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枚硬幣的欲望17

羂索正在等待着火野映司的答案,他又多補充了一句:“映司,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然而他等了很久,卻始終沒有等到火野映司給他答案。

但是羂索也不是很在意,他拿起一邊的木勺子,舀了一勺水,往墓碑上澆去。寂靜的墓碑被水所浸潤,擺放在墓碑下的花束也多了一些嬌豔的色澤。

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不見半點遲緩。

“火野映司”活動了一下身體,好像是不太适應用雙腿走路似的,他面無表情地走到羂索面前。

羂索問:“你想明白了嗎?”

“火野映司”猛地揮拳,用力砸在了羂索的臉上,他冷酷道:“wakeup”

來不及解釋,羂索看到火野映司活動手腳,一記飛踢向他襲來,羂索險險避開。

羂索的模樣狼狽極了,他說:“映司,你這是在做什麽?”

“火野映司”發出了一聲冷笑。

在他身後仿佛有月亮的情景浮現,然後就就看到落地的火野映司不耐煩地落地,表情更冷酷了:“dark

essmoo

break”

雖然還是人類的模樣和姿态,但是恐怖的力量從火野映司的身體中迸發開來。

羂索勉強展開了結界,結果結界如同玻璃一樣,在被火野映司觸碰到的瞬間,就完全碎裂了。那動作不算快,可是卻有種恐怖的威壓,仿佛在這個時候,站在他面前的是統治者一樣。

火野映司的動作仍舊沒有停止,他的腿落地時,在地上砸出的深深的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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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不是真正的映司,而是系統在操縱的。

羂索說:“我們算是……談判破裂了嗎?說真的,其實我真的很欣賞你呢,映司。”

系統能動手的時候絕對不會随便講道理,他一言不發地再次擡腳,祖傳的騎士踢他用得不算很好,所以當然沒有能夠踢中羂索。

沒有能夠打贏羂索,系統的心情也不好,他冷酷道:“閉嘴。”

确認羂索不會再胡說八道之後,就去小房間裏找自家宿主。

火野映司當然什麽都不知道。

他莫名其妙被擠下線,莫名其妙待在小房間裏,直到現在。

火野映司道:【你在做什麽啊!】

系統睜眼說瞎話:【戰兔的程序也不靠譜,竟然會掉線,太可惡了。你沒事吧?】

因為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所以火野映司絲毫沒有懷疑系統的用心,他反而安慰系統說:【我沒關系的,稍微檢修一下大概就可以了。】

系統哽咽道:【巧巧,你真好。】

他這段話說得莫名其妙,火野映司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有搞明白系統究竟在想什麽。他只是模模糊糊覺得,自己身上的這套程序真的非常不靠譜,游流仙那種新手上路的情況就算了,看起來穩重又成熟的kivat居然也會出錯。

真是辛苦他們了。

火野映司剛剛要回到外面去的時候,就被系統叫住了。

系統的聲音還是哽咽的,他說:【巧巧,我好害怕哦。】

火野映司溫柔問他:【怎麽了?】

系統哭哭啼啼道:【巧巧!他欺負我!】

乾巧沉浸在被踢下線的茫然中,他問:【誰……?哦,你是說縫合線啊。他不是看不到你嗎,為什麽說他欺負你了?】

系統愣住了,片刻之後,他違心道:【剛剛我上去檢查程序,然後我就看到那個縫合線!他說!世界上不應該存在蝙蝠和系統這種東西!嗚嗚嗚巧巧揍他!】

火野映司沉默片刻,抿着嘴,明顯是生氣了。

系統默默想,也不能怪他胡說八道。

告狀雖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但是總比縫合線說的話稍微好聽一點。系統這樣想着,于是就連最後的心理負擔也沒有了。

火野映司重新接管身體的時候,羂索狼狽地站在一邊,他身邊用來澆墓碑的水灑了一地,只是一言不發地看着火野映司,笑容愈發明顯:“你的反應這麽大,是我說中了嗎?”

……什麽說中了?

火野映司想了半天,最後才想起來系統對他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他片頭看了周圍,并沒有看到附近有什麽蝙蝠,但也不排除蝙蝠飛走了的情況。

火野映司實話實說:“你讨厭蝙蝠嗎?”

他這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羂索愣住了。

他想,火野映司這句話中的蝙蝠,理所當然是代指某種東西。結合他剛才的話,羂索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他稍微想了一下,笑着說:“蝙蝠只能生活在黑夜之中,想要喜歡的話,也很難吧?”

就像人類。

在混沌之中摸索着前進人類,簡直就像是在黑夜之中生活的蝙蝠一樣。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太陽的樣子,所以偶然間見到了陽光——也就是咒術,就會驚惶着逃走、感到恐懼。

能夠向着更高層次進化、成為嶄新的個體,又為何要用那種弱小不堪的樣子生存呢?

如果能夠實現全人類的進化,又何須理會那些愚昧之人的拒絕呢?

此乃大義。

他會完成人類的進化,從此以後,人類不必像是蝙蝠一樣,只能生活在黑夜之中。他會完成咒力的最優化。所有的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至于火野映司……

羂索問:“你是因為我的話生氣了?”

火野映司當然沒有像他那樣想得那麽多。他只是覺得,系統說的那些話果然是真的,他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大概猜到了系統的真身是只蝙蝠,于是火野映司說:“我很喜歡蝙蝠。”

同樣的話放在了羂索耳中,就是另外一種意思了。

羂索問:“安于現狀、永不進化也沒有關系嗎?”

火野映司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戰鬥一觸即發。

羂索其實有些看不懂火野映司的,他這個人明明擁有強大的力量,那種力量就算身為特級咒靈東西真人也難以與之匹敵。如果火野映司想要放縱自己的話,不管是多麽珍貴的東西都能夠拿到手的。

但是他卻偏偏把時間浪費在那種事情身上。

羂索追求的是咒力的最優化。

對于他來說,那種零星的傷亡根本就不重要。人類未來會發生的災難也好,有可能會産生的戰亂也好,對他來說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只要他心中的風景能夠實現,其他的事情,他根本就無所謂。

羂索說:“火野映司,既然你自稱是人類,那你就應當知道一件事。”

火野映司看着,表情冷漠:“什麽?”

羂索微笑着對他說:“身為人類的話,就應當擁有人類強烈的情感,也應當擁有身為人類的欲/望。”

火野映司冷冷地看着他,強調:“我是人類,這件事情不需要誰來承認。”

羂索攤手,他語氣放得更加平緩了一點:“別說得那麽篤定,映司。你的答案應當更加深思熟慮一些。是人類的話,就一定會有自私的地方,就算是五條悟也會有自己的私心。”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笑得溫柔極了。

火野映司說:“你到底想要表達什麽?”

羂索說:“你太缺乏欲/望了。你既沒有屬于人類的d

a,也沒有屬于人類的內心,就算是這樣,你也要自稱是人類嗎?抛下一切,和我一起只是為了新世界的誕生而努力,這樣對于你來說,也許是最大的幸福。”

人類的所有行動,都有着某種程度的動機。

火野映司卻好像擺脫了這些東西一樣。他和機械丸充其量就只是幾句話的交情而已,可是火野映司卻願意為了他而豁出性命和真人戰鬥。對于尋常人來說,做這些事情的動機,也許是正義感,也許是責任感。

可是火野映司和他們都不一樣,只是因為有人求救而已,他就願意做到那種程度。

火野映司說:“我的事情不用你來管。”

羂索卻若有所思地說:“是我說中了嗎?”

——火野映司的馬甲下面,本質上還是乾巧。乾巧這個人,就算再怎麽努力僞裝自己,強撐着擺出一副善于交際的樣子,本質上還是那個人際交往障礙的貓舌。

他隐約覺得羂索的話,一個字也沒有說對,可是在這個時候,讓他來反駁羂索,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火野映司說:“我的事情,不用你來管。”

他這樣說着,眼睛中的紫色一閃而過。看到他又打算變成那種沒有理智的怪物模樣,羂索笑了起來,他說:“說真的,映司,你那個樣子雖然強大,但若是缺乏思考的能力,那就太醜陋了。”

——我本來就是怪物。

火野映司的腦海中閃過了這樣的一句話,可是當他努力想要回憶這句話的時候,他卻什麽都記不清楚了。

面前的羂索看起來讨厭極了,火野映司變成了恐龍聯組,當他揮動尾巴的時候,冰霜覆蓋在了大地之上,就連周圍的墓碑上都滿是晶瑩剔透的冰層了。

羂索就站在不遠處,這些冰層好像對他來說沒有任何作用。

紫色的怪物擡起頭,他的複眼擁有遠超常人的視力,很快,他就在此鎖定了面前的敵人,再次發動了攻擊。

可是這些攻擊全都被無形的屏障擋了下去。

怪物失去了理智,就只有一遍遍反複攻擊着眼前的人。他們沒有設下帳,墓園這種地方雖然人煙稀少,但畢竟是在寸土寸金的東京,要說完全沒有人看到,那也不太可能。

最先發現這裏戰鬥的人是守墓人,守墓人揉着眼睛走出去的時候,他沒有被表情猙獰的羂索吓到,反而是因為火野映司過于猙獰的外表而吓得癱軟在了地上。

羂索微笑着對他說:“您就是守墓人吧?請不要害怕,我很快就會解決他的。”

怪物聽不進去這些話,他無意識之中,再次發出了嘶吼聲。

——微笑着的人類,還有那種時刻咆哮着的怪物,究竟要選擇相信哪個?這種選擇幾乎不用大腦來思考,随便就能夠得到答案。

守墓人大聲喊着:“看您是僧人的打扮,您一定頗有能力!請您一定要降服妖魔!拜托您了!”

羂索微笑着對他說:“好。”

他的回答仿佛給了守墓人無限的勇氣,守墓人跌跌撞撞走向墓園的出口。在這個時候,一道攻擊向他襲來,而那個恐龍模樣的怪物就咆哮着站在了他的身邊,用身體擋下了那道攻擊,他喉嚨裏模模糊糊的咆哮聲更加激烈了。

羂索仍舊在微笑:“抱歉,你沒有受傷吧?”

有哪裏不對勁。

守墓人看了一眼那個紫色的怪物,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他沖到了一遍的居民區,告訴了大家這件事情,希望大家能夠快點逃跑,到安全的地方去。只是他這樣說,當然沒有人相信,人們懷着好奇心湊到了墓園附近,遠遠地,他們就聽到了怪物的聲音。

有個上班族評價道:“聽起來是有點可怕。”

另一邊的年輕人說:“真的有僧人在降服他嗎?我有點擔心,那個僧人不會有事吧?”

當然沒有人給他們答案。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說話的,他們開始小聲為那個僧人加油。

“加油啊!大師!”

“謝謝你保護了我們!”

“小心——!”

羂索氣定神閑地躲避着火野映司的攻擊。

雖然那些攻擊非常可怕,但是因為火野映司現在已經沒有理智了,所以那些攻擊也毫無章法可言,完全就是依靠本能的行動。以至于羂索到現在為止,都還勉強能夠繼續和火野映司交談。

他說:“映司,看吧,如果稍加引導的話,他們就自然而然會站在我這邊。”

怪物的攻擊仍舊沒有停下,羂索稍微有點生氣了,他放出了一只咒靈用來擾亂視線,又用另外一只咒靈來幹擾火野映司的行動。這兩只咒靈的能力并沒有多強,但是一時半刻也沒有辦法祓除掉。

羂索說:“這樣的話,就算是映司,也能好好聽我說話了吧?你感覺不到憎恨嗎?”

火野映司仍舊是不回答。

他笑着欣賞火野映司如今的模樣,在覺得有趣的同時,又覺得這樣索然無味極了。

一切都按照他所想象的那樣進行。無條件豁出性命守護人類的火野映司也被人類所厭棄,全都是他預料之中的事情。

這樣愚昧的人類,想要更靠前一步的話,就只有推動着他們朝前走才行。

羂索試探性地讓自己放出來的咒靈向着那些人類飛去,火野映司不顧自己可能會受傷的風險,拼命攔住了那些咒靈。明明他現在沒有意識,但是這一系列的舉動仿佛镌刻在了他的大腦中一樣。

本能為之。

羂索點了點自己的額頭。

火野映司固然強大,但是他的弱點也非常明顯。再這樣巨大的弱點之下,想要輸掉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所以,永別了。

就在羂索看破了火野映司的弱點,打算下死手的時候,周圍的最後一只咒靈也被火野映司所祓除了。他像是累極了一樣半跪在地上,身上紫色在退卻了,露出了人類的樣貌。

遠遠看着他的人驚呼出聲:“居然是人類……”

那一刻,火野映司也顧不上這個馬甲的角色扮演問題了,屬于乾巧的情緒再次占了上風,他偏過頭,眉頭緊鎖,看起來不高興到了極點,怒道:“你們要站在那裏啰嗦多久?!”

那些圍觀的人群下意識回答:“對不起!”

他們說完了才意識到,面前這個人就是剛才的怪物。但事到如今,要收回自己的道歉也很奇怪,于是所有人就只有沉默着了。

沒有人在身邊喝倒彩,火野映司覺得舒服多了。

他看着面前的羂索,總算是反應過來了:“還有你,你還要胡說八道到什麽時候?”

羂索攤手道:“那只是事實而已。”

火野映司又指着一邊的人說:“你們很礙事,能離開嗎?”

周圍的人類互相對視了一眼,瑟縮着離開了。在離開的時候,他們還在小聲對彼此說:“他好兇哦。”

“是嗎?我倒是覺得他變成人類的樣子之後,還挺可愛的……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

“是好人也說不定。”

……

羂索聽到了那些人類的聲音,忽然笑了起來,他說:“你還是那麽出人意料,火野映司。如果是別的什麽人遇到這種事情,說不定會因此崩潰,可是你卻不一樣。”

火野映司說:“其實我很慶幸。”

羂索笑了,他問:“是慶幸那些人沒有叫你怪物嗎?”

火野映司搖搖頭,他說:“不,我在慶幸的事情是,無論是你還是我,剛剛都沒有傷害到他們。”

羂索的臉冷了下來,他說:“可那并不代表着全部。火野映司,你知道嗎?當全人類都朝着特定的對象進化之後,世上就不再有普通人,人人都可以成為術師。那無疑是一個美好的世界。為了這個新世界,略作犧牲也無所謂。”

站在他面前的人只是拍了拍自己被弄髒的袖口。

火野映司說:“你的夢想很宏大,我想不了那麽多。我能夠想到的,就只有這雙眼睛能看到的一切,和這雙手能夠觸摸到的一切。”

羂索怒斥:“愚蠢到了極點。”

火野映司說:“如果你的夢想遭到了背叛,那要怎麽辦?”

羂索斷然道:“那就鏟除前行道路上的一切阻礙。只要結局完滿,中間的波折不值一提。”

火野映司沉默了很久。

他暫時沒有變身,只是站在羂索的面前,指着羂索的手臂說:“你難道沒有發現嗎?就連你的身體也背叛你了。”

羂索低頭,瞳孔瞬間收縮。

只見他的雙手不聽使喚一樣,五指化為利刃,深深地刺入了他自己的心髒之中。身體沒有半點痛感,也感知不到雙手的存在,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這雙鮮血淋漓的手已經伸向了他的脖子。

羂索努力了好久都沒有把自己的雙手控制權奪回來,于是他狠下心來,召喚出了一只咒靈,砍斷了自己的雙手,然而在下一秒,他的雙腿不受控制地軟了下來,無法再前進半步。

啊啊。

他明明已經徹底奪取了這具身體,這明明就只是死人殘留的神經反射而已,為什麽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這具身體的主人擁有最具可能性的那個生得術式,他千年的夙願,明明就快要實現了,他距離自己的夢想,明明就只差一步!

可是為什麽事到如今,就連一個死人也跑過來妨礙他!

他發瘋似的想要召喚出更多咒靈,可是在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再使用這具身體的術式了。羂索趴在地上崩潰怒罵:“原來你選擇在這個時候背叛我嗎,夏油傑!”

可是那從來就不是他的身體,又如何談得上背叛呢?

口袋中的硬幣在發燙。

系統在這個時候說:【巧巧,用這個!】

乾巧攤開手,看到兩枚紅色的硬幣虛幻的影子浮現在他的手中。加上他之前修複的那一枚,正好是三枚紅色硬幣。大概是因為其中兩枚硬幣是系統模拟出來的一次性數據吧,那兩枚硬幣看起來顏色非常暗淡。

系統說:【我覺得如果是生死危機關頭,所以不得不使用的話,就算是a

kh本人也會原諒我們的!大不了之後我們哭着道歉!就用一次,就一次!再說了,我們也不一定會被a

kh發現啊!】

說得雖然有道理,但是他為什麽要哭着道歉啊。

而且,之前他就想問了,a

kh是誰?

盡管什麽都搞不明白,可火野映司原本低落的心情也因為系統的這句話而好起來了。

火野映司看了一眼一邊的羂索,他緩緩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神已經無比堅定了。

第一枚硬幣,taka,鷹的敏銳視力。

第二枚硬幣,kujaku,孔雀無比華美的外表,和無與倫比的力量。

第三枚硬幣,dor,禿鹫的銳爪。

那是燃燒着人類亘古以來對于鳥類無限幻想的三枚硬幣,如今鑄成了火野映司的模樣。

與此同時,羂索将自己所有儲藏的咒靈全部釋放了出來,和咒靈一起釋放出來的,還有名為“獄門疆”的封印。

他還保留有生命的話,再活上千年,夢想總會有實現的方法,但是如果他還沒有實現自己的大業,就倒在這個地方的話,那一切就都會付之一炬。

站在他面前的火野映司渾身覆蓋赤紅的火焰,如同審判世間一切罪惡般對他說:“這是最後一擊了,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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