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為城市獻上花束20
烏丸蓮耶已經超過48小時沒有合眼了。和他一樣年紀的人,大多都已經在墳墓裏面埋了至少半個世紀,可是他在這樣的年紀裏,卻擁有着熬夜兩天也無損健康的強健體魄,他甚至還能在感到憤怒的時候,歇斯底裏地對身邊的人發脾氣。
正因為烏丸蓮耶活了太長時間,所以他才更加吝啬于讓自己遇到哪怕半點風險。人活得也是長久,越是能夠感覺到生命的珍貴之處。
烏丸蓮耶的面前,打開着一臺電腦。
他的外表雖然保持着孩童的樣子,可是當他開口的時候,發出的聲音卻是已經過了變聲期、屬于成年人的聲音。他的聲音配上他這樣的相貌,顯得異常恐怖。
他對身邊的人怒吼:“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你們還是找不到對方在什麽地方嗎?”
貝爾摩德坐在一邊,她打開一面小鏡子為自己補妝,口紅塗抹在嘴唇上,這樣的動作她做過了許多遍,所以,就算現在她的鏡子裏映照出的并不是她的臉,而是烏丸蓮耶此刻的模樣,也對她補妝的動作沒有半點影響。
電腦屏幕上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教堂的樣子。教堂的彩繪玻璃窗投下了一片斑斓的景象,看不清臉的人正坐在照片的最中央。
貝爾摩德補完了妝,她說:“別生氣嘛,不過……為什麽我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教堂?”
孩童模樣的烏丸蓮耶也陷入了沉思。
活得太久的缺點,除了認識的人會同他一個個道別之外,另一個缺點就是記憶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無可避免地被淡化。烏丸蓮耶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他最後問:“朗姆,你記得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朗姆恭敬地站在一邊,頭低了下來。
片刻之後,他将照片發送到了某人的郵箱中,片刻之後,對方給了他準确的答複——黑衣組織的爪牙遍布在每個角落,更何況教堂這種顯眼的地方,還是廢棄教堂,想要調查出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那簡直再簡單不過了。
烏丸蓮耶打開郵件的時候,他閉上眼睛,靠在一邊的躺椅上閉目養神。黑貓乖巧地跳到他的膝蓋上,蜷縮成一團。
空氣中彌漫着不知名的氣氛,貝爾摩德看了一眼旁邊的朗姆,轉身為烏丸蓮耶開始讀郵件。
“……廢棄教堂位于居民區附近,上世紀初,富豪家族為了避稅,捐助修建了着做教堂,在四十年前,這座教堂被廢棄下來。教堂的名字是聖母教堂,在20世紀,教堂的曾經被人稱為……”
烏丸蓮耶膝蓋上的貓發出了凄厲的叫聲,一切都充滿了濃郁的不詳氣息。窗外雷聲大作,烏丸蓮耶從躺椅上站起來,臉上帶着再明顯不過的驚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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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讀下去。”
他這樣說着。
于是貝爾摩德豔麗的雙唇開合,讀出了最後的一段話:“教堂曾經被人稱為烏丸教堂,因為上世紀初那位神秘的富豪正是名極一時的……”
啪。
那是玻璃杯被砸碎的聲音,烏丸蓮耶将自己能夠看到的東西摔得粉碎,他的聲音顫抖,說:“他竟敢在那種地方挑釁我!他竟敢做出這種事情,真是大不敬,他以為他的對手是誰?我曾經的敵人們都已經魂歸黃泉,他以為他會是那個例外嗎?他怎麽敢?”
人上了年紀,話會變多,唠唠叨叨似乎永遠也無法放下心中的那些瑣碎消失。就算烏丸蓮耶此刻的模樣是一個小孩,本質上也擺脫不了這種啰嗦的說話習慣。
他的聲音顫抖,話到了最後,因為過于憤怒的關系,已經完全不成樣子了:“我自己去。”
烏丸蓮耶這樣說着,他的語氣非常篤定,像是惡毒的烏鴉似的,他掃了一眼一邊的朗姆,重複了一遍:“我自己去,我會和琴酒一起。”
朗姆低下的頭猛地擡了起來——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舉動有多麽失禮,于是他又強壓下心中的震驚,說:“請帶我一起去,boss。”
烏丸蓮耶久久沒有說話,他低着頭,眼睛放在自己的腳背上。朗姆先是聽到的了走路的聲音,然後是開門聲,随後貓咪發出了柔軟的聲音,腳步聲離他越來越遠,到最後,他就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了。
誰也沒有先一步說話,此刻唯有沉默還在這個房間內彌漫着。不知道過了多久,朗姆聽到了女人的聲音。
貝爾摩德說:“他已經離開了。”
朗姆猛地擡起頭來,他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貝爾摩德,說:“你難道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後果是什麽嗎?明明還差一點,還差一點我們的夢想就能夠實現了——”
“閉嘴”貝爾摩德的聲音無比冷漠,“你們的夢想是否實現,那不重要。我只知道,我為了這一刻,已經等了幾十年,等了漫長到要讓人發瘋的時間。”
貓咪在躺椅上翻滾着,發出了呼嚕聲。
貝爾摩德說:“是時候醒過來了,我們既不是上帝,也不是惡魔。”
當朗姆發瘋似地跑到門外的時候,他這才想起來,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照片中的那個教堂在什麽地方。他拼命聯絡自己的手下,可是卻毫無結果。
他終于癱坐在了地上。
遙遠的烏丸教堂中,腰帶先生已經轉移到了這裏。
安室透就站在不遠處,原本黑羽快鬥也要跟來,但不久之前,他就被翔太郎強硬地打暈了,塞回了他自己的家中。
雖然他是怪盜基德,可他也只是一個高中生。就算他再怎樣強大,也絕無讓一個未成年人冒險的意思。
等待總是非常漫長。
腰帶先生說:“別擔心,翔太郎,聖母會保佑我們的。”
翔太郎絲毫沒有被他這樣的話安慰到,他說:“就算我是無信仰者,聖母也會庇佑我嗎?”
腰帶先生想了想,他回答:“我也是無神論者,不過我覺得,既然這個教堂許多年前庇佑過許多孤兒,一定也不會介意庇佑我們的。”
翔太郎悶聲悶氣地說:“你說得對。”
安室透在廢棄的教堂中走了一圈,他看到了在教堂牆壁上殘留的塗鴉。他随口說:“這裏平時有很多孩子來嗎?”
翔太郎想起了黑羽快鬥之前對他說過的事情,在幾十年前,這裏曾經被當做孤兒院使用過。
于是翔太郎說:“大概吧,雖然是廢舊教堂,但是感覺會有不聽話的孩子在這裏探險。”
安室透發出了模糊的聲音,表示自己知道了。
翔太郎也沒有問對方究竟是什麽身份,在他的印象中,對方明明就只是在咖啡店中工作的咖啡師而已。可既然腰帶先生表現得和對方很熟悉的樣子,翔太郎也沒有了要追問的意思。
翔太郎只是确認:“你說的那個作戰計劃,真的可以嗎?只是拍兩張照片而已,真的會有人找上門來嗎?”
腰帶先生也不确定,他說:“等等看吧。”
他們在月光下的教堂前靜待天亮。
安室透是第一個發現不對勁的,他來不及思考這種不對勁究竟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子彈就已經埋入了他的肩膀,大量血液浸濕了他的衣服。安室透皺眉按壓着自己的傷口,為自己做了快速的止血措施。
他擡頭,看不遠處,琴酒擡頭看了一眼教堂的磚石——剛剛那一木倉,他明明是可以瞄準的,可是就在他開木倉的那一瞬間,教堂年久失修的牆壁損毀了,有磚塊恰巧掉了下來,擋住了他開木倉的動作,于是本來應該心髒中彈安室透,就變成了肩膀受傷的狀态。
呵。
他冷冷笑了笑。
沒有過多的言語,在這一刻,破舊的小教堂四周轟然響起了劇烈的聲響。一顆子彈無法瞄準的話,那就讓一百顆子彈、一千顆子彈一起來。
他的表情近乎殘酷。
安室透狼狽地躲在牆壁的後面。
翔太郎皺眉說:“你這樣下去會有危險的。”
“我能有什麽危險”安室透表情沒什麽變化,“你難道要我把這種皮外傷放在心上嗎?”
翔太郎看着他,總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周圍劇烈的響聲中,翔太郎聽到了孩子的哭聲。那哭聲若隐若現,好像在和他們非常近的地方,但對方大概是沒有什麽力氣了,所以就連哭聲也漸漸微弱了下來。
這種地方怎麽會有小孩子?
翔太郎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就已經擅自行動了起來。
剛剛的木倉擊讓年久失修的教堂四處都有了崩塌的跡象。翔太郎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教堂的更深處,于是他看到在坍塌的牆壁下,正壓着一個小孩。
小孩的雙眼哭得紅腫,鮮紅的血液順着他的心髒流淌而出,孩子也因此而發出了凄厲的哭聲。他稚嫩的聲音甚至因此而變得嘶啞,聽起來無比詭異。
孩子看到翔太郎的時候,那雙灰暗的眼睛也忽然明亮了起來,他對翔太郎說:“請救救我、大哥哥,請救救我,我不想死,你不是正義的英雄嗎?你一定會有辦法救我的,對嗎?”
孩子的心髒還在繼續流淌着血液,傷重到這種程度,普通的醫學手段已經沒有辦法救治他了。
隐約中,翔太郎看到了無數蒼白的影子圍繞着那個孩子。它們無法靠近這個孩子半步,只能用面前看到形狀的蒼白剪影,對這個孩子伸出手,發出無聲的嘶吼。
所有蒼白的影子都在拒絕着這個孩子。
孩子睜着眼睛,他說:“我就要死了,眼睜睜看着我死去的話,你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的,所以,你會救我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