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為城市獻上花束23
工藤新一在那一整天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自己變回去。
他之前也有那樣的經驗,灰原哀給他的藥劑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很快,他又會變回小孩子的身體了。他每次都試圖用自己已經回複為成年人的身體,去和身邊的人見面,可是每次,他都在最為關鍵的時刻,變回江戶川柯南。
他失望了太多次了,這次反而沒有什麽期待了。
他靠着一邊的摩托車,望着日出。翔太郎看他好像在等着什麽一樣,他半開玩笑似地說:“難道是昨天發生的事情讓你心緒難寧,所以你現在沒有膽量回去嗎?”
“你說誰是膽小鬼。”工藤新一下意識反駁,他看了一眼翔太郎,語氣又鎮定了下來,他坦白道,“我想等身體變回去之後再出發,不然感覺會很麻煩。”
翔太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茫然道:“什麽變回去?你在說什麽?”
……不是吧,他已經露出很多馬腳了。就連平次都能夠認出他和江戶川柯南是一個人,結果他給了這麽多提示,翔太郎居然完全都沒有認出他嗎?
工藤新一想到了自己掏心掏肺的那些話,他無語道:“我算是明白了,原來你對誰都是那種态度的啊。”
那種然人悵然若失又熱血沸騰的人生指導,他還以為自己是個例來着。
大概是因為工藤新一臉上不信任的表情太過于明顯了,翔太郎不太明白他到底哪裏說錯了話,他只能幫工藤新一把帽子扣好,漂亮的帽子浸透了雨水,又被風吹幹了,此刻顯得髒兮兮、皺巴巴,工藤新一摸了摸自己頭頂上的帽子,忽然間就不是那樣在意這件事了。
無論對誰都這樣溫柔,這是翔太郎的缺點,也是翔太郎最吸引人的地方。
翔太郎幫工藤新一整理好了帽子,他問:“出發嗎?”
工藤新一猶豫了不到半秒,他說:“更改目的地,我要去毛利偵探事務所。”
翔太郎發動了摩托的引擎,他随口說:“是去找毛利先生嗎?他就在我的事務所對面吧,這也能叫更改目的地嗎……我還以為你要去東京,吓了一跳。”
工藤新一沒有答話。
他的身體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變回江戶川柯南,但是這時候他內心就沒有什麽顧慮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需要再掩飾這一切了,如今他已經擁有了嶄新的人生,是能夠在燦爛陽光下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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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當他抵達目的地的時候,他就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樣,他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叫住了對方:“翔太郎。”
他這樣說着。
翔太郎轉過身來看着他,工藤新一其實有一大堆問題想要問翔太郎的,他想問之後的日子裏,翔太郎用這樣的體質要怎樣繼續融入人類之中,他想要問關于翔太郎過去的事情,他還想問翔太郎有關他未來的夢想。
可是最後,工藤新一只是說:“我可以留着這頂帽子嗎?”
翔太郎好像沒有意識到他會這樣問,他說:“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頂……算了,送你了,要好好對待他哦。”
工藤新一按着自己的帽子,他說:“好。”
此刻的工藤新一尚且還不知道自己未來的路究竟是怎樣的。他看着翔太郎,直覺告訴他,這次也許就是永別了,沒什麽理由,也沒有什麽證據,他就是這樣覺得的。
他收到了最為珍貴的臨別禮物,在最後,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工藤新一說:“路上小心。”
翔太郎背對着他揮了揮手。
當工藤新一第二天試探性地去鳴海偵探事務所時,只看到了空蕩蕩的臺球室。臺球室的二樓已經沒有曾經的痕跡了,就好像從來都沒有住過人一樣,破舊的臺球桌、破舊的地板,昔日事務所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
從地上灰塵上留下的腳印來看,在他之前,好像已經有別人來過了。
工藤新一合上了大門,離開了這裏。
接下來,他還要面對別的事情。
當工藤新一惴惴不安地敲響毛利偵探事務所的門時,他原本以為事情會變得很糟糕。誰知道在短暫的驚訝之後,無論是毛利蘭還是毛利小五郎,都輕而易舉接納了他,工藤新一只說柯南去國外生活了,全然沒有提自己的事情,就好像這段時間以來的坎坷都不存在了一樣。
他等了三天,美好的日子就像是泡沫一樣令人惴惴不安,仿佛明天就會徹底退卻。
工藤新一在第四天的早晨終于忍耐不下去了,他來到了阿笠博士那裏,他沒有找到灰原哀,于是他選擇打電話給對方。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工藤新一說:“你制作的解藥,藥效能夠持續多久?”
灰原哀說:“我不是之前就告訴你了嗎,我也不知道藥效有多久。”
她好像的确說過這句話,工藤新一知道今天自己是問不出什麽答案了。他悶頭想離開的時候,就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他轉身,就看到了短發的女性站在他身後,對方腳上踩着高跟鞋,嘴唇上塗抹着口紅。
工藤新一難以置信道:“你是……”
宮野志保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你那是什麽眼神,我比你年齡大,所以看起來稍微成熟點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根本就不是成熟與否的問題。
面前的人已經是成年人的體型了,再也沒有了孩童的模樣。工藤新一雖然認出了對方,但讓他叫對方的名字,他總覺得有些別扭。
工藤新一很快就意識到了,也許這次的解藥,藥效會比他想得還要更久。
也許解藥的藥效能夠持續一生,也許明天就會失靈。
在藥效結束之前,他會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來度過。
宮野志保最後到底還是沒有熬住,她說了實話:“騙你的,之前的那個解藥,是我在你朋友的指導下做的。我原本以為,能夠起作用一兩天就是極限了,沒想到居然真的能夠讓你恢複原狀。”
工藤新一問:“我的朋友?”
宮野志保學着對方的語氣說:“sorry,因為我的緣故,還要讓作為女性的你熬夜這麽久。如果有可能的話,接下來的進度我會幫你趕上,你現在需要熱牛奶和充足的睡眠,明天的早飯,你要記得補充大量蛋白質……這種話我聽了好幾天,都會背了。”
工藤新一笑了出來:“是腰帶先生吧。”
宮野志保看着自己的手,她也笑了起來。
工藤新一想,就像aptx4869也會失效一樣。有一天,翔太郎身上那種悲哀的宿命也會消失,等到他們下次見面的時候,也許就能看到作為人類生活的翔太郎了。
他們就這樣邁向了未來,而在未來,工藤新一所期待的一切都在那裏靜靜等待着他。
雖然烏丸蓮耶已經去世了,朗姆和貝爾摩德不知所蹤,琴酒和伏特加也不會再出現了,可說到底,組織畢竟太過龐大了,根系錯綜複雜,盡管沒有烏丸蓮耶,剩下的人也不成氣候了,可說到底,那些組織的殘黨到底還是存在着。
而這一切,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夠解決。
工藤新一在畢業之後,拒絕了警方的邀請,成為了一名自由偵探。
雖然之前就破過了許多的案件,在業內好歹也算得上是出名了,但當他的偵探事務所第一天開業的時候,還是門庭冷清。他沒有通知自己的親人朋友自己開了事務所這件事,而是悄悄地選了一個偏僻的地方。
作為自由偵探生活的日子,其實還挺辛苦的。
最開始的幾天,沒有委托人上門,就連警方也沒有什麽事情找他。工藤新一在自己的偵探事務所外面挂了牌子,在定制招牌的時候,他想了好久,最後還是選擇了“江戶川偵探事務所”這個名字。
沒有用工藤這個姓氏,事務所的外觀看起來也很狼狽,當然不會有人上門了。
他的第一單生意開始于一周以後,日後在這個國家赫赫有名、以一己之力守護了整個城市的偵探,此刻迎來了事務所的第一位委托人。
委托人惴惴不安道:“請問……請問是江戶川先生嗎?我想來委托您尋回我丢失的寵物,如果真的很麻煩的話……”
工藤新一笑着對他說:“可以哦,這個委托,我接下了。”
——直到很久以後,在工藤新一已經長成了一個出色的青年,當每個人聽到他的名字,都會對他露出敬佩的眼神時,工藤新一才想起了自己少年時代沒有思考過的事情。
翔太郎根本不是那種缺錢的人,在他設計全套引誘烏丸蓮耶上鈎的時候,他準備了一整個行李箱的黃金。這些黃金,足夠他在任何地方安穩生活下去。
而翔太郎也不是非得依靠巡回寵物這種委托,才能夠讓事務所繼續下去的,他雖然是個半吊子偵探,可他将這個城市的每個細節都好好記了下來,所以他總能夠在第一時間發現真相。
翔太郎甚至有可能是很強的人,恐怕和京極真相比,也完全不會遜色。
他越是生活得久,就越是察覺到翔太郎的溫柔之處。就像直到最後,翔太郎也沒有認出來他就是柯南一樣,他對每個人都是一般柔和的态度,少年時代的工藤新一不明白這有多難,但當他逐漸長大、接觸到了更多無可奈何的“成年人的事”之後,才明白翔太郎比他想象得還要更加溫柔。
于是,工藤新一慢慢從周遭那些人對他的誇贊中清醒了過來。
在抓住組織的有一個殘黨後,工藤新一回到了自己的事務所。事務所的桌上放着一頂帽子,帽子已經很舊了,卻被保養得很好。
工藤新一對帽子喃喃自語道:“今天的我,是否有在好好守護這個城市呢?”
無人應答。
工藤新一又問帽子:“今天的我,是否違背了自己最初的夢想呢?”
帽子安安靜靜地在桌面上。
于是工藤新一又冷靜了下來,他安安靜靜坐了一會兒,當他打開電視的時候,電視上正好在播放着他推理時意氣風發的樣子,新聞主持人對他的推理贊不絕口,稱他為“救世主般的推理”。
工藤新一看着電視中的自己,喃喃道:“我只是半吊子偵探而已。”
他距離自己的夢想又更近了一步,但他仍然沒有完全實現這個夢想,所以迄今為止,他就還是個半吊子。
那是怎樣的夢想呢?
大概是從某人身上繼承下來的夢想吧。有一天,就如同湛藍的天空般,所有人都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