的嗎!我不敢相信!”
他的聲音實在太大了,以至于火野映司茫然地看着跟他一起走進來的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表情嚴肅又認真,他稍微解釋了一下:“之前有個叫乙骨憂太的學生,她身邊跟着名為裏香的特級咒靈。所以理論上來說,只要事先說明的話,雖然有點麻煩,但就算是你,也可以進入高專內養傷。”
高專內不僅有家入硝子,還有能夠庇護他的結界。
但是火野映司完全沒有聽懂他的話,他茫然道:“所以,這個和五條悟又有什麽關系?”
有個聲音從他們的身後傳來了,對方好像覺得這件事很難以啓齒似的。那個聲音說:“是五條老師的主意。”
吉野順平稍微讓開了一點,露出了站在他們身後的人。對方眼下有着濃重的黑眼圈,好像很久都沒有休息好似的,背後背着黑色的背包,乍一看就像是個普通的高中生。
可是他身上籠罩着的不詳氣息,又讓他看起來區別于其他人。
對方打了個招呼,尴尬道:“你好,我是乙骨憂太。雖然對你很不公平,但是在你的傷口完全愈合之前,我們可能要一起行動了。”
火野映司的腦袋上冒出了一個問號。
他是後來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
五條悟堂而皇之地把火野映司帶到了高專中,那時候乙骨憂太剛好回國,還沒有等到他安定下來,五條悟就把火野映司交給了他。乙骨憂太一邊安撫裏香,一邊拖着火野映司,勉強回到高專中的時候,他看到了站在一邊的輔助監督。
輔助監督問他:“喂,你帶着的那個,是什麽人?”
畢竟是五條悟交給他的人。
乙骨憂太痛苦道:“這是我的術式,他叫火野映司。和裏香是一樣的情況。”
裏香在他的身後發出了激烈的抗議聲,而輔助監督無視了裏香的威脅,盡職盡責地把這個情況上報了上去,畢竟是特級咒術師,乙骨憂太這樣的說法很快得到了高層的認同,從今天開始,火野映司就成了和裏香相似的存在。
事情就是這樣。
本來就很丢人的事情,大概是因為有了五條悟的參與,所以整件事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讓人覺得頭痛欲裂了。
不出一天,這件事情就傳遍了整個高專。機械丸因為之前背叛的事情,目前還是被監視的情況,家入硝子本來是負責看管他的,但是她提前感覺到了,等火野映司醒過來,估計附近會理所當然地變成修羅場的情況——
于是她支走了機械丸。
現在想來,這真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雖然機械丸到最後也沒有見到乙骨憂太,但是從那天開始,乙骨憂太身邊的電子設備就開始莫名其妙損壞了。
犯人是誰,簡直一眼就能夠看出來。
反倒是關于羂索的事情,五條悟守口如瓶,沒有告訴任何人。
一切都風輕雲淡地結束了。
乙骨憂太覺得十分為難,他說:“抱歉。”
火野映司卻覺得這種感覺還挺新奇的。雖然說是養傷,但中間還是有好多人來看望他了。一開始只是普通的知名度數值,所以不太能感覺得出來,但是當這份數值化成切實存在的人時,火野映司那種好人緣就體現得很明顯了。
他等到了晚上才算是閑下來。
火野映司和系統兩人計算了一下知名度的數值,發現這次任務的完成度雖然不像上個副本那麽誇張,但是從數據上來看,也算是超額完成任務了。
系統說:【之前庵歌姬有讓硝子告訴你說,謝謝你救了機械丸。】
火野映司說:【她是誰?】
系統想了想:【好像是機械丸的老師來着。對于機械丸的事情,在你睡着的時候,他的同學也來感謝過你。你睡着的時候,夜蛾正道很擔心你,但是他不知道從哪裏聽說的,反轉術式用得太多的話,腦袋會變笨,所以特地說要讓你靜養。】
火野映司茫然道:【反轉術式用多了腦袋會變笨?】
系統說:【我也覺得這種說法是迷信,所以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抗議得最激烈的就是五條悟了嘛。】
——其實在火野映司睡着的時候,他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知名度在超過100點之後,他就随時能夠離開這個世界,去往下一個世界。
但是系統早就已經說了,如果去下一個世界的話,陪伴他的會是新的系統,所以到現在為止,誰也沒有提起任務已經完成了這件事。
如果一定要離別的話,至少現在還可以稍微放縱一下自己。
火野映司走出門散步的時候,看到五條悟就站在他的不遠處。他不知道等了多久,肩膀上已經有些潮濕了,深秋時節,冬天很快就會來臨了。随着氣溫的降低,雨水也開始變得豐沛起來。
五條悟說:“喲,映司,你是來散步的嗎?”
火野映司很快就意識到,五條悟是專程來找他的。但是他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為什麽五條悟為什麽只是在這裏等待,而不是直接來找他。
火野映司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直接說了:“有什麽事情是連你也說不出口的?”
五條悟顯然是沒有想到火野映司的觀察力這麽敏銳。他苦笑了一下,最後說:“映司,我想問你的事情是……你最後的那場戰鬥,對方是個怎樣的人?”
火野映司想了想,說:“縫合線他啊……大概是個壞人吧。”
五條悟好像松了口氣一樣,盡管他戴着眼罩,看不出他的神情,可是這一聲仍舊讓火野映司聽出了一些落寞的意味來。
于是火野映司試圖多說些什麽,他想了想,接着道:“其實他挺厲害的,我一度以為自己沒有辦法戰勝他的,可是在最後的最後,他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讓縫合線沒辦法随意行動。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能夠打贏他的。”
五條悟回頭,他掀開眼罩,用蒼藍的眼睛盯着火野映司,重複了一遍:“你說最後,他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
火野映司比了一個用手刺入心髒的動作,又補了一個掐着自己脖子的動作。
五條悟難得低落了下來,他說:“這樣啊。”
今夜其實有些冷了,五條悟沒有戴眼罩的時候,他的頭發散開,白發被風吹動,他的雙眼被藏在白發下,盡管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可此刻也看不清楚了。
他說:“我曾經想過,我和傑兩個人,就是世上最強的。我們一起度過了三年的時光,而後理念相悖,分道揚镳。”
火野映司想起了上個世界的草加雅人,他說:“我也有一個夥伴,很讨厭。讨厭到就算現在想起來,也覺得他渾身不舒服的程度。可是當夥伴一個個都離我而去之後,我才明白……其實我已經不想看到任何離別了。不管是怎樣的人。”
五條悟說:“能夠讓你說出那種話,看來你的那個夥伴,确實是挺讨厭的。”
他們誰也沒有提夥伴如今的情況。
火野映司接着說:“也有那種很溫柔的人,但是我直到現在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最後他會變成那個模樣。”
五條悟沉默着點頭。
火野映司在說着自己的事情,五條悟聽他慢慢說着,那些和火野映司有關的事情,全都像是在說他一樣,一言一語中全是熟悉到讓人落淚的東西。
五條悟問:“那你後悔嗎?”
火野映司想了想,說:“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最好選擇。”
五條悟說:“也是了,畢竟是你。”
他難得用這樣正經的态度說話,反而讓人覺得有些不适應了。
等天亮的時候,通宵未眠的火野映司摸回自己的病床,忽然聽到沉默了一夜的系統忽然開口問:【巧巧,你已經想起來了嗎,過去的事情?】
火野映司安慰他說:【其實也沒有完全記起來,只是想起了很多熟悉的畫面而已。】
系統完全沒有被敷衍的答複安慰到,可是他想了想,那種悲傷的記憶也的确不适合挂在嘴邊說,他只能說:【那好吧。】
就在系統準備縮回去的時候,火野映司說:【謝謝你,kivat。一直以來,辛苦你了。】
系統沉默了幾秒,
片刻後,他大聲說:【巧巧,接下來你要加倍努力哦!等你成功複活了,我就帶你去和小渡見面!】
火野映司說:【嗯,約定好了,我一定會和你們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