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顧容瑾自救下顧長思後就一直拉着他的手,旁人不知道的是,他今日心裏起伏太大,再見顧長思就跟失而複得的寶貝似的。

白珏背着手跟在後面,斷扇無意識的輕輕敲打着後腰,目光落在前頭交握的手上。記憶有瞬間的錯亂。曾經都是她走在前,顧容瑾跟在後,她回頭一抓就握了他的手,他總是要掙紮幾下。掙脫不了,也就作罷,卻也要嘀咕一句“哪有男子要女子保護的道理。”

白珏充大充慣了,慣是憐愛弱小,尤其是貌美小可憐。顧容瑾京城第一美,武功在她手裏走不了三招,簡直就是她重點關照對象。

起初白珏說她喜歡顧容瑾,大夥兒都當笑話看。後來,白珏認真說她喜歡顧容瑾。

季崇德潑她冷水:“做為男人,我是不會喜歡比我還男人的女人。”

白珏長年累月在外頭瞎混,除了皮膚比閨閣女子糙一點黑一些。容貌算得上大氣明豔。身段因為常年習武的關系,勁瘦柔韌,昂首挺胸,一看就精神頭十足,讓人心生歡喜。如果她光站着不說話,倒不會比任何大家閨秀差。就是不能開口說三句話,邁腿走一步路。

白珏發了會呆,目光發直。顧長思似有所感,回頭看一眼白珏,不自在的想從父親手裏抽回手。小小男子漢的奇怪自尊心又發作了。

第一下沒抽動,他又用了些力。誰知顧容瑾整個身子一晃蕩,朝後倒來。白珏反應神速,反手将緊跟身後的蕭二郎拽到身前,接連後撤數步才堪堪停住。

可憐蕭二郎還中了毒,身上半分力氣也無,就被個成年男子壓趴在了地上。

顧長思受了驚吓,撲上前,連聲喊:“爹。”

顧容瑾惶惑的睜了眼,艱難的擡起左手。

白珏從懷裏摸出一枚夜明珠,體貼的走上前。只見顧容瑾左手呈烏青色,煞是吓人,一看就中了毒。

顧長思卷起他爹的袖子,發現那青色已爬過了手腕,正朝手肘而去。

潘潮結結巴巴:“啊,啊,這我知道,這是中了劇毒。”

白珏蹲在地上,掐着下巴,玩味的笑了:“烏骨青,顧太尉,你到底是怎麽活到現在的,來歷不明的信直接用手拿,你也不是百毒不侵啊。”

顧容瑾過來的時候就察覺異樣了,可是那會兒為了救兒子,耽誤不得,也沒管那麽多了,只想着等抓了人自然有解藥。哪知後來發生的事完全出乎意料,他一時被亂了心神,就連這毒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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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容瑾半邊身子僵硬,冷冽的目光看向白珏:“這毒你能解?”

白珏玩着手裏的夜明珠,詫異:“你倒是對我有信心。”

顧容瑾:“花月教的教徒會解不了烏骨青?”

除了被壓趴在地上不敢亂動的蕭二郎,其他人都目光定定的看向她。

白珏笑了:“能解。”言畢,嘩得一下抽出他腰間長劍:“就讓姑奶奶幫你砍了這手,這毒自然就解了!”她揮劍砍來。電光火石間,顧長思整個的撲上去,将他爹護住:“不要!”

蕭二郎本已不堪重負的脊梁又添重擔,直接垮了下去,肋骨叫嚣着在分崩離析的邊緣垂死掙紮。

“唉,”白珏嘆氣,慢悠悠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胳膊保不住狗命呀。”

“大姨,求求你救救我爹吧。”顧長思拉住她的手。

白珏手裏還握着劍被兒子這麽雙手包住,心裏先軟了三分。血緣可真奇妙,白珏心裏再次默默感嘆,即便沒有養過他一天,也沒有和他朝夕相處的感情,偏受不住他這麽軟軟的求人。

顧容瑾仰面躺着,不言不語,也不知是不是白珏錯覺,總覺得那平靜無波的眸子含了笑意。

白珏眼角餘光瞄到,心裏又堵上了。既然兒子都開口求了,也不能真不管,可輕而易舉的救了,又太便宜他了。

于是她想了想,換了只手握劍,用劍身拍了拍顧容瑾的大。腿:“顧太尉,我心地善良,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要不這樣,你叫我一聲娘,我兒子的命我肯定救。”

“豈有此理!”爬地上的蕭二郎爆呵出聲。

顧容瑾被他吵到,遲鈍的意識到自己還壓着人,勉強挪動半邊身子,放他出來。

蕭二郎感動的都快哭了,又惡狠狠将罪魁禍首一瞪。

白珏還記着上次被蕭二郎誤會的事,不論她以前怎樣,現在她的心胸委實不怎麽寬廣。因此擡手拍了拍他的臉:“小白臉,你先別急着猖狂,你身上的毒雖比顧太尉好些不會致命,但也能叫你武功盡廢。”

蕭二郎幾時被這般打臉羞辱過,面上爆紅,然而在聽了她的話後,潮紅急速褪去,慘白一片:“你騙我!”

白珏展開扇子:“我從不騙小孩。”一節扇骨打在臉上,潇灑的氣質減了三分。

“娘!”潘潮直愣愣往地上一跪,筆直筆直。他神情沮喪,眼看着都要哭了:“我也中了毒,我不能沒了武功,我要是武功廢了,我就會被趕出應天書院。我這輩子就廢了。”

顧長思有心安慰他:“沒事的,沒這麽嚴重。”

潘潮:“你閉嘴!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有個好爹!”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人爹就在這呢。

顧容瑾勉強坐正了身子,運功打坐逼毒,求人不如求己。

顧長思讪讪閉了嘴。要說中毒,他們應該都中了,唯有他半點事都沒,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顧容瑾大概是急于逼出烏骨青,他修煉的又是烈性功法,內力猛然沖撞,整個人忽得往前一傾。

顧長思一直緊盯着他爹,見他這般,伸手就去扶他,“爹!”

顧容瑾擡手捂了下嘴,轉而看向兒子:“沒事。”目光溫柔,随即還笑了下。那笑容白珏太熟悉了。她忽然覺得,也許自己一直誤會了什麽。顧容瑾沒有不疼顧長思,相反,他非常疼他。他唯一不在乎的只有她而已。

“爹,你真的沒事嗎?爹。”顧長思眼裏也只有他爹,這一聲聲情真意切。

白珏感到沒意思的很,眼前上演着父慈子孝,獨獨她是個外人。

顧容瑾的目光落在長劍上,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白珏眉頭輕皺,忽然一掌拍下,重重打在後心。顧容瑾那一口硬咽下去的鮮血就吐了出來。

顧長思大驚,撲上前就要推開白珏,眼神兇狠。被她單手握住,擡眸看向他。

顧容瑾擡起一只手阻止:“我沒事。”

顧長思:“可是爹……”

白珏一言不發,凝聚內力,運轉長春功,心情很不好:“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顧長思這才意識到自己誤會了,心內又愧又悔。默默的蹲在一邊,不敢吭聲。

筋脈游走一遍,顧容瑾感覺瘀滞的內力順暢了。左手的濃黑褪掉不少,整個手掌只剩淡淡的青色。

白珏卻在這時忽然收了手。

顧長思緊張的直起身子:“我爹沒事了吧?”

白珏:“餘毒未清,自己喝草藥調理吧,我沒力氣了。”她身上都是虛汗,坐在地上不願起身。

潘潮渾身綿軟的挪到她面前:“我,我,還有我!”

白珏瞪他:“你什麽你!”

潘潮:“我不想武功全廢啊!幹娘!”

白珏閉目養神。

顧容瑾身體能動後,很快恢複如常,看了潘超一眼,輕描淡寫道:“無妨,只是普通的軟筋散,休息個兩三天自可緩解。”

蕭二郎面如死灰的臉當即恢複如常,看了眼顧太尉,怒火這才洶湧澎湃而來,兇神惡煞得将白珏一瞪。要不是顧及顧太尉,只怕就要上手打人了。

白珏似有所感,眼皮子一掀:“小狗崽子。”

蕭二郎氣炸。

夜還長,山洞口又不是個過夜的好地方。顧容瑾稍微活動了下身體,感覺恢複的差不多了,又招呼孩子們一同離開。

山下有農舍,無論是借宿,還是府裏的人找了過來,都比在這山上好。

衆人都起了身,唯有白珏一動不動坐在原地,百無聊奈的把玩着扇子。

顧容瑾腳下略有遲疑,幸而顧長思也發現了,問:“大姨,你怎麽不走?”

蕭二郎:“別管她,她肯定又要耍什麽花招。”

潘潮:“對!”

顧長思實在是有些琢磨不透她,只當她現在氣了,不想理他們,不屑于與他們一道,心下有些遲疑,又問了句:“大姨,你真不走嗎?”

白珏用扇子點了點腿,真真假假的笑了起來:“腿瘸了,走不了。”

蕭二郎:“我就說!”

潘潮:“可真會選時候瘸。”

顧容瑾:“二郎,你背上她。”

蕭二郎:“昂?”

白珏頗感意外,看向顧容瑾,笑容邪惡:“為什麽要管我,讓我自生自滅不是更合你意?”

顧容瑾背對着她,已邁步走了:“我現在懷疑你是花月教教徒,留着你自有用處。”

白珏猛扇扇骨:“你那只爪子要不是我及時出手,你都打算自個砍了吧?”

顧容瑾:“嗯。”

白珏:“……”是個狠人。

蕭二郎百般不願,但顧太尉下了令,也只得認命。然而他實在太讨厭這個三番四次欺辱她的女人,一轉頭又吩咐起了潘潮:“你背她。”

潘潮對蕭二郎唯命是從,哪敢拒絕,背上人就走了。

顧長思倒是有心背她,但他自知體質不如人,就算主動請纓,他爹也不會答應,也就沒出這個頭。亦步亦趨的跟着他爹,又頻頻回頭,總覺得自己方才推了她,心中過意不去,想道歉又沒個機會。

走不多遠,就到了下山的路。

潘潮這一日過的驚心動魄,又一天沒吃東西,早餓的饑腸辘辘,頭暈眼花。背人什麽的簡直就是強人所難。因此毫不意外的,一腳踩上臺階,腳下一軟,就栽了下去。

白珏本能閉眼,暗道這一摔免不了了,誰知撲出去的瞬間,被人自脖頸處往下一攬,箍住胸口,一碰即松,起落間就落入了一人懷抱。

這懷抱熟悉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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